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氤氳，嘩啦啦的水聲自頭頂的蛇形口裏不斷落入其下的小潭裏。霧氣彌漫，在這白茫茫裏，仿若整片空間都被寒氣所包圍。

    隱隱約約，約約隱隱，能看到一個人影。精壯瑕白如玉的脊背裸露在空氣裏，麵朝著叫不出名字的白色玉石，雙手隨意的搭在玉石上，整個人隻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曉曉，過來。”

    ······

    夢被驚醒，一身冷汗。

    疲憊的睜開眼睛，小司瑾轉頭看了一眼沙漏，再有一個時辰，就該起了。

    長長的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還是那個人，那個人！

    是曾經欠他？還是錯過？明明都不是。

    再次輕聲歎了口氣，翻了個身，拉緊了被子蒙住了頭。

    一團亂啊——

    拜岩老人，蓮二姑姑，族長至君，族公至上······還真的是一團亂。

    等自己入了朝雲閣，怕是那些麻煩糾紛躲都躲不掉。也不知道，要哪一日，才能等到蒼貂老族公對自己下手。

    一年？兩年？還是坐等著自己長成他們以為的積怨？

    ······

    蓮二姑姑拿著托盤從耳室外進來，看著裹住一團的粽子，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將手中的托盤放置一邊，拉了拉軟被，出聲喚道，“大人，該起了。”

    粽子動了動，露出一個頭來，顯然還未睡醒，朦朧的眼神無焦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了焦點。

    見著蓮二姑姑托盤中放置著一件從未見過的夏衫，小司瑾抿了抿唇，抬起小臉巴巴的看著蓮二姑姑，“姑姑昨夜未睡嗎？”

    “大人今日到閣中修課，夏日將近，老奴早做了夏衫，應著今日好景，才拿出來與大人穿，大人快穿上瞧瞧，老奴手拙，也不曉得合不合身。”蓮二姑姑恍若未聽到小司瑾的問話，兀自拿了衣衫朝小司瑾比劃。

    騙人！分明是熬紅了眼睛趕製出來的。

    心裏一絲暖流劃過，即使是那個女人，別說是這般，即使是一句關懷的話也未曾說過。

    蓮二姑姑這模樣，倒是像把自己當做了她自己的孩兒，孩兒入學，哪個母親不是準備新衣拾掇入學用品？母愛，前世今生，萬古歲月前後，都從未變過。

    小司瑾站在榻上，伸開了手，由著蓮二姑姑為自己套上衣衫，係好腰帶。隨後被蓮二姑姑轉了個身子，床榻的對麵，蓮二姑姑隨手一指，便是一麵水鏡浮現。

    鏡中的小姑娘十歲的模樣，一身白衣更顯單薄可人，麵容略微有些蒼白，卻是一副睡眼惺忪的嬌憨模樣。

    “雖說是做得匆忙了些，但好歹衣衫的原樣也沒差多少，大人看著精神了不少。”蓮二姑姑眼神微微滿意了些。

    “是姑姑手巧。”小司瑾揚起笑臉，蒼白的臉襯著這樣的笑容委實讓人感到心疼。

    蓮二姑姑正了臉色，“大人快下來，洗漱後就該喝藥了。”話語雖是嚴肅了些，卻依舊能讓司瑾感受到那裏麵的絲絲關愛。

    小司瑾聞言隻是再次笑了一笑，隨後倒是安靜的下床穿好長靴，淨臉漱口，在蓮二姑姑的監視下把藥碗中的藥汁一滴不剩的喝完，這才見蓮二姑姑緩了臉色。

    直到——蓮二姑姑被擋在石府門口。

    “姑姑，您不用送了。”小司瑾定定的看著蓮二姑姑。

    蓮二姑姑眼神難辨，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老奴明白了。”蓮二姑姑低歎了口氣，退後一步，卻是做了一個再次讓小司瑾嚇了一跳的舉動。

    看著蓮二姑姑俯身趴在地上，行著標準的大禮，司瑾清冷的眼神黯淡了一分。

    “姑姑······”司瑾出聲，話語斷在了唇邊。

    “大人，至上大人這一生輝煌無數，但老奴知道，對於大人您至上怕是看走眼了。”蓮二姑姑依舊俯身貼在地上，“大人天慧幼起，本非凡人，卻在我蒼貂一部屈居這麽多年，還望大人莫要記恨我蒼貂······”

    “姑姑······”

    “還請大人答應老奴！”

    “······好。”蒼白的唇動了動，小司瑾蹲下身子，扶起蓮二姑姑，注視著蓮二姑姑滄桑的雙眼，一字一字的緩慢說道，“晚季，答應姑姑。”

    隻這一句承諾，蓮二姑姑卻像是吃了定心丸，再次俯身行了一禮，這才肯站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