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東風
字數:4449 加入書籤
張氏一想也是這麽個道理,她是不待見庶女,可架不住鐸月娘背後有個浪穹,還有個時時幫襯著的邆賧,也隻得壓下了心底的不悅。
皮邏閣歸來,聽說鐸月娘生了的消息很高興,給孩子取名閣羅鳳。鐸月娘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閣羅鳳不就是後世記載的第五代王嗎。她寧願她的孩兒隻是個普通人,過著普通人的日子,夫妻間沒有算計,平淡相守,一生和樂。
隻有綠桃一直在心裏為皮羅邆報不平,那天她可是看得真切,皮羅邆隻有一句話,“她活,你們活,她若不得安好,我定要了你們全家的性命為她陪葬。”把幾個穩婆嚇得戰戰兢兢,半點不敢馬虎。也隻有綠桃知道,他緊繃著神經在產房外站了許久,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嚇得除了幫忙接生的,別的人都隻能躲在院門外聽情況;當他聽到孩子第一聲啼哭後,緊繃的表情才瞬間放鬆下來。當他小心的接過那孩子看了一眼後,綠桃分明看到有什麽晶亮的東西從他眼眶滑落。他是如此在乎自家姑娘,可惜該在乎自家姑娘的那人,卻不知身在何方。
讓府裏的人都摸不著頭腦的就是他們的四姑娘,那個庶出的阿慈,都病得下不了床,卻在鐸月娘剛生完孩子後,她的病立馬好了。第二天,隨著皮羅邆早早出發回了邆賧。
孩子滿月後,鐸月娘抱著他經常在廊下曬曬太陽,阿佑走過來看著孩子,半晌說了句,“可惜了!”
鐸月娘問道:“什麽可惜了?”
他不理鐸月娘,自顧的說道:“原來如此!”
鐸月娘被他沒頭沒腦的話說的莫名其妙,也不理他,他突然又冒出一句,“我的衣服破了,讓嫣然給我做一身吧!”
鐸月娘被他沒頭沒腦的幾句話逗得鬱悶,索性頭也不抬,丟了一句,“你自己與她說去,她做不做我不管,你的事,我更懶得管。”
阿佑顯然有點生氣,低低罵了一句,“蠢女人!”
鐸月娘抬頭起疑惑的看他,他則是揚著頭,看向不知名的遠方,也不知他目光的焦距在哪裏,隻有一絲可以的潮紅慢慢爬上他的臉龐。鐸月娘尋思他應該是在鬧別扭吧,比起寡言和傲嬌,他和皮羅邆絕對有一拚。想到皮羅邆,心裏又是一陣柔軟,不由歎了口氣,說道:“我與她說便是,做不做那是她的事。”
阿佑唇角微揚了一下,“白子國有蛇女的傳說,蠢女人,空了可以打聽一下。”沒頭沒腦的留下這麽一句,阿佑轉身離去。
鐸月娘哄著閣羅鳳,那小小的孩兒觸動著她心底最深處的柔軟,如今自己當了娘親,終於理解了那年一聲‘阿爹’,時羅鐸為何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原來這就是親情的感覺。當下也不把阿佑的話放在心上,尋了個機會,隨便提了下,阿佑想要新衣的事。嫣然到是個心善的,聽鐸月娘一說,便點頭應下,“去年我們在靈寶山隻給他做了一身,見他一直穿著,估計沒有換洗的衣服吧!奴婢今年給他多裁兩身,好讓他有個替換的。”
綠桃打趣道:“衣服都裁了,也不差那一雙鞋襪,你就好人做到底,到底給他備齊了,省得他費心來求。”說著嗤嗤笑了起來。
嫣然也不氣惱,實誠的說道:“姐姐說的也是,我怎麽就沒想到呢,今年給小郎君裁衣,還剩了些角料,做襪子,再好不過了。”
鐸月娘看她們玩笑,心情很是愉悅。如此,也不錯。每日裏隻專心照看著鳳兒,甚少關心窗外的事,她知道現在隻欠一場東風了。隻要東風一起,便是那人殞命之時。
一眨眼,鳳兒已滿百日。鐸羅望和皮羅邆,還有玉娘都送來了遠方的牽掛和禮物。皮邏閣對鐸月娘說道:“越析來使,波衝要你親自上門賠禮道歉,如此便可既往不咎。”
鐸月娘冷笑一聲,“既往不咎,我還沒找他算賬,他到會占我的便宜。”
皮邏閣說道:“波衝想來蠻橫不講道理,你若不想去,我再尋個借口搪塞過去,在送些禮物過去,對他也算有了交代。”
鐸月娘聽出他話語裏的含義,莫非波衝想尋她的晦氣很久了,便輕笑一聲,“去,我親自前去,我正瞌睡呢,他便給我送枕頭來,怎能拒絕他的好意。”
皮邏閣握著鐸月娘的手,“也好,我陪你一起去,放心。”
鐸月娘點了點頭,三日後,鐸月娘留了嫣然與阿佑照看鳳兒,隻帶了綠桃同去。她們走的不急,一路慢慢的遊玩過去,所幸路程不遠,隻走了四天。到了越析境內,鐸月娘脫了罩衣,負了荊棘在背。皮邏閣抿緊了唇,沉默不語。越析的使者卻是奇怪,都忙問道:“月娘子這是作甚?”
