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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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虧了鐸羅望的好眼力,老遠便看清了那個被眾護衛護在懷裏,渾身是血,表情呆滯的少年。鐸月娘打量了一下這裏的地勢,隨手指了一個士兵,“你,騎快馬回狹山口,把那裏的守軍調過來接應。”這裏是浪穹與邆賧的交界處,也是道路最窄的一段,兩邊是陡峭的高山,下邊是深深的峽穀,羅時江從這裏蜿蜒而過,江水湍急,而道路隻是一條騾馬踩出來的小路,稍微大些的馬車都難以通過,實在是易守難攻的天險。
鐸月娘一指山上,“大哥,我們上山,此處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們從山上協助五哥他們突圍。”
劉雋心裏不滿鐸月娘的多事,有鐸羅望在,哪裏輪到一個庶女指手畫腳,看著遠處拚殺的一隊人馬,遲疑的說道:“依小將看,咱們還是先退回浪穹,回稟了詔主,請詔主定奪。”
鐸羅望瞪了他一眼,說道:“聽月兒的,還不快去辦。”救人如救火,若真如他所說,這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還定奪個屁,直接收屍得了。
劉雋不甘心,繼續阻攔道:“小主子,此事萬萬不可,我們隻是來接人,並不曾帶多少兵器,也沒有帶鎧甲,憑我們十幾個人,如何能從裝備精良的大唐軍士手中救人。”
鐸月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說,等詔主知道了,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收屍了。我們沒帶多少兵器,但是山上有的是石頭,我們選一處凹地,準備好石頭,等接應的軍隊一到,拉開了距離,我們便往山下砸石頭,還怕那幾個區區唐兵。”何況她還帶了秘密武器,雖然沒什麽殺傷力,不過還是可以一試,皮羅邆就在前麵,她不能見死不救。
鐸羅望聽了鐸月娘的建議,說道:“如此甚好,就聽月娘的。”
劉雋還想在說什麽,但是鐸羅望的吩咐他不敢不聽,隻得小心的說了一句,“如果詔主怪罪?”
鐸羅望雙眼一瞪,“你真囉嗦,還不快去辦,有事自有本郎君擔待。”說著解下隨身的玉墜,對那個小將說道:“你且拿了我的信物,隻說我們遇襲了,請他們趕快來營救,多帶些人來。”
小將接過玉墜,騎馬疾奔而去。鐸月娘他們帶著剩下的十幾個人,一路往山上艱難的爬了上去。
找了個凹地,他們便搬起了石頭,準備了許多籃球大小的石頭在身邊,一個個都屏息凝氣,靜靜的等待著。
遠處的人影越來越近,隻見咩羅皮已經渾身是血,被劃了好幾刀,索性沒有傷到要害。皮羅邆渾身是血的被大將軍李德保護在懷裏,也看不清他有沒有受傷,隻是呆滯的表情,說明他的情況不是很好。
他們邊戰邊逃,然而唐軍追的很緊,他們根本不能甩脫,隨時都會死於唐軍刀下。隻見他們且戰且退,一直往浪穹的方向撤退,又勉力支持了一刻,就這短短一刻,又有幾名士兵不甚被刀砍中,摔下馬背,墜入羅時江。鐸月娘他們看得心急,還差百來米了,隻要他們堅持住,來到他們腳下,他們就可以在上麵打伏擊。鐸羅望看的心驚,幾次想衝下去,都被鐸月娘緊緊拉住。時間在這一刻是那麽的漫長,每一秒都牽動著他們的心。鐸月娘忍不住在心裏低吼,“堅持呀,一定要堅持住,五哥不能出事。”
終於,遠處傳來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一隊人馬殺了過來。咩羅皮眼見來者竟然是浪穹的守軍,精神隨即一震,心裏大喜,大吼一聲,“撤”隨即迎著大唐的軍隊,又是一陣猛砍,砍死了幾個衝在前頭的。終於與唐軍拉開了一點距離,不久就到了鐸月娘他們身下。
鐸月娘他們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的羊腸小道,見邆賧的軍隊過去以後,都拉弓搭箭,對著唐軍就是一陣猛射,弓箭射完以後,又搬起石頭砸了下去,一時唐軍裏哭聲喊聲亂成一片,不少人失足滾落懸崖,掉進了羅時江。
鐸月娘摸出自己藏了多日的秘密武器,竟然是一串鞭炮。鐸羅望帶她們去九台玩的時候她悄悄收集了一些硫磺。後來又騙大夫說肚子疼,找大夫騙了許多的硝石,再偷偷弄了些木炭磨成粉,取了細嫩的竹節,仔細的做成了鞭炮,她不知道做的成不成功,可如今為了救人暫且一試吧。
