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蒼貂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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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的燕城,染上了一層金邊,仿佛是雲端的邊線,耀眼的不忍去看。

    燕城地處蒼貂中部南方邊境,與荒海接壤,說是接壤,其實也隔了幾百裏的距離。但是,對於所有與荒海相近的部落集市,這倒也的確算得上是接壤。

    許是由於暮色的原因,燕城外的官道上稀稀落落幾個修者的身影,卻難得的,這過往極為‘幹淨’的官道上,在茂密的草叢間,恍惚可看見幾星毛皮的顏色。

    “轟!” “轟!” “轟!”···

    大地在晃動,隨之一起的,還有不斷地轟隆聲,並且越來越清晰。

    “這是······”趕路的修者停下了腳步,疑惑的回頭朝聲音的來源方向看去。

    “你真是傻啊你!”與他同行的修者激動地紅了臉,狠狠白了身旁的同伴一眼,目露向往之色,“這陣勢,除了我蒼貂的旱地貂,我蒼貂境內還有誰有這麽大聲威!”

    ······

    地勢的盡頭,一匹灰色的旱地貂,有半個房屋大小,邁著傲然的步伐,正一步一步的朝著燕城靠近。

    ······

    人來人往的燕城街頭,或有修者駐足與街邊的小販討價還價,或有修者行色匆匆而過,亦或有修者站在攤邊細細思量手中的物品。

    “至上,您瞧瞧,這燕城雖是我蒼貂小城,卻也這般熱鬧,可見咱們蒼貂這些年的休養沒有白費,至上您的心思更是沒有白花,兒婦先行在這裏向至上您道喜了!”

    人群裏,一身青布衣的婦人滿臉笑意,朝著身邊一名身著暗灰色長袍的老婦半虛著行了一禮。

    老婦嚴肅的神情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伸出手點了一點青布衣婦人的頭,搖了搖頭,“難為你了,這般時候還來逗我這老婦人開心,若是易哥兒還······”

    青布衣婦人聞言,臉色白了一白,強忍住眼眶裏忽然多出來的淚水,扶住老婦人的胳膊,“至上快別提了,是易哥兒這孩子沒有福分······至上莫要思慮過多才好,小心傷了身子。”

    “你啊······”老婦人歎息了一聲,“易哥兒是你心尖尖上的孩子,如今······難道真是天要亡我蒼貂一部!”

    “至上······”青布衣婦人紅著眼睛。

    “布姑,不必勸老身了,老身雖然老了,但也絕不容他部斷我蒼貂傳承!”老婦人握緊了手中的貂形權杖,昏濁的眸光瞥向身旁的青布衣婦人,駭得那婦人噤聲,止住了本要出口的話。

    卻在這時,一道符文從虛空浮現,老婦人抬手,那道符文恰恰落入手中化為一張金色的符紙。

    青布衣婦人見著老婦看著手中符紙越來越舒展的眉,不免心下一沉。

    “布姑,”老婦收了手,那張金色的符紙也在眨眼間化為了灰燼,重新歸於虛空,“蒼貂下一任的祭祀使上天已經選出來了。”說到此處,老婦昏濁的眼裏流露出一絲欣慰,握住了青布衣婦人的手,“是染小姐兒。”

    青布衣婦人的身形顫了一顫,腿一軟就要跪下。

    老婦扶住青布衣婦人的手,搖了搖頭,“布姑,老身知道你要說些什麽,染小姐兒是易哥兒的親女兒,亦是你的親孫女,你不忍她再赴死······”老婦鬆開了扶住青布衣婦人的手,昏濁的眸子微眯,注視著前方冷清的小攤,“你且放心,蒼貂繼染小姐兒後數百年內再不會再續祭祀使!”

    “至上······”青布衣婦人抬頭,泛紅的眼眶流露出感動。

    “你隨我來。”老婦抬步朝前走去,青布衣婦人應了一聲,忙上前扶住老婦的胳膊。

    “哇 ̄” “哇 ̄” “哇 ̄” “哇 ̄”

    清脆的孩童啼哭聲,如同唱著雜奏,交混響在冷清的小攤處。

    數十個籃子擺在小攤的攤布上,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一雙猥瑣的小眼睛裏滿是著急之色,“你他大爺的,還哭!再哭老子就把你們全扔進蛇坑!······”

    罵罵咧咧的中年男子一晃眼,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老婦與青布衣婦人,立即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二位道友,可是要買上幾個爐鼎?”

    所謂爐鼎,指得是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這世界上,總有一些旁門左道的修法,其中就有一種以爐鼎為媒介,引天地之氣入自身以達到修行的效果。

    青布衣婦人因不知曉老婦的意思,不敢貿然開口,隻能保持沉默。

    老婦點了點頭,昏濁的目光落在腳下的數十個籃子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第二排第七個女嬰身上。

    在數十個嬰兒的啼哭之下,這一個唯獨不同,竟睡得如此酣然。

    “道友真是有眼光,”那中年男子自是將老婦的目光停留之處看得明白,忙上前拾起地上的那個籃子,諂媚的笑道,“這一個在這些爐鼎中,可是最具靈氣的一個······”

    老婦點了點頭,示意一旁的青布衣婦人,那婦人會意,上前一步遞上一張銀卡,“這裏麵存有一千石銀,可夠?”

