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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說起盛思文,不得不要翻出十七八年前的京城舊事。
&nb當年三月的金明池畔,新科狀元穿著禦賜的大紅錦袍,帽子邊上簪著聖上親手從瓊林殿外折來的杏花,意氣風發,打馬揚鞭,奉旨誇官遊街。章大小姐坐在金明池畔的風雅樓包間裏,推開窗戶便見著了那麵如冠玉的少年郎,不由得心中春意盎然,自此便惦記上了那位少年得誌的狀元郎。
&nb坳不過女兒,章太傅將盛思文喚道太傅府,臉上神色卻並不大好看:“狀元郎,今日喚你來是有一事商議,我的女兒心中屬意於你,想跟你結為夫婦,你可願意?”
&nb盛思文喜出望外,沒想到竟然有飛來豔福,更要緊的是旁上了高枝,哪裏還會不答應?即刻腦袋點得跟小雞啄米一般:“太、太、太傅大人,思文自是願意。”
&nb見他一口應承下來,章太傅的臉色稍霽:“隻是有一點我事先要跟你說清楚,我的女兒是捧在手心長大的,你可絕不能欺負她,隻能處處讓著她,不能讓她生氣。”
&nb“那是自然,我肯定會愛護章大小姐如同愛護我自己的性命一般。”盛思文笑得開心,若章太傅能做自己嶽丈,隻消他提攜下,自己便能飛黃騰達——讓章大小姐生氣?那是蠢得何等地步才會去幹這樣的傻事?
&nb“還有,你需得與廬州鄉下的親戚斷了關係。我的女兒,身份何等金貴,豈能彎腰去伺候一個鄉下婆子,認鄉裏媳婦做小姑?你若是能讓你那寡母與妹妹終身不來京城,便先去打發了她們,再派媒人來我章府求親。”
&nb這有何難?盛思文本來就還在考慮如何能讓寡母住在鄉下不過來,免得同僚到家中拜府時有些尷尬。現兒章太傅送了個好理由過來,他心中大喜,當即便答應下來,趕緊寫了一封信回去,隻說自己今年科考不利,準備在京城繼續攻讀,暫時不回家去了,必定要混到衣錦還鄉的時候再回來。
&nb封上信皮的時候,盛思文還灑了兩滴水在上頭,權充眼淚,好讓寡母知道他其實心裏是十分舍不得不見她的。
&nb盛思文的寡母住在小山村裏,消息閉塞,如何知道兒子中了狀元?聽得旁人將盛思文的信念給她停,心中雖然雖然難過,捏著那牛皮信封全身發抖,可依舊還是點頭:“我兒有誌氣,麻煩你回封信去囑咐他,好好愛惜自己身子,千萬別餓著凍著了。”
&nb接了他母親的信,盛思文感到十分開心,知道母親自然不會疑心他——春闈高中並非易事,有些人在京城刻苦攻讀一輩子也未必能名列三甲呢,就讓母親以為自己一直沒有考上進士罷。
&nb過了幾個月,春風得意的盛思文穿上了大紅吉服做了新郎官,娶了章大小姐,自此以後平步青雲。
&nb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紙包不住火,盛思文為了迎娶太傅府的小姐,竟然讓含辛茹苦撫養自己的寡母住到鄉下的事情還是傳了出來,京城裏知道的人不免有些憤憤不平:“這不真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
&nb雖然盛思文成了章太傅的乘龍快婿,可不少人見著他還是有些鄙夷,隻是表麵上不露而已。隻是這世上的事說不清楚,有些人雖然做事令人不齒,可或許是前世做了善事積了德,這輩子命就是好,比方說這位新科狀元盛思文,朝中有不少人都對他頗有微詞,可架不住他能言會道,善於察言觀色,這麽多年下來,官運亨通,一路做到了正二品的吏部尚書,以前的舊事也漸漸被人淡忘了。
&nb褚昭鉞對於準嶽丈盛思文的大名,早就有所耳聞,隻是他覺得這人跟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也沒有過多關注他。隻是沒想到,一夜之間,這京城遠近有名的薄幸之人,竟然成了自己的嶽丈,褚昭鉞最開始還是有些吃驚的。
&nb隻不過家裏的人並不打算考慮他的感受,褚二老爺甚至還對褚昭鉞發了火:“要知道給你定這門親事有多困難,你祖母本是不答應的,若不是你大伯父疼愛你,替你到你祖母麵前說好話,她才勉強點頭,派了人去求親,你還有什麽本事挑三揀四!”
