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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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第一生產力。——佐澤·塔·資基梭德
+試探+
賈瑛把那隻琺琅懷表推在桌案的中間,雙肘撐著桌麵,死死盯著穆蒔,回想起迎春平日裏的樣子,懇切道:
“我聽說,這個人有法力救很多人,你能找到它嗎?”
這一記直球打出來,賈瑛也沒再多說別的話,隻靜靜看著他。
穆蒔聽了這句話,先是一愣,盯著那塊懷表,陷入了沉默。
他不會說這個金發鳥人根本不存在,畢竟他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什麽,說不定在西洋真的有呢。倒是她的話,給他提供了思路。西洋那幾個國家的傳教士有說過,他們掌握了治療瘧疾的藥物。
這樣一來,確實可以考慮一下……
良久後,穆蒔輕輕笑了笑,暮色染著眉眼,整個人都變得溫和起來:“我知道了,我會試試看的。”
賈瑛跟著甜甜笑起來,卻留意看著他的表情,見他樣子無異,稍微放下心來。
並不是她不想多鋪墊一下,一是,賈珠的事實在拖不得了,二是多說多錯,她根本不想低估輕視任何人,與其一邊試探或者去引導對方,還不如就隻說一句,至於要怎麽猜她,就是他的事情了。
賈瑛隻有在心裏安慰自己道,反正過了這次之後,兩個人就不會再見麵了。到時候,論他怎麽覺得不對勁,她一口咬死了,難道還能有別的變數去嗎?
這麽想著,她鬆了一口氣。既然要做,就要承擔一定的風險。在賈瑛眼裏,比起賈珠來,這算不上什麽。
穆蒔將那隻丘比特的懷表遞還給她,揉了揉她的發頂。
“小家夥,你要在這裏呆多久?”
賈瑛道:“一個月。”想了想,又補充道:“我不叫小家夥。”
上輩子她就比賈珠如今大了兩歲,穆蒔她不知道多大,看著也就和元春差不多,被一個初中生叫小家夥,總覺得很奇怪。
穆蒔好笑道:“我總不能一直叫你善端的妹妹吧。”他下意識想問名字,卻覺著不太妥。雖然心裏並不在意這些,但是本質上他還是非常了解一些規則的。對方是好友的妹妹,更是個還不太懂這方麵的小孩子。
何況……
他想著,便似乎遺憾道:“你要是有個號,我便好稱呼你了。”
字和名都比較*,雖然覺得這麽大的小姑娘也不會有字,要是起號,那就更不可能了。這樣一來,倒也能輕鬆揭過。有也行,女子少有起號的,他真稱呼了,也沒人聯係得上她,沒有更好辦,讓她找家人起了,這樣順勢把話題轉給賈珠,也不突兀。
作為現代人,而且因為年幼還沒被教這方麵規矩的賈瑛並不知道他的照顧,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反而出乎穆蒔打算,非常認真思考起來。
號什麽的,她也就知道五柳先生,東坡居士之類的。
賈瑛苦惱起來。
怎麽來這個世界後都要自己起名呢,她以前玩網遊的時候,起名就都是那種臉滾鍵盤流的。
現在來這裏了,又是各種起名,每次起出來,還都要暴露一下自己沒文化,隻是想著就簡直要對這個充滿了文科生藝術生的時代絕望了。
然而她隻是技能點點歪了啊!
