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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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開,你壓到我隱形的翅膀了。
    bang
    “你聽說過紅樓夢吧?”
    林緗玉還坐在那裏,風涼颼颼的,灌進亭子裏,把她的心也吹得發冷發緊。
    她真的沒想到,這個女版賈寶玉才是穿越者。
    既然這樣,為什麽當初看到她這個完全不應該出現的人,她還能那麽自然和自己打招呼?是對方城府太深了?
    隻是,既然城府深,那現在她這麽不管不顧攤牌了,又是什麽意思?是她手裏還有什麽底牌嗎?
    林緗玉心裏亂起來。
    雖然來到京城以後,她廢了很大力氣,才可以麵對這個劇情已經被攪得一團亂的榮國府,心裏也做好了準備,要和這個胡來的穿越者一決高下。
    隻是現在對方沒有半分預兆,突然冒出來,還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腦袋裏一片空白,林緗玉的臉色像是調色盤一般紛雜,牙齒打著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怕還是該怒。
    為什麽這個賈寶玉還可以笑得這麽雲淡風輕?她既然也喜歡林妹妹,難道就不希望林妹妹跳出賈府這個火坑嗎!
    這時亭裏隻剩她們兩人,林緗玉臉上一黑,搶先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你既然是個穿越者,為什麽還和史湘雲這個漢子婊玩得這麽好,就連襲人這個惑主的居然還敢收在身邊?她們都對林妹妹暗害了這麽多,你是什麽居心?!”
    賈瑛聽到她這一番咄咄逼人的話,訝然抬目,像是圍觀外星人一般看了一會,好笑道:“原來紅樓夢這本書講的是這些?”
    適才聽著她罵湘雲和襲人,賈瑛下意識皺了眉,卻不多說,想著自己沒看過原著,終究沒有話語權,對方更沒接觸過真的湘雲和襲人,就當她在罵同名的了。
    即使這樣,聽了這句話,她也不想再和這個姑娘多說話了,以後更是不要見麵的好。
    林緗玉的滿腹怒氣被這句話結結實實堵了一下。
    這個人沒看過紅樓夢?!沒看過紅樓夢是怎麽讓她給穿了的?!
    但是,這樣也確實能夠解釋,為什麽這劇情被對方給篡改成了一團亂,看到自己也全然不意外了。
    既然這樣,不是說明,也有事情在往好的方向轉嗎,賈寶玉變成女的了,那麽那個色胚腦殘,隻會寫一些狗屁不通文章的賈寶玉就不見了。
    這麽看來對方也不是完全的不可救藥,她隻是不知道劇情而已,不知者不罪啊,隻要她給她科普一番不就好了。
    賈瑛這時還沒意識到對方對整個賈府的……莫名仇意。告訴對方自己不知道劇情,其實是因為,她也忽然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了。
    這位林大姑娘想要知道誰是穿越者,她告訴她了,那麽,作為交換,不如告訴她賈府是怎麽被抄家的。
    賈瑛沒料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沒能知道,還被對方強行灌了一碗大毒草。
    “林如海當然不知道那些後宅陰私了,你看這麽多年,賈敏占著窩不下蛋,隻有我和林妹妹,其他侍妾連孩子都沒有,肯定是我親娘知道裏麵的門道,才能有我,拚死留下我以後,她又早早沒了,說裏麵沒鬼,誰信?”
    “史湘雲沒了爸媽肯定命裏克親。她更加惡心了,訂婚了還和賈寶玉不清不楚的,我當然不是在說你,是那個色胚,不僅給他看到膀子,給他梳頭,一個黃花大姑娘,喝醉酒了就亂躺著,根本不懂避諱,打著天真爛漫的幌子,不拘小節,結果呢,不也裝作心直口快,其實尖酸刻薄說林妹妹小話?”