&nb褚老太君不喜歡他,褚昭鉞也不喜歡她,祖孫兩人相看相厭,褚老太君不答應的事情,褚昭鉞便偏偏要點頭,聽著父親這般一說,他也就沒再堅持自己的意見——這親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他們這樣替自己費心,自己又何必再鬧什麽小情緒?反正他又沒有心儀的女子,何必為了這事與父母鬧僵?
&nb隻是……褚昭鉞怔怔的睜眼看著黑乎乎的屋頂,心中忽然有了一分惆悵。
&nb方才還有個人坐在這裏,就在他身邊,身材窈窕,伸手過來,還有淡淡的藥香,那般親近那般真實,可轉眼間,她便沒了蹤影,屋子裏一片黑暗,唯有那淡淡的藥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nb自己這是怎麽了?一個如此不知檢點的鄉野村姑,他竟然能聯想到自己的未婚妻盛明珠?她們兩人有什麽好比的?一個是高門貴女,一個是出身寒微,一個將來會是他的妻,一個……可能他傷好回京以後便再也見不到。
&nb可是,即便如此,他的腦海裏卻依舊還是有那張小臉在不住晃動,閃閃有神的眸子顯得那般靈動,就如幽深的寒泉一般,波光粼粼,小巧的嘴唇就如三月春風裏開放的花朵,柔軟而芬芳。
&nb褚昭鉞一怔,體內有一種暖流正在不住的朝他的四肢五骸湧了過去,讓他的心都柔軟了起來,就如冰塊融化,那雪水慢慢的漫過了心堤。
&nb一夜無眠,翻來覆去,直到窗外有了一絲極淡的微光,褚昭鉞才勉強合了眼睛,等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聞到了些許飯菜的香味。
&nb盛芳華托著盤子站在床邊,笑盈盈的望著褚昭鉞:“怎麽了?你這樣看著我作甚?”
&nb褚昭鉞伸手抹了下眼睛,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了起來,開始想好的話都早已跑到九霄雲外:“我餓了。”
&nb“我這不就給你送早飯來了嗎?”盛芳華將托盤放下,把一個碗遞過去:“你現在的情況,要忌口,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nb褚昭鉞望著那碗清淡得似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有幾分失望:“真是這樣?”
&nb他心中暗自腹誹,指不定是她的借口,分明是家裏窮,吃不上豐盛的飯菜。
&nb盛芳華將碗塞到他手中:“我是大夫,你得相信我說的話。”
&nb褚昭鉞有幾分氣餒,此刻他已經不是國公府裏那個處尊養優的大公子,落草的鳳凰不如雞,隻能入鄉隨俗了。褚昭鉞用小瓷匙舀了點兒稀粥放到嘴中吧嗒了兩下:“沒有放糖?”
&nb“阿大,我們家沒準備砂糖,你將就點。”盛芳華用筷子叉起一個饅頭來:“吃個饅頭吧,你昨晚都沒吃東西,這陣子肚子該空了。”
&nb“就隻有饅頭?”褚昭鉞板起臉,即刻間猶如冰山般寒冷,那凜凜的寒氣在三步之外都能感受到:“你不是拿了我的玉玦做抵押嗎?還擔心我沒有銀子付你的飯錢?昨晚我見著有人送了一塊肉給你,去給我做碗肉粥過來。”
&nb“有饅頭吃便已經不錯了,村子裏還有不少人家都吃不上這白麵饅頭,隻能吃窩頭哩。”盛芳華有幾分驚訝:“你昨晚那陣子還未睡?我可是子時才回來的。”
&nb見她說得坦坦蕩蕩,沒有半分羞愧之色,褚昭鉞不由得有些火大,他方才提起送肉之事,是準備以這個起興來教她做人的道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這般不知廉恥,說起昨晚與情人幽會晚歸的事情跟沒事人一樣。
&nb“你這樣怎麽行?”褚昭鉞帶了些慍怒顏色:“怎麽能拖到子時才回家?”