既然五柳先生,東坡居士,都是四個字,還都是名詞+稱號後綴的格式,照著來沒問題吧。
這麽想著,賈瑛努力把“黑暗騎士”,“燒酒殿下”從腦袋裏排除了。
說起來,不是有一個現成的嗎。
她得意道:“神瑛侍者。”曹公可是這個世界的神,感覺隻要掛上這個號,自己都帶上了主角光環的buff呢。
穆蒔看她剛剛陷入沉思,明顯是要臨時起一個,本來有些頭痛,沒想到還真讓她想了一個出來。看到對麵的小家夥一臉“快來誇我”,穆蒔按捺下先前的懷疑。
畢竟從這次見麵到現在,她也隻和他說了幾句話,其他時候一直都是安靜聽他說話,看起來就是一個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信息量實在有限。
上次叫他“叔叔”來嫁禍他,倒也可以理解為一個意外,小孩子記憶力好了,混亂了也有可能。她才這麽一點,若說口齒清晰有條理,也可以被歸結為比較有天賦的孩子。
他心裏笑自己多心,卻也覺得太巧合了些,上次主動來找他,她就是想說這個事情吧,想要救賈珠倒也能夠理解,但是她為什麽不去找自己的父親,而是來問他呢。
可能賈珠同她說過自己,但是也不足以讓她判斷出讓他找那個所謂的天使是最優的選擇。
穆蒔垂眼看著賈瑛,忽然輕輕笑起來:“這個號好聽,我便喚你阿瑛怎麽樣?”
賈瑛一愣,這個稱呼。
一直的三姑娘和寶玉,她都快忘了。
這個號是她自己“起的”,如果表現出反對就太奇怪了,她垂著頭,死死壓抑住異樣。沒有發現對麵的人帶著微笑,毫不掩飾用審慎的目光一點點打量著她。
接著,賈瑛就聽得對麵的人道:“既然要在這裏呆一個月的話,阿瑛你倒是可以時時來我這裏玩,恰好我最近都在這裏。等找到救治的人,我也能盡快告訴你。”
這個對於她來說太有吸引力了,能夠跟著進度,如果能夠幫上忙更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她的曆史不好,何況這還是個小說的世界,完全架空的朝代,所以對西醫具體的能力也不太了解,隻是因為中醫已經實在沒辦法,才轉向這一點的。
如果能知道這邊的後續當然很好,隻是如果繼續和對方打交道……賈瑛心裏覺得這種忽然送上來的機會不對勁,但是結合起之前他對待自己完全不是對小孩子敷衍的態度,也有些疑惑了。
這個時候,她也許應該快點跑開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她可以繼續向其他方向努力了,這樣穆蒔這邊走不通,她還能想辦法找到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這兩個已知的神仙。
賈瑛繃緊了後背,笑嘻嘻道:“好呀。”
這一會,穆蒔已經收拾好了桌案,撐著頭看著她,見她回視,提起那包之前要給她的紙包。
他漫不經心環視了一圈屋子,掩上門,牽起了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去。”少年的手很大,輕易就把她握了個全,指腹薄繭粗糲,溫暖自掌心傳過來。
踩在石子路上,穆蒔因為牽著她,所以走在路邊,賈瑛側過頭,果然他的鞋履已經變得灰撲撲的了。這才注意到他的步子邁得極慢,她輕易就能跟上,秋日的暮風吹過來,一時間隻有衣袂翻飛的聲音。
賈瑛心裏歎氣。
目前為止她還算小心,但是這次跨度太大了,用力過猛,肯定會有不對勁的。