她摸出火折子,點燃了鞭炮往山下丟去,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響。大唐的戰馬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驚到,都嘶鳴一聲,亂做一團,混亂中,不少馬匹失了前蹄,大半都在驚慌中掉進了羅時江裏,被江水帶走。剩下的唐軍被這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也嚇得呆住了,大多數人不明所以,以為是天罰,李知古本來就作惡太多,早已是天怒人怨,如今他們又做這屠人全族之事,都是逆天而行,一時都被嚇得肝膽俱裂,不敢正麵迎敵。
浪穹的軍隊乘勝追擊,終於把這一隊追殺咩羅皮和皮羅邆的人馬盡數斬於馬下,屍體全部丟進了羅時江裏。鐸羅望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痛快,真是痛快,今天不僅救了五弟,還殺了這許多大唐的士兵,大丈夫亦當如是。”
鐸月娘卻是眉頭緊皺,她想不起來邆賧和大唐的軍隊何故有這麽大的衝突,她更不明白這天為何會來的這麽早,不是應該還有一年嗎?為什麽?她有些頭痛的閉了閉眼,心裏咒罵著,該死的忽必烈,奪了西南夷的地盤便奪了吧,還焚燒了那麽多的書籍做什麽,讓後世的她對如今的過往找不到半點可考的正史,隻能依靠著那些野史,或者大唐遺留的一星半點資料來猜測如今發生的一切。
鐸羅望帶人清點了人馬,帶著咩羅皮和皮羅邆回了浪穹,咩羅皮受傷流血過多,半路便昏了過去。回了浪穹,聽了李德的描述,他們才知道了這件事的緣由。
原來早在年初,姚州督察禦史李知古看中了咩羅皮的嫡女宛蘭,有意收做偏房。祖父無奈,隻能答應過了年便把宛蘭送上。沒想到宛蘭也是個烈性的,哭求了咩羅皮幾回,可每每都是咩羅皮無奈的搖頭,邆賧哪裏有力量對抗李知古手裏的十萬大軍,除了妥協,別無他法。宛蘭心生絕望,在要送她出嫁的前一個晚上懸了梁。李知古聽了此事,大怒,把一股怒氣全撒在了邆備府,沒有給豐咩留半條退路,他胡亂找了個借口,隻說豐咩心有二主,歸降不實,把豐咩殺了,然後這屠刀一路殺進了邆備府,男丁皆悉數被殺害,女眷都充做了官婢。隻有少數女眷不願受人役使,了卻殘生。所幸的是,邆賧殘餘的舊部,拚死救出了皮羅邆與少主咩羅皮,用生命為他們殺出一條血路,兩人在部將的保護下,一路拚殺到了狹山口附近。碰巧遇到前去接應的他們,也虧了鐸月娘的機靈,用巧計救出了二人。
隨後,李知古的點兵,向浪穹壓近,得益於浪穹與邆賧的交界,有狹山口天險,易守難攻,一時浪穹告急,施琅詔得了消息,急忙派兵增援。然而麵對李知古的十萬大軍,三浪的力量猶如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浪穹詔主豐時親自帶兵堅守狹山口,少主時羅鐸坐鎮後方,征兵籌糧。一時三浪詔人心惶惶。邆賧少主咩羅皮身受重傷,到了浪穹便昏迷不醒,皮羅邆因受了刺激,不吃不喝,不吵不鬧,安靜得仿佛沒有生命的木偶。
自從他來到了浪穹,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誰都勸不了,急壞了家裏的大人。最後鐸羅望說道:“母親,五弟向來與月兒親近,要不讓月兒去勸說一下。”
施玲兒想著還在昏迷的堂兄咩羅皮,輕歎一聲,“玉兒,帶月娘去看看你五哥。”
其實鐸月娘也很焦急,可惜她剛救下人,回到了浪穹,一進府門,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等她醒來,已經躺在床上,病得下不了床。此時她是多麽的想念二十一世紀的輸液,她知道就這病隻要輸上兩天液,她保證能活蹦亂跳的。
鐸月娘被丫頭們抬到了皮羅邆暫時居住的院子,隻見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裏,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身體在輕微的顫抖,仿佛在害怕什麽。
玉娘走上前,跪坐在他前麵,輕聲說道:“五哥哥,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我讓丫頭們給你弄點吃的好不好?”
鐸月娘聽了玉娘的話,心裏咯噔一下,皮羅邆到底經曆了什麽,把一個陽光的少年短時間折磨成了這樣。心裏不由一痛,勉強抬起身子,輕聲說道:“五哥,別怕,都過去了。”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這個少年,隻好折中的說了一句。
皮羅邆依然沒什麽反應,隻抱緊自己的身體瑟縮著蜷成一團。玉娘無奈的看了月娘一眼,似乎在說你快想想辦法呀。鐸月娘也很無奈,她沒學過心理學,也不知道皮羅邆身上發生了什麽事,隻好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