可是，後來半天都沒再有呂布的女兒一點事。

    先是個誰發了好多兵去打呂布，又是曹操砍了個誰的腦袋，又是曹操要砍自己的腦袋，又是個什麽夏侯惇把自己眼睛吃了，聽得我清醒一陣困一陣，裏麵說到呂布的時候，隻是徹頭徹尾的一派鬱悶。我腿都站酸了，也沒聽到一點痛快。

    剛偷偷摸摸打完嗬欠，我千等萬等的呂布嫁女兒去當東宮妃的事情總算是講到了。

    雖然早知道三國故事裏皇上一家早就被欺負得不行了，一群亂臣賊子今兒你當皇帝，明兒他當皇帝，呂布女兒這個東宮妃估計也不是名正言順的，沒什麽意思。可是，我就想聽聽呂布的女兒的故事。

    有人打呂布，呂布被打急了，讓親家幫他。親家說不見著兒媳婦就不幫。所以，呂布隻能“將女以錦纏身，用甲包裹，負於背上，提戟上馬。”

    聽到這裏我突然覺得心煩意亂，最終忍不住，轉身往茶樓外麵走。反正這趟嫁女兒之前，就有人說這天凶神值日，不宜出門，外麵還有那麽多兵圍著，看來是橫豎沒個好結果，不聽也罷。

    “哎，阿英？”三皇子先看見我往外跑，回頭喊了一句。

    我沒回頭，徑直跑出了茶樓門外，方才透過一口氣來。

    蘭小九跟出來，塞給我幾塊碎銀子，說：“三少爺說，你不愛聽就別處去逛逛，愛買點什麽就買點什麽。小心著些，早點回來就好。”他急著聽後麵的書，塞完銀子就趕緊跑回去了。

    我抓著那幾塊銀子，哭笑不得地籠在粉綠的紗袖子裏，踢著湖綠的裙子角，慢慢往遠裏走去。買點什麽好呢？絲帕繡線、胭脂花粉、首飾玩意兒，我一樣都用不著。身上的衣服都新得怪難受的。

    在琳琅滿目的鋪子間徘徊了半晌，好歹買了一片蜂蜜糕，站街上拿紙捧著吃。

    糕裏蜂蜜、紅糖、白糖放得足足的，熱乎乎黏滋滋的。頭一口咬下去，覺得滿口香甜，吃到後麵卻覺得甜到齁人，隻是甜，沒什麽吃頭。看來李慕賢小時候就是餓得，每回趕集叫這東西饞得拔不動腿，就是沒見識過世上還有更好吃的東西。

    站在雨傘鋪子前麵，猶豫著是隨便買幾把樸素好用的帶著，還是買那一套傘麵滿繪梅蘭竹菊的，蘭鶴舒找過來了，說：“回去喝口水吧！書說完了。今天就講到呂布白門樓殞命。”

    我點點頭，咬咬牙買了那四把好看的，跟蘭鶴舒一塊抱著，順便挑出畫蘭草的那一把，說到時候這把專門給他打。

    蘭鶴舒笑了笑，把傘夾在胳膊底下，問：“阿英姑娘是看不得英雄沒路，怎麽聽著聽著跑了？”

    “我就是不愛聽三國。聽不進去。”

    回到茶樓，才覺出渴來，連喝了幾碗乏茶，順便叫小二換了壺新的。喝完了，三皇子才小聲對我說：“阿英仔細聽，現在旁邊在說一個大熱鬧呢！”

    剛才都在聽書，沒人分神說話。現在先生撤了，沒走的客人都在各自閑聊。我凝神一聽，果然旁邊有一桌生意人在聊京城的事情。

    說的人是皇商羅豫章，他最近攤上官司了。

    辰都也有的是大茶樓，其中一家今年賣的冰碗兒吃病了許多人，還病死了三個。家人報官，官府就查，查到根兒上，說是問題出在羅豫章賣的冰上。羅家本來想拿錢出來私了，報官的人本來也有意答應，可是不知道背地裏發生了什麽，突然反了口，告得更凶。還冒出來幾個言官，參奏羅豫章仗勢違法，有損皇家名譽。事情風波越鬧越大，皇上也不得不下旨，把他代皇家買辦物資的資格取消了。

    俗話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人不怕一直碌碌無為，倒怕登高跌重。雖然賠給苦主們的那些錢加起來還傷不到羅家的元氣，羅家還是家財萬貫；但是今年夏天遭了這麽一出，顏麵掃地，辰都大小商家都不敢再理他了。聊閑話的人說，羅豫章也是困頓急了，派人改名換姓出來做之前不屑的小生意。然而，他家過去太張揚顯赫，各地生意人認識他家下人的多，有好事之人給捅了出來，在臨澤城又落了個沒臉。

    這個茶樓叫興盛茶樓，怎麽裏麵淨講些走下坡路的事兒。

    羅家的遭遇雖然可憐，倒也不算冤屈。我想了想，就明白了他家為什麽會攤上這麽一樁禍事。

    皇家冰窖裏出了死人的事情，冰用不得了。可是因為人死得蹊蹺，又在外麵化作了水，皇上讓他去想法子弄冰的時候，大概是也沒細說皇家冰窖的冰是為什麽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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