    “夠了夠了!”那中年男子笑開了一張臉,忙不迭接過銀卡,像是極怕青布衣婦人反悔,立即將手中的籃子往那婦人手中一塞,猥瑣的小眼睛轉了轉,思索著再大賺一筆,“道友可還看看其他爐鼎?”

    青布衣婦人不語,轉頭看向老婦。

    老婦昏濁的目光卻沒再停留,亦沒理會那繼續套近乎的中年男子,“布姑,走吧,該回去了。”

    “諾!”青布衣婦人應了一聲,退後一步,一手提著籃子,一手扶住老婦,舉步離開。

    “呸!”待老婦與那青布衣婦人離開後,站在原地的中年男子啐了一聲,“什麽玩意兒,老子勸得那麽努力讓你們再買幾個,竟然不搭理老子!活該買了個病秧子回去!”

    ······

    新元曆74年春,蒼貂老族公於邊部受命於天,帶回了新一任祭祀使。

    新元曆74年夏,蒼貂一部新祭祀使承位。

    祭天聖壇上的貂形玉椅上,放著一位仍在繈褓中的女嬰。

    “新使承位,佑我蒼貂——”

    “蒼貂一部恭迎新祭祀使大人襲位——”

    雄渾的祝福梵唱,響徹整個蒼貂總城上空,繼而蔓延至整個蒼貂中部。

    蒼貂一部,新任祭祀使——蒼晚季,由此正式進入了所有人的眼簾。

    迄今為止,在整個人域,這是唯一一個沒有本部皇室血緣的祭祀使。

    傳言說,蒼貂一部的這位幼祭祀乃有天賜之賦,因此才被蒼貂老族公封鎖了所有關於她的消息。

    傳言說,蒼貂一部的這位幼祭祀小小年紀修為就已邁入天人之境,成為通天入地的大能指日可待。

    亦有傳言說,蒼貂一部的這位幼祭祀體弱多病不宜修行,更是活不過十八年,乃是天亡蒼貂的征兆。

    ·····更多傳言敬請關注·····

    不管傳言真與否,但可以明知,蒼貂老族公不希望任何人去打聽這位幼祭祀。

    新元曆7240年春,人域南部——蒼貂中部。

    總城,華葉域。

    長長的鐵索橋,從平地越過天塹跨到數百米外的一座荒山上。

    說是荒山,約莫是因為這座山的草木一年四季都是死寂般的黃色,毫無生機可言,是以才得了這麽個名字。

    “玉姐,你來這裏作什麽?”

    不知從何處傳來孩童低語的聲音。

    隻聽另一道聲音長長的‘噓’了一陣,這才壓低了聲音,“原弟,你想死啊?”

    假山後,一身華衫的男童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抓了抓頭,似是有些尷尬,“玉姐,我做了什麽啊?”

    “笨蛋!”女童咬咬牙,罵了一句,複而將小小的腦袋伸出假山,小心翼翼的朝四周觀察了一陣,這才轉過身來,“原弟,你說這裏是什麽地方?”

    “華葉域啊!”男童不明所以,探出手摸了摸女童的額,擔心道,“玉姐,你不會是生病把腦子燒糊塗了吧?”

    女童一把將男童覆在自己額上的小手扯開,滿臉紅鼓鼓的怒氣,“原弟,我是來做正經事的!不是和你瞎胡鬧!”

    “誒?”男童仰了仰腦袋,顯然還是不明白。

    “蠢貨!”女童嘀咕了一句,這才湊過去,小聲道,“我聽聞幼祭祀大人乃是我蒼貂一部的亡部災星,所以想去探個明白。”

    “啊?!”男童驚叫了一聲,女童忙捂住他的嘴巴,瞪著眼,“原弟,你不想活了,小聲點!”

    男童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女童這才放開手。

    男童艱難的喘息了一會兒,這才道,“玉姐,你剛從外麵回來,不曉得這其中厲害。”

    “什麽厲害不厲害的?”女童翻了翻白眼,“我就去悄悄地看幼祭祀大人一眼,難道還會殺了我不成?”

    男童歪頭想了想,卻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玉姐,你說的不錯,君父真會殺了你。”

    “什麽?!”女童瞪大了眼,顯然是不怎麽相信。

    “玉姐,你從小和禮長大人在外,這是第一次回來蒼貂皇都,你不知道族公至上對幼祭祀大人的看重程度,就說我吧,我從小到大,看見幼祭祀大人的次數不超過三次。”蒼扈原伸出一隻手,比劃著四個指頭,搖頭晃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