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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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衝卻是冷哼一聲,“雖說年幼,我看著倒也是個牙尖嘴利的,罰酒就不必了,聽說浪穹詔請了有學問的大唐士子在府裏給孩子們教學,想來這孩子應該也啟蒙了吧。我也不為難她,聽說三國時期有曹植七步成詩,不如就讓她背誦七首詩如何?若背得出來,此事一筆勾銷,若背不出來,我要她趴在地上,當我女兒的坐騎。”

    眾人一聽這話,都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這裏可不比大唐,雖說隻是背誦,而不是寫作。首先,語言不通是個大問題,雖然時羅鐸請了夫子教學,可她到底還在啟蒙階段,估計也就學了個皮毛,如何能背那麽多的詩,能不能聽懂大唐的語言都還是個大問題。他們雖然是一個部落的首領,有些根本連大唐的語言都表達不清楚,更別說讀寫了。再說了,鐸月娘也就八歲的一個小丫頭,他女兒好歹都已經十多歲了,當她的坐騎,鐸月娘爬得動嗎。波衝明顯是與鐸月娘計較上了,想到這裏,眾人不由鄙夷,想他波衝也是堂堂七尺男兒,一方霸主,轄下子民十數萬,卻與一個小孩計較,這心胸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鐸月娘聽波衝繞了一堆,就說了那麽一個條件,當下心裏好笑,別說七首,就是唐詩三百首她也是信手拈來。想到這裏,她搖了搖頭,“我不背!”

    波衝以為她不會,頓時哈哈大笑,“小娃子,如果背不出來,你就跪在地上,馱了我女兒,在這大廳裏爬上一圈,我便饒了你。”

    鐸月娘心裏冷笑,讓一個八歲的女娃馱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這人臉皮可真不是一般的厚,當下也不氣惱,笑眯眯的說道:“剛才姐姐彈琴,叔叔伯伯都有給賞錢的,我背書沒有賞錢,不背!”

    此時,一直坐在波衝下首,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幽幽的開口說了一句,“你叫鐸月娘?”

    鐸月娘看著他,剛才就一直覺得有一股陰冷的視線在注視著自己,隻可暗地裏找了半天都沒發現,如今正主主動跳了出來,不由仔細了打量了對方幾眼,隻第一眼,見到對方臉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鐸月娘的心就不由暗暗提防了幾分,總覺得他的笑容了藏了太多的詭異,當下認真的點頭答應,“嗯!”

    那男子對鐸月娘似乎頗有興趣,他淡淡的笑道:“你背詩,叔叔不給你銀錠子,我給你金錠子玩好不好?”

    鐸月娘壓下心底沒來由的恐懼,故作天真的眼前一亮,歡喜的笑道:“此話當真?”

    男子點頭,也不說話,從袖袋裏取出一個荷包,從裏邊摸出一塊黃燦燦的金錠,“一首詩,一塊金錠!”

    這時一個年級稍大,五十來歲的人笑道:“張豪酋如此闊綽,我也湊個熱鬧!”說著也摸出了一塊金錠,有了他們兩的帶頭,眾人都紛紛摸出金錠子來放在自己的桌前。

    時羅鐸哈哈一笑,“感謝諸位對小女的抬舉,時羅鐸替小女謝過了。”隨即看向鐸月娘,“月娘要認真背書,不能讓叔伯們失望,知道嗎?”

    “嗯!”鐸月娘點頭應了一聲,笑眯眯的對著各部首領道謝,大聲說道:“那我先背一首《我鳥》!”她話一出口,眾人都是一愣,鐸羅望與皮羅邆齊齊扶額,歎息一聲。

    皮羅邆淡淡的叫了一聲,“月兒!”他可不想鐸月娘說出他與鐸羅望的醜事。

    鐸月娘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不是我鳥,是鵝!”她是故意說錯的,目的不過是好讓眾人看輕她,省得擋了發財的路。

    張豪酋眼裏含了一抹淺淡的笑意,“那個鵝。”

    鐸月娘本想直接說出答案,卻又賣了個乖,看向了皮羅邆,猶豫的說道:“好像是大唐什麽王,在五歲的時候寫的一首詩。”她突然覺得這個惡作劇挺有意思。

    皮羅邆也很上道,當即接道:“是駱賓王五歲時寫的。”

    “對,就是他。”鐸月娘也不耽擱,笑眯眯的點頭,也不在囉嗦,她覺得那些黃燦燦的金子都在對她招手了,“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一口氣念完,眾人不由拍手叫好,張豪酋淡淡一笑,吩咐身邊的丫頭收了場上的金子,送到了時羅鐸旁邊。

    鐸月娘看著金子,眼睛亮閃閃的,等不得眾人發話,直接指著大廳裏一副山水畫說道:“我背這個,”接著背道:“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眾人又是拍手叫好,聽懂了的叫好,沒聽懂的便是跟著瞎起哄,誰也不願意自己被人看扁了,覺得自己不懂大唐文化,連個小丫頭都能甩他們幾條街。張豪酋身邊的丫頭又繞了場子一圈,一堆金錠又放到了鐸月娘的麵前。