不來似乎她心虛了,但是穆蒔這邊的線她也不會再插手了。主要是他提出來的邀請……太突然了。
就像她突然找上他一樣突然。
頭一次提出懷表倒也無妨,因為是他主動找到賈珠的,這是她控製不了的,所以怎樣也懷疑不到她是有預謀找他幫忙的,隻是賈政忽然出現,她沒能繼續說下去。至於這一次,她忽然出現在這個道觀的原因根本站不住腳,這麽看起來,自己這樣簡直是挑著他去找西醫,太有目的性了。
這就是問梅小朋友“隻撿牛肉和魚翅吃”方案的弱點了……暴露了自己不喜歡香草。
現在她似乎也要暴露了。
雖說之前給王嬤嬤挖坑她比較小心,賈府的人肯定不會覺得如何,但是在穆蒔的視角看來,巧合似乎太多了。
賈瑛對當妖孽和神童都不感興趣。
將賈瑛送回院子,迎著那位老嬤嬤警惕的目光,穆蒔也沒多管,與賈瑛道別後,當夜就去了教堂。
穿著黑袍的金發男人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漢話:“要治,難。我沒有聽說過這種病症,不過幾日後,我可以將帝國的藥劑師介紹給您……”
蠟燭的光跳動著。穆蒔聽著對方的話,一點點皺起了眉。
+
賈政剛剛走進書房,就見到賈赦坐在安樂椅上,老神在在吃著茶,旁邊還放著個籠子,八哥蹦躂著,時不時冒出幾句吉祥話。
賈政忍不住感慨起來,他哥這次挺長性的,這隻八哥一耍就是大半年,感覺已經好久沒賭錢了。
賈赦見他來了,擺了擺手,屋裏的人便都退了出去,帶上了門,從窗外吹進來的風引得火光搖曳。
賈政正要開口問他夜裏找自己何事,就見賈赦手裏的三炮台不斷顫起來,臉色也漸漸白了。
“大哥,你這是……”賈政大奇,就見賈赦嘭地把茶盞放上了桌案,站了起來,幾大步走過來,一把攥住了賈政的手。
賈赦的手冰涼,汗涔涔的,他一臉機警左右看了看,才壓低了嗓子道:“要出大事了。”
賈政臉上平靜,心裏卻也跟著打起了鼓,知道兄長不會在這事上開玩笑,現在找到他了,想來是跟整個榮國府有關。
他拉了賈赦坐下,兄弟倆相對坐著,皆是麵色凝重。
至少此時還有個可以商量的人,望著桌上被自己砸出來的水漬出神想著,賈赦定了定心神。
“我這些日子裏,不是和臨安伯走得近嗎。”賈赦道,“就剛才,我和他去喝花酒……你先別那表情,要不去那,我能知道這麽個消息嗎。”
賈政歎道:“這幾日裏母親不是風寒了嗎,你也別說那麽詳細了,權且說他吃醉了酒吧……”
見這副他熟悉無比的表情,賈赦覺得比起以前順眼多了,因緩和了麵色,道:“這老頭吃醉了酒,說溜了話。他說近日裏大營那邊,不太平。”說著,他抬手指了指一個方向。
賈政臉色變了變。
賈赦已經緩過神了,這時看到賈政這個表情,非常滿意。至少不是他心理脆弱,實在是這事本身太震撼了。
賈政才回過神,抱著最後一絲期待,忍不住說道:“許是近日草原那邊部落動亂呢?”
賈赦歎氣:“真要如此就好了……如果真是草原那邊,會這麽小心動那個營嗎,連我們都不知道。”
賈赦襲的爵位是一等將軍,在現代等於省軍|區司令。他雖然不用管事,但是該知道的,還是能知道的。
寧榮二公都是以軍功起家的,賈家怎麽也算是個武將世家,賈赦和賈政在這方麵還是有足夠的敏銳度的。
賈政沉思半刻,道:“你的意思是,京城要亂了。隻是,皇上如今既然已經發現了,就已經有了先手,最後的贏家隻會是皇上。”
賈赦道:“這便是我怕的地方了,你說,皇上有這動靜應對,最有可能是太子爺,我們把蛋都放在太子爺那個籃子裏了。”賈赦揉了揉眉心,接著道,“若是太子爺沉不住氣,現在去撩虎須,隻可惜現在老虎不是真打盹呢,怒了一拍,虎崽子沒事,我們這籃子就都要碎了。”
