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傀儡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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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鐵索橋前進,越過橋上五步一護衛的三百米鐵索,進入荒山,淩亂的野草遮掩了所有曾經的路徑,唯有透過林間灑下的陽光,隱約瞧見半山腰處,有一間白色的大帳。
“上古紀元,有魔破道,古跡盡滅,後天地孕育之新生,天下始有三域······人域氏族以炎黃為傳,興天下之安,以血為脈延傳至今;吾祖之榮光,今輩之······”
晨曦的陽光總不是太過耀眼,稀稀落落的光影透過樹葉的縫隙,在竹簡上落下一片片剪影。
握住竹簡的,是一隻瘦如竹枝的小手,膚色蒼白,沒有太多的血色可言。
迷離的眼神,斷斷續續的字句伴隨著一顆小雞啄米狀的小腦袋一起一伏,略帶上黃色的發絲,有幾縷散落在手中的竹簡上。
許是夢中受了驚,淺綠色略帶皺褶的布衫晃了晃,看書的孩童抬起了低垂到胸前的小腦袋。
“咳咳·····咳咳······”一陣壓抑的咳嗽,孩童疲憊的瞌上眼,靠在背後的樹幹上。蒼白的麵容大抵是因為咳嗽的緣故,隱約可見幾縷不正常的緋紅之色。
小司瑾睜開了眼,那是一雙略帶珠玉色的眸子,若說她身上最具誘惑力的地方,怕是隻有這一雙清冷無光的珠玉色眸子。
“大人,該吃藥了。”一名年齡不大的女使端著一碗黑乎乎的東西,站在離樹下孩童不遠的地方,低下頭行禮。
小司瑾抬起頭看著行禮的女使,珠玉色的眸子透著一絲不解,隻是靜靜的看著女使,並不言語。
那女使大約是習慣了孩童的不語,靜靜的又行了一禮,抬步將藥碗放到樹下孩童的手邊,隨後又退了一步,再次行了一禮便矮身退下。
待得這女使退下,此地便又隻剩了孩童一人。
緊抿的薄唇,清冷的目光鎖在了手邊的藥碗上,濃濃的藥味弄的人直欲作嘔。
猶記得她前世最怕的便是吃藥,沒想到一穿過來,自出生後,生活裏最不能離開的,就是藥。大約,這也算是老天對自己的一種厚待——要將所有未曾經曆過的一一補回來。
上一世,自己還叫司瑾,司,是掌管的意思;瑾,是禁。
沒想到,如今。
人人都說蒼貂的幼祭祀蒼晚季得天盛寵,不管是福星也罷災星亦好,就憑非本部皇族血脈卻能拿下祭祀使一位這一點,就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但,又有誰人曉得,蒼晚季,不過是一個傀儡,一個掩人耳目吸引仇恨的替身罷了。
因為她是替身,是棋子,所以沒有自由,隻有一座封鎖住自己的荒山;所以,她隻能日複一日的喝藥,治愈胎中帶來的先天不足,但,這不足,也算得上是一種好。這樣,蒼貂的那些人也不怕自己有朝一日能掙脫棋子的命運,也不必枉心廢力的給自己下毒,現在,倒是頭疼的如何為自己續命。
想著,小司瑾的唇邊不免露出笑意,也忘了藥苦,拿起手邊的藥碗,閉著眼睛喝下。
然後,麻利的把小腦袋偏向一邊。
“嘔 ̄”
一陣幹嘔之後,小司瑾疲憊的再次靠在樹幹上,瘦弱的竹枝小手輕輕拍打著自己平坦的胸,為自己順著氣。
休息過後,呼吸平穩了許多,看了手中‘慘不忍睹’的竹簡一眼,隨手扔在一邊,撐著身後的樹幹站起身來,眯眼瞧著荒蕪的四周。
“大人,可是累了要回帳?”
女使從一棵樹下緩緩走了過來,行了一禮,隨後上前抱起搖搖欲墜的孩童。
小司瑾抬起竹枝般的小手,指著樹林深處。
女使應了一聲,明白了孩童的需要,朝那裏走了過去。
直到舒服的被剝幹淨躺在溫泉裏,她這才輕輕地籲了口氣,愜意的瞌上了眼,誰說做個傀儡不好?她這不是挺舒服的?
她一邊感歎自己的好運,一邊想著,其實這樣也挺好。蒼貂的老族公每月都會親自來這裏一趟,對外說是關心自己的身體,對內,實則是親自授她一些基本的修行之術。
日常嘛,都會有指定的女使教她一些基本的常識。最不濟,帳裏的雜書是夠了的。每天不用走路不用說話,隻要伸伸手指,都會有人辦得妥妥的。這才叫日子,這才叫生活嘛。
對於沒有自由這一點,她其實是不怎麽上心的,有了自由,相應的會平白多出許多麻煩來,這自是她不想要的,當然,若是有人欺到頭上,她也會一一坑效回去。
現在的生活如此美滿,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溫潤的泉水劃過每一寸肌膚,幹燥的皮膚得到了滋潤,隱隱泛出了晶亮的水光,端是一種奇景,可惜這樣的美景,沒有人瞧見。
自小就伺候小司瑾的女使們都知曉,幼祭祀大人沐浴時最不喜有人在旁邊候著,是以,都規規矩矩的守在帳外,不敢出聲。
這廂小司瑾正舒舒服服的泡著溫泉,帳外,一名女使從遠處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大人可在裏麵?”