&nb盛芳華有些莫名其妙,這年輕人怎麽忽然就動怒了?自己什麽時候回家,跟他有什麽關係?隻不過這麽多年的行醫生涯造就了她的好脾氣,她並不想與褚昭鉞爭吵,隻是微微笑著道:“我也不想那麽晚回來的,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他們找了過來,我也隻能出去。”
&nb“他們找了過來,你就要出去?你不知道拒絕?”褚昭鉞臉色鐵青,他們、他們,除了那個老光棍,她還跟別的男人幽會?
&nb“拒絕?我怎麽能拒絕?”盛芳華搖了搖頭:“人家那般心急如焚的等著我,我怎麽能不去?哪怕是自己再累,我也會要去的。”
&nb“你!”褚昭鉞氣得臉頰通紅:“難道這樣做很掙錢?你就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
&nb“不掙錢。”盛芳華搖了搖頭:“都是鄉裏鄉親的,又怎麽好意思要開口要多的錢,每次都隻不過是幾文錢或者是幾個雞蛋罷了,有時候遇著沒錢的,我還得倒貼呢。唉,這世道,賺大錢的人少,我偏偏又沒那個命。”
&nb“幾文錢?”褚昭鉞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幾文錢你就這樣不愛惜自己?”
&nb盛芳華偏了下頭,疑惑的看著褚昭鉞:“怎麽了?你為何這般生氣?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有把握,撐不住自然不會再出去,你還是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吧,快些喝粥,過會涼了就跟難喝了。”
&nb這人真是奇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說出來的話也怪怪的。
&nb“你……”褚昭鉞有些絕望,麵前這村姑真是太不知羞恥了,自己還隻是委婉的從勸她愛惜身子入手,想好好點化於她,沒想到她這般執迷不悟:“盛姑娘,即便你不愛惜你的身子,難得你就不該愛惜你的名聲?”
&nb“名聲?”盛芳華一愣,這人究竟在說什麽?雖然說行醫在這大周朝算不得什麽上流之業,可也不低賤,她做鈴醫多年,村子裏的人大都敬重她,這名聲實在不差:“阿大,你到底想說什麽?”
&nb“我……”褚昭鉞看了她一眼,滿臉無辜的小模樣,看得他一怔,那話哽在喉嚨口,再也說不出來。
&nb“他們找了過來,你就要出去?你不知道拒絕?”褚昭鉞臉色鐵青,他們、他們,除了那個老光棍,她還跟別的男人幽會?
&nb“拒絕?我怎麽能拒絕?”盛芳華搖了搖頭:“人家那般心急如焚的等著我,我怎麽能不去?哪怕是自己再累,我也會要去的。”
&nb“你!”褚昭鉞氣得臉頰通紅:“難道這樣做很掙錢?你就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
&nb“不掙錢。”盛芳華搖了搖頭:“都是鄉裏鄉親的,又怎麽好意思要開口要多的錢,每次都隻不過是幾文錢或者是幾個雞蛋罷了,有時候遇著沒錢的,我還得倒貼呢。唉,這世道,賺大錢的人少,我偏偏又沒那個命。”
&nb“幾文錢?”褚昭鉞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為了幾文錢你就這樣不愛惜自己?”
&nb盛芳華偏了下頭,疑惑的看著褚昭鉞:“怎麽了?你為何這般生氣?身子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有把握,撐不住自然不會再出去,你還是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吧,快些喝粥,過會涼了就跟難喝了。”
&nb這人真是奇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說出來的話也怪怪的。
&nb“你……”褚昭鉞有些絕望,麵前這村姑真是太不知羞恥了,自己還隻是委婉的從勸她愛惜身子入手,想好好點化於她,沒想到她這般執迷不悟:“盛姑娘,即便你不愛惜你的身子,難得你就不該愛惜你的名聲?”
&nb“名聲?”盛芳華一愣,這人究竟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