賈政被這話唬了一跳,忍不住道:“大哥慎言。”
賈赦無奈看著他:“知道你是為我好,讓我小心些,隻是我是真的接受不了,至少許我發泄一番吧……你說,我這也就是想借個順風。想著大皇子倒了,張家被牽連,婆娘都為了這個瘋了,風雨已過,我覺著太子怎麽也沒別的阻礙了……”
賈赦心裏苦。
皇帝活得久了,太子在那個位置也要待得久。聽得那些戲裏,這位置待久了的,沒一個成功坐上去了。
而且要是太子真有事,那以後新皇說不定要收拾他們。
賈政糾結了一會,他受的教育還是不允許他說出“也許太子就成功篡位了”這樣的話來安慰兄長,他歎道:“如今要年關了,幾個皇子都從封地回京了,太子是不會選這個時候的,許是哪個王爺……”
兄弟倆對視,皆是歎了一口氣。心裏都亮堂著,這樣悄聲的動靜,也隻會是太子。如果是哪個封地的皇子,皇帝哪會留麵子,直接讓太子去收拾了。
賈政鄭重道:“我想著,使一個妥當的人,給如海去一封信。他看著,總是比我們通透些。”
賈赦直了直身子,道:“你這麽說,我也想起來了,若說這兩年有變,他在外麵倒也好,調任也不急,隻是若真換了新……在外頭,就難回來了。”
賈政點頭。
“何況,母親想妹妹也很久了。”
賈赦斜了他一眼:“你們兩個關係是最好的,她回了京,兩個人又聒聒嗦嗦管起我,到時我要再出去,你可得說服她了。”
賈政忍不住笑道:“你便直接說了要同臨安伯出去,母親說不定誇你。”
臨安伯的地位不高,除了吃喝吹胡,這老頭也沒什麽別的能耐,賈赦覺得,這位可能連玩這方麵都不如他。
隻是耐不住臨安伯有個好女婿。
臨安伯的女婿,神武將軍馮唐,光是這封號便威風凜凜,馮唐與賈赦差不多大,隻是比起他的一等將軍爵位,這個將軍是真的赫赫戰功堆出來的,深受皇帝的器重,如今跟前數一數二的大紅人。
是以,臨安伯雖然爵位不高,在京裏,大家也都借著賣他麵子來討好馮將軍。
很顯然,臨安伯能醉後吐露出換防的事情,是來自於神武將軍。
聽賈政提起臨安伯,隱隱還拿幼時的梗頑笑,賈赦也忍不住哈哈笑了,指著他道:“你也莫拿這宗,我這也有新的計較了,你猜我如何同臨安伯拉上關係的?”
臨安伯算是權貴一流了,馮唐攥著實打實的兵,太子都極力拉攏,照以前,比起他們這樣啃老的勳爵,是不大與他們來往的,隻是賈赦不知怎的入了這位老先生的眼,去哪都叫上他。
這幾個月裏,賈赦帶著臨安伯四處閑玩,被賈瑛蓋過“天生的銷售”章,賈赦是地地道道的紈絝子弟,各種玩法花樣百出,今天喝這家的花酒,明天聽那家的小曲,拉了個賭局專門讓人出千給臨安伯,不過幾天就讓臨安伯引為知己,兩個人醉了還亂輩分稱兄道弟。
賈政就覺得挺神奇的,如今聽賈赦主動提起,也好奇起來。
賈赦笑道:“還不是我那小侄女。要說,那次我碰著那群給臨安伯拍馬的,拿我做筏子,我便和臨安伯打賭,若是我把那八哥……”說著,又將看到賈瑛對著金蟬咽口水,自己突發奇想讓臨安伯吃炸金蟬給說了出來。
願賭服輸,臨安伯輸了賭後也不讓人代勞,當著眾人的麵吃了炸金蟬,賈赦還為這事擔心了一會,就怕老先生告狀到賈母那去。
“誰知道這臨安伯也是個古怪的,吃了竟然好幾日忘不了,又尋我去問了,我隻想到了煎炒烹炸,又問小侄女,想怎麽吃金蟬。結果各種各樣輪換來了一周,我就跟臨安伯熟了”
賈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