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羅邆唇角微扯，低聲說了一句，“可是她說我是瘸子，月兒生氣了，其實這不打緊的，我不介意別人怎麽說，嘴巴長在他們身上，由著他們說去。”他細心的注意到鐸月娘本來不願意招惹她，隻是她說出那句瘸子之後，鐸月娘就變了臉色，才有了後來的事。

    鐸月娘見皮羅邆看破自己的心事，也不氣惱，笑眯眯的說道：“我的哥哥是天下最好的，誰都不可以欺負。欺負你們就是在欺負我。”

    皮羅邆剛想說什麽，卻是麵色一變，拉了他們就往路邊退去，隻見幾匹駿馬疾馳而過，嚇得路上的行人慌亂的躲閃，撞翻了不少攤位。那幾人卻不曾減慢速度，依然把馬打得飛快。

    幾個人正奇怪，就看到他們進了剛才的那家店鋪，不大的功夫，那個少女就被揪了出來，被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丟上馬背，一甩馬鞭又是飛馳而去。

    鐸月娘笑了，“估計是他的便宜老爹到了吧！”當下眾人又是哄笑一回，回了他們的營帳。鐸月娘悄聲對一個護衛說了什麽，塞了個荷包給那個護衛，那護衛打馬而去，不多時候，一個精致的盒子送到了鐸月娘的手上。

    鐸月娘看著帳篷裏百無聊賴的的鐸玉娘，把盒子遞到她眼前，鐸玉娘有些疑惑，打開一看，卻是差點驚叫出聲，“月兒，你哪裏來的，不是被砸了嗎？”

    鐸月娘笑笑，“那家店鋪在太和城也算是上了檔次的，哪裏就備這麽一點貨，那掌櫃倒也世故，見那刁蠻女子不好對付，趁亂換了項鏈，她砸的那串是次品。早在她鬧的時候，我已與掌櫃的談妥了，本來要付定金的，掌櫃倒也爽快，定金都沒收，隻簡單給寫了個條子，回來後，我讓護衛帶上字條和銀子去把這項鏈取了回來。”

    “月兒，你動作真快！我都沒注意到，那項鏈被砸的時候，我還心疼了好一陣子，咱們雖然也算得是富貴人家，可一飲一食皆是子民的供奉，如何敢浪費，那少女如此暴殄天物，就不怕遭了天譴。”鐸玉娘由衷的感歎了一聲，她怎麽就沒想那麽多呢。

    鐸月娘淡淡一笑，“這天呀，何時開眼過。”若蒼天真有眼，她還能安穩的坐在這裏，估計早超生了。

    當天下午，河蠻楊牟利的府邸裏，他作為東道主，邀請了各部落的首領宴會。此時的男女之防並不嚴格，而這邊疆小地，女子是可以上桌與男子同桌而食的。

    而六詔則因勢力最大，被請上了貴賓席位。別的小部落，則是另外準備了席位，設於下首。剛入席，鐸月娘便注意到了一個滿臉橫肉，三十出頭的男子，身邊坐了個少女，卻正是白天的那個傲嬌的孩子。她也注意到了鐸月娘他們，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懲罰，隻是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理會他們。

    波衝注意到了自己女兒的態度，不由一愣，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那少女又說了什麽，然後用下巴指了指對麵鐸月娘他們的席位。波衝便看著對麵的鐸月娘他們，冷冷一笑。

    楊牟利為了震懾各詔，不緊軍隊的布防嚴密，美酒佳肴也是往稀罕的挑，隻怕別人小瞧了去。酒過三巡，有舞女上來獻歌舞。幾個舞蹈過後，波衝借著酒意，笑看著自己的愛女，笑道：“都說我們南蠻粗鄙，我的女兒卻是自幼學習大唐的琴棋書畫，學習大唐禮儀，今日不才，借酋長寶地，獻上一曲，以助酒興。”說完挑釁的看了鐸月娘他們一眼。

    各部落首領迫於波衝的勢力，隻能言不由心的拍手叫好，時羅鐸卻是微微擰眉，那波衝是什麽意思，為何要用挑釁的眼神看他們。鐸羅望見父親疑惑，隻得低聲把白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時羅鐸聽完，隻說了一句，“此事原也不是你們的錯，是波衝小氣了。”

    此時，那個少女已經站到了古箏旁，一改上午傲嬌的模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小女彩凰，獻曲助興。”說完施了一禮，禮數有板有眼，動作甚是標準。行完禮，聘聘婷婷走到古箏後，一拉裙裾，嫋嫋坐下，雙手放在琴弦上，十指輕動，曲子歡快的流淌開來。

    眾人都不禁感慨，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琴藝，到也覺得難得，波衝哈哈笑道：“小女自幼練習，如今已經學了八載，略有小成，讓各位見笑了。”說完又是一個挑釁的眼神飛了過來。