    鐸月娘看著閃閃放光的金子,心裏早樂開了花,當下也不廢話,隻撿了簡單的背了幾首,把這個題目對付了過去。本來有心想選幾首長詩賣弄一下,想了想還是覺得低調些好。等她七首詩念完,看著桌上那一堆黃燦燦的金子,眾人覺得自己上當了,轉念一想,自己不學無術,可不能讓孩子們跟著,應該加強對孩子們的教育,至少不能讓他們落於人後。至此在蒼洱大地,更是掀起了學習大唐文化的浪潮。各部落首領紛紛出資辦了義學,請了大唐有學之士來教學。大唐的皇帝趁機在這片大地上推廣儒學,把孔子的思想文化傳播到了這裏,代替了此地原來推崇的王羲之文化,從此各地的孔廟如雨後春筍般蹭蹭的冒了出來。此是後話,也不便細表。

    隻說鐸月娘看著滿桌子的金錠,笑眯了雙眼,“我還有詩,還需要再念嗎?”鐸月娘高興的說著,這錢賺的,那叫一個開心,動動嘴皮子,得的全是金錠子。

    眾人急忙擺手,“小娃子聰慧過人,無人能及,我等佩服!”這娃娃動動嘴巴,就從他們每人手裏騙去了七錠金子,那可是黃燦燦的金子呀!實在是太恐怖了,誰知道她的腦海裏還有多少詩,會不會把他們手裏的錢都背到她的荷包裏去。

    “哦”鐸月娘淡淡的應了一聲,也沒有不高興,隻拉著時羅鐸的袖子問道:“阿爹,我可以用這些金子給阿姐買花戴嗎?我可以買文房四寶送哥哥嗎?”

    這邊鬧的到是愉快,隻有波衝黑著一張臉,說出去的話收不回來,隻能冷哼一聲,拉了彩凰,提前退席,他的舉動又一次讓眾首領不齒。

    張尋求一直饒有興味的看著鐸月娘,謙和的笑著,“不知為何,總覺得月娘像我的一位故人,不知這孩子的娘親來自何方?或許我與她的娘親還有些淵源也說不定。”

    時羅鐸心思一動,隨即坦然一笑,“說起她的娘親,的確與豪酋有些淵源,同姓張,單名一個秀字,往上追溯或許五百年前還出自同一支。”時羅鐸頓了一下,似想起無數往事,“那年她還小,隻說家父是大唐的官員,因犯了事,被發配到姚州,山高路遠,親人都死在了途中,隻剩她一個孤女,被無良的將士賣做了奴隸,被馬幫帶到了我浪穹。我偶然得見,甚得我的眼緣,索性買了回去,收在書房伺候筆墨,是以這孩子得她姨娘教導大唐文化,啟蒙早些,所以今天不是這丫頭能幹,實在是被她取了個巧。”

    張尋求聽時羅鐸說了一堆,竟是半點沒有打探到自己想知道的,隻得轉移了話題,笑著對鐸月娘說道:“你這女娃子,也甚得我心,我雖然不如你父親有勢力,家產還是有一些的,你可以願意做我的義女?若你願意認下我這個義父,我敢保證,定將視你如己出。”

    鐸月娘回頭看了時羅鐸一眼,隻見他嘴角微微含笑,手裏捧著酒杯,卻是不喝,隻專注的打量著銀酒杯上的紋飾,仿佛上麵的花草很美,他看得入了迷,沒聽見張尋求的話一邊。心裏了然,回頭笑眯眯的看著張尋求說道:“酋長可有稀罕的寶貝?”

    此問題一出,眾人不由心裏歎息,好好一個女娃,卻早早被黃白之物汙了眼睛,可惜了。張尋求心裏也在惋惜,卻還是和藹的答道:“自然是有的,雖然不多,也談不上價值連城,卻也算得上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鐸月娘繼續問道:“酋長可願把您的寶貝與別人分享?”

    張尋求愣了一下,自己的珍藏,豈能與他人分享。當下微笑著搖了搖頭,卻是不明白這女娃想說什麽。

    鐸月娘笑了,“我阿爹說,我是他的掌上明珠,是他最珍貴的寶貝。酋長不願意與別人分享您的寶貝,我的阿爹自然也是不願意與別人分享他的寶貝的,所以月娘謝過酋長的美意。”繞了個大圈子竟然是隻是為了拒絕做鋪墊。

    眾人聽到最後,才明了鐸月娘的意思,她這是繞著圈的拒絕了張尋求。然而這麽一繞,張尋求卻是不好再勉強了。

    張尋求輕輕一笑,涼薄的笑意未達眼底,淡淡的說了一句,“浪穹詔好福氣!”說著舉起了酒杯,掩蓋了眼底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