鐸月娘淡淡說道:“古有廉頗負荊請罪,鐸月娘今日效仿之,望能得越析詔寬恕。”
越析的使者在蒙舍得了她們的好處,試著勸鐸月娘不必如此,到了越析府邸再請罪不遲。鐸月娘執意不肯,堅持要步行到越析府。皮邏閣便扶著鐸月娘一路走去,如此又行走了一日。當她們到達的時候,波衝早已等的不耐煩,剛想發脾氣,使者急忙上去把路上的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堆,把鐸月娘執意請罪的細節說得驚天地泣鬼神。波衝再看看鐸月娘和皮邏閣的狼狽模樣,怒火頓時消了大半,想到自己如今還沒有兒子,或許以後還要皮邏閣來承爵,也不好把事情鬧得太過,隻好擺手說道:“你女娃有誠意,我便饒了你這回。”
鐸月娘直接跪伏在地,平靜的說道:“月娘昔年不懂事,多有冒犯,還請詔主責罰。”
皮邏閣也跪在鐸月娘旁邊無比誠懇的說道:“三郎沒有照顧好彩凰,請嶽父責罰。”
看他們兩人誠心的請求責罰,波衝尋思,隻要皮邏閣成了他倒插門的女婿,鐸月娘逃不掉,到那時捏圓搓扁不都看自己高興嗎。也不必急在一時,所以哈哈笑道:“算了,過了的事不提了,府裏準備了夜宴,再不進門,黃花菜都涼了。”
鐸月娘與皮邏閣對視一眼,跟了進去,波衝早已讓人設宴。九個美人便圍繞著他,他也樂在其中,笑道:“你們倆有心,這幾個美人真不錯。”說著手還不規矩的在一個美人的纖腰上掐了一把,惹得那美人嬌笑連連。
皮邏閣含著清淺的笑意,恭敬的說道:“嶽父喜歡便好!”
波衝便指著自己的瞎眼說道:“那個邆賧的小子也不錯,箭法厲害,人也神勇!老子這隻眼睛折在他手裏,不冤。”
鐸月娘恭敬的點頭說道:“五哥年少氣盛,我已經說過他了,況且越析兵多,地廣,糧足,他定不敢再尋詔主的晦氣了。”
波衝聽得鐸月娘如此上道,心裏不由暗自得意,高興的點頭說道:“如此,你讓邆賧把賣給我們的豆子價格再壓一成,我與那小子的恩怨也一筆勾銷。”
鐸月娘笑道:“感謝詔主大人大量,此事容我回去與五哥書信一封說個仔細!”說著舉起酒杯,“請詔主喝了鐸月娘的這杯請罪酒。”卻是不做正麵答應,含糊著說了一句,把話題茬了開去。
波衝有美人伺候在旁,心裏正高興,也沒注意這細節,就著一位美人手裏的翡翠蓮葉杯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的說道:“聽說二郎在大唐做買賣?”
皮邏閣恭敬的回答,“是,美人都是托了二哥的福才尋到的。”
波衝便笑眯眯斜睨著身邊的另一個美人,大手忍不住在她的手臂上拂過,美人風情萬種的瞪了他一眼,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麽,惹得波衝心情大悅,哈哈大笑道:“大唐還真是出美人的地方。”
鐸月娘柔柔的笑道:“可不是,我看著這幾位美人都是出挑的,本想給三郎留一個,到底還是詔主福氣好,三郎想著美人配英雄,這些美人也隻有詔主才能駕馭了,”說道這裏她微微一頓,狀似無意的輕輕一歎,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覺,終於成功的吸引了波衝的注意,這才繼續說道:“可惜了,最美的那個美人卻沒福氣留在詔主身邊伺候。”
波衝一愣,沉下臉來,打量了身邊的幾個美人一眼,有些疑惑,“此話怎講。”與先前的平和不同,此時微帶了幾分怒意。
鐸月娘欲言又止,做出驚慌的模樣。皮邏閣急忙舉起酒杯說道:“三郎敬嶽父,祝嶽父虎虎生威,龍馬精神。”
波衝卻是不理會皮邏閣,目光狠戾的注視著鐸月娘,手慢慢抬起,食指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隨著他的目光把鐸月娘直直穿透,“你說。”
鐸月娘更是驚慌失措,把頭壓得更低些,一副惶惶不安的模樣。便有一個嬌媚的聲音笑道:“哎呀!還有什麽好說的,不過是最美的那位姐姐被張豪酋得了去罷了。”隨即嬌滴滴的說道:“詔主可是嫌我們姐妹伺候的不好?”說話間媚眼如絲,眼波流轉,似怨似嗔,好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