    眾人沒看到這眼神，都是一陣讚歎，隻被鐸月娘他們看來個真切。鐸月娘驀地心裏一動，抓了桌上的空盤，拿了一錠銀子往盤子裏一放，便挨個的沿著賓客席討錢。每到一張桌前，她便笑眯眯的說一句，“叔叔，給錠銀子吧！夫人，你真漂亮！”

    眾人都看著她笑眯眯的很是討喜，見她盤子有錠銀子，當下也不問緣由，紛紛拿了銀子往她盤子裏放，都以為浪穹的小娃娃在玩遊戲而已，也不曾放心上。隻等那彩凰一曲彈玩。鐸月娘小心的捧著滿滿一盤子銀錠子，走到她麵前，笑眯眯的說道：“姐姐，叔叔和漂亮的夫人們打賞了好多呢，以後你不用在彈琴賣藝了，那樣好辛苦。”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說的眾人一愣。皮羅邆最先反應過來，含著清淺的笑意，說了一句，“月兒，你又頑皮了。”

    時羅鐸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賠笑道：“小女年幼，不懂事，衝撞了貴女，還請越析詔主見諒。”隨即一臉嚴肅的看著鐸月娘，“月娘，快給彩凰陪罪。”

    鐸月娘卻是睜著無辜的眼睛，很無辜的看著時羅鐸，“阿爹，姐姐好可憐，她不彈琴就沒有飯吃？哥哥帶我出去玩看到大街上那些賣藝的伶人，都表演得很辛苦，我看到威武的叔叔和漂亮的夫人們都很有錢的樣子，所以才想著幫姐姐要一點，這樣她就不用彈琴了，可以像月兒一樣，讓哥哥們帶著出去玩了，不用以技侍人。”

    鐸羅望急忙起身，抱拳行禮，“各位叔叔伯伯見諒，家妹年幼不懂事，我時常帶她出去玩，她估計是想差了。”隨即也沉了臉色，故意嗬斥道：“月兒，不得無禮。”

    鐸月娘歪著頭想了一下，還是無辜的說道：“阿爹說，我們是他的掌上明珠，他會保護我們，讓我們吃好玩好，不用學這些勞什子的謀生之道的，這些不過是娛樂他人的玩意，學了沒意思。”

    雖說童言無忌，可她如此說話，卻是極大的傷了波衝的體麵，他本來隻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女兒，然後借題發揮，逼著浪穹的那幾個小子丫頭也獻藝，然後再好好鄙夷一番，好撿早上自己的女兒丟的體麵，不想被這丫頭一打岔，自己的目的沒達到，還到被她奚落了一番，不由心裏怒火起，正壓抑的辛苦，卻聽那邊鐸羅望說道：“月兒，你太小了，這是不一樣的。”

    鐸月娘歪著頭一副不理解的模樣，“哪裏不一樣？”話剛出口，一雙手伸了過來，把她往旁邊帶去。頓時她剛才站的地方下了一場銀子雨，要不是皮羅邆拉了她一把，她估計會是被銀子砸死的第一人。

    彩凰這一舉動，頓時讓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剛才看著乖巧可愛的女孩，翻臉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彩凰猶自不服氣，抽出金鏈條又揮了過來，鐸羅望麵色一沉，眼見妹妹要吃虧，急忙上前，一把扯住了那鏈條，“彩凰姑娘，我妹妹年幼不懂事，我代她向你賠罪便是，何故要動手傷人。”

    彩凰卻是冷哼一聲，“窮鬼，滾開！”

    見她口出惡言，實在鬧的不像話，眾人都紛紛搖頭。都覺得鐸月娘一個七八歲的小丫頭，也是出於善意，雖然說做錯了，可他的家人都幫她賠罪了。可這彩凰怎麽看都是十二、三歲，快要議親的人了，且不說大了她幾歲，如此不依不饒，做事還如此衝動，實在是缺乏教養。剛才對她升起的好感不由一落千丈，低落穀底。眾人都不由低頭議論起來，此次觀音市，各首領大多帶了自己出色的兒子來，隻有達到適婚年齡的女兒才被帶來，也多為聯姻準備，隻有時羅鐸疼惜鐸月娘，愛惜自己的子女，想著帶他們出來走走。波衝卻是因為膝下隻有一女，子嗣單薄，不管去哪裏都是帶著的，所以，整個宴會上，未及笄的女孩竟隻有玉娘、月娘及彩凰三人。

    時羅鐸看著鐸月娘險險躲過，也是嚇了一跳。見得她無事，也是抹了一把虛汗，雖然心裏不悅，但仍端起酒杯，對波衝遙遙一敬，“小女年幼無狀，讓越析詔見笑了，羅鐸自罰三杯。”話說得客套有禮，賠罪之意滿滿。

    眾人都紛紛幫著打圓場，“就是就是，詔主大人大量，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這孩子就是年幼了些，不通事故，到底心還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