“在呢,剛下水沐浴。你這麽急,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剛才山下的護衛來報,有人朝荒山放了一把火······”
“誰這麽大膽!敢在荒山作亂?”
“能有誰?還不都是族子和禮長剛帶回來的小姐兒玉小姐惹的禍。”
“這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呢,不過,聽護衛說,族長至君大怒,罰他們倆跪在華葉域外,說是非幼祭祀大人原諒,不得起來。你瞧,我這不是急著來找大人了?”
“哼,我瞧著他們倆那是活該,你先別告訴大人,好讓那兩‘貴人’多跪一會兒!”
“······阿月,你當我傻啊?大人沐浴時最不喜人打擾,我能這時候衝進去嘛?”
帳外,一名略顯清秀可愛的女使捂著嘴嗤嗤的笑了會,這才道,“阿靜我還以為你急糊塗了呢?”
略顯沉穩的秀美女使沒好氣的哼了聲,這才道:“說起來,我也不想這會子就讓那兩貴人免了罰······”
二人相視一笑,沉默了一會子,卻聽那秀美女使無端歎了口氣。
“阿靜你歎什麽氣啊?”
“······我是歎咱們大人,咱們大人身份金貴,卻受這等天罰······”
“大人她······”
“誒,別說了,小心給外人聽了去!”
小司瑾躺在溫潤的水裏,氤氳的水汽遮掩了視線,帳外女使的話一字不漏的傳進了耳裏,她抬起竹枝一樣的手放到自己的眼前,透明的膚色不見絲毫血氣,珠玉色的眸子不見絲毫情緒。
其實,她是在琢磨該給自己吃點什麽才能讓這具瘦弱的身體豐腴起來,再這樣下去,這具奇吃不胖的身體恐怕就真得壽終正寢了。這樣孱弱的身體,別說走路困難,就連稍微動一動,都會大汗淋漓。
對此,小司瑾隻能保持沉默。
嘟了嘟嘴,從溫泉裏爬上來,艱難的喘息了一會兒,這才穿上放在一旁的衣衫。一邊穿一邊感慨,這古代的衣服還真是複雜,單是扣子就有很多。
小司瑾爬上凳子,銅鏡裏,個頭嬌小的女童,本就緊身的中衣穿在身上鬆鬆嗒嗒,她不免又是一陣顧影自憐,抬手使勁揉了揉蒼白的麵容,卻沒揉出半絲血色。
泄氣的從凳子上跳下來,卻不想就這一跳就崴了腳,本能的在倒下之前抓住手邊的東西,卻不想······
嘩啦一聲,帳中的東西接二連三的摔在了地上。
“大人?!”
“大人?!”
帳外,兩名女使驚疑的喚了一聲,卻怕擅闖大帳遭到幼祭祀大人的怒火,隻能站在帳外等候幼祭祀大人的吩咐。
小司瑾趴在地上,看著滿帳的狼藉,彎了彎唇,這才費力的爬起來,竹枝般的手指劃過腰間,瞬息間,便多出了一個鈴鐺,輕輕一搖。
隨著鈴鐺響起的聲音,下一刻,帳簾就被掀開,一前一後走近兩名女使來。
進來的二人見著入目的狼藉並未過多驚訝,隻是稍遲疑了一下步子,就加快步伐朝正吃力站著的月牙衫女童走過去。
“大人可受傷了?”蒼靜蹲下身,看著不及自己半身高的女童,擔心道。
“阿靜,你先抱大人回帳,我把這裏收拾了再過來。”蒼月亦蹲下身,理了理小司瑾略顯褶皺的衣衫,側頭朝蒼靜道。
蒼靜點了點頭,遂抬頭微笑著對小司瑾道,“大人,咱們先回帳吧?”
瘦弱的孩童像是不明白秀美女使在說什麽,歪了歪頭,珠玉色的眸子裏滿是疑惑。
蒼靜歎了口氣,伸手將小司瑾抱了起來,轉身朝帳外走去。
隻留下一人留在帳內。
蒼月頭疼的看著滿帳的垃圾,揉了揉跳動的太陽穴,認命的蹲下身開始一件一件的收拾。
······
映花帳內,簡素的大帳,除了必用的家具,並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一襲月牙衫的小司瑾蒼白著臉蹲坐在茶幾後,偶爾幾聲壓抑不住的輕咳,鬆鬆垮垮的月牙衫像是要掉下來,使得這捧著茶瓷的小姑娘,時不時必須摟一下身上的衣服。
蒼靜在一旁鋪好了床,轉過身來,行了一禮,“大人可要到床上躺著去?”
小司瑾抬起頭,歪了歪頭,然後點了點頭。
蒼靜遂笑了一笑,幼祭祀大人很少能有別的動作,她們見怪不怪,但能見到幼祭祀大人回應自己,也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移步上前,蒼靜將茶幾後的小司瑾抱到了床上,為她掩上被子,正要起身退到帳外,恰見帳簾掀開,蒼月走了進來。
“大人。”蒼月先是跪下行了一禮,後退到一邊,又像是想起了什麽看了一眼蒼靜。
蒼靜遂明白過來,自己似乎是忘了華葉域外跪著的二位貴人。
趕緊起身,走到堂中,跪下行禮,“大人,今早族子與禮長帶回來的小女兒蒼晚玉小姐在華葉域犯了錯,至君大怒,罰他二人跪在華葉域外,說是沒得大人您的允許不得起身,大人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