    “襲人更是心機婊了,表麵正派教訓人家,其實呢,和賈寶玉就勾勾搭搭做些髒事,一個卑賤的小丫頭罷了,在林妹妹麵前還敢擺主子的款,說三道四,先說起主子的不好了。”
    “迎春和惜春在書裏倒是跟透明人一個樣,不過前麵那個被賈赦五千兩銀子賣給孫紹祖,後來給折騰死了而已。”
    “探春常常想要做小,插手女主……呸呸呸,總之就是很有野心就是了。她性子又強,居然還不認自己的親娘和親弟弟,可見冷血得不行了。”
    “薛寶釵,哦,你還沒見過吧?最心機的就是她了。到時候你可要小心了,她當著你的麵笑嗬嗬的,後麵指不定捅刀子呢,看著穩重,其實呢?一邊褪鐲子,拿了林妹妹的把柄居然還敢讓她跪下!後來在滴翠亭裏麵還陷害林妹妹。”
    林緗玉站在那裏,她生得極好看,這會說著話,多日抑鬱得以紓解,麵目間自是暢快淋漓,揚著眉,微微挑著下巴,驕矜又得意。
    說到自己的打臉計劃的時候,她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狷狂笑容。小小年紀卻有種難言的壓迫感和氣場。
    賈瑛撐著頭,是這樣說的吧,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眯著眼,還露出像是肝疼那種斜斜的笑容。她懷疑林緗玉眯著眼睛是因為風太大被吹了沙進眼睛。
    這一大堆的話,她隻聽了一半就沒心情聽下去了。
    林緗玉說了這麽多,賈瑛把所謂的劇情也大概拚湊了個輪廓,不禁有點奇怪。
    明明是四大名著之一的經典古代小說,怎麽在這人嘴裏說得跟三流言情劇或者心機宮鬥戲一樣的。這麽看來,這些話偏頗太過,聽聽也就算了。
    她隻將孫紹祖,忠順親王這幾個關鍵詞記下了。
    林緗玉滿懷激情說完了,再看向賈瑛,差點被氣了個倒栽蔥。
    對方還坐在那裏,吃著蘋果,興致缺缺聽著,見她說完了,還下意識懶懶散散鼓了個掌。
    ——金正恩鼓掌.jpg
    搞得她像是個耍猴戲的!這麽重要的情報,聽到難道不應該很震驚嗎,現在就該意識到賈府是個怎麽奇葩的地界了啊!
    這個女的賈寶玉,簡直跟原著裏一樣,看著也是個沒用的。
    她恨鐵不成鋼道:“你現在和林妹妹關係這麽好,就沒想過幫幫她嗎?”
    賈瑛這次給了反應,對方終於說了個有點進步性的話,不是一味批判,總算是想著做點什麽了。
    她就搞不懂了,有問題就去努力啊,不喜歡的人就離得遠遠的好了。還偏得湊著要做些什麽事情泄憤,對還沒發生的事情生氣。
    “林妹妹是好。就是脆弱敏感了一點,一些小刺激就哭哭啼啼,稍稍小心眼,也不堅強了,你好好引導一下她,讓她心胸開闊些。人一開朗,這樣就不會早死了。”
    賈瑛對林緗玉是徹底失望了。原本想著,她這麽多話,都是基於護著黛玉才說的。而且心中覺得以後也不會再和林緗玉見麵,索性也沒有計較前麵說的那些話。
    賈瑛這次終於是站了起來。
    她道:“我還有兩個問題。”
    林緗玉道:“你說。”
    賈瑛問:“你說她使小性兒,我很好奇,在原著裏,”她將原著咬了重音,“她所有的小性子,衝著哪些人發過?”
    林緗玉眨了眨眼,努力從自己記憶最微末的地方,因為一時興趣翻了兩遍的原著找了出來。
    “好像,都是賈寶玉。”她不確定道。
    賈瑛接著道:“你剛剛說林妹妹好,不如你說幾點詳細的來聽聽,她哪裏好?”
    林緗玉被她這話說得怔了一下,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她……漂亮,有才。”
    賈瑛歎了一口氣,卻猶自笑著道:“我方才竟然有一瞬間在想,你既然這麽關心她,為什麽阿顰還常常與我說,自己自幼得心的玩伴不多。”
    “阿顰率真,隻要你有一分好心待她,她就赤誠對待。你再如何莽撞,她應該也是由衷覺得你至少是待她好的。”
    賈瑛並不想與林緗玉交淺言深,隻是說起了黛玉,她卻心中為她升起一番怒氣來:“你說你喜歡林妹妹,她就在你身邊,你卻隻為著心裏的幻影,自己的偏見看她。說白了,你就是自私,為著自己一廂情願為她好,從沒仔細看她真實如何,你隻管自己上帝視角得爽罷了。”
    賈瑛說著,笑意越來越深:“你憑什麽說你喜歡她?”
    她一鼓作氣說完了,深吸一口氣,試圖恢複冷靜道:“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現在聽你說了,對那些所謂的解說也不感興趣了,以後還是各走各的吧,隻當世上沒有另外一個人就好。”
    今天就當她來感受了一下生物多樣性了。
    林緗玉見她轉身要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覺得心慌意亂,一時間口不擇言道:“怎麽可能各走各的?我們老鄉一場,不能看著你被假正經爹和蛇蠍娘教的壞了,到時候來禍害林妹妹!”
    “賈政是個假正經,做文章也都注水,滿口假話,對林妹妹這樣的親外甥女也不冷不熱的,裝得正派得不行,我也沒見他智商怎麽高,想著也是個蠢貨,混了這麽多年,居然都隻是一個工部員外郎。一個次子,占著榮國府正堂,嗬嗬,既然這麽清高,就不要接受啊。這麽一說,賈母這個偏心眼,一個女人,眼界不高,自己老公死了就作威作福,還把嫡長子趕出去了。”
    林緗玉越說越得意,賈寶玉憑什麽說她是上帝視角,自己爹娘都是一攤扶不起的爛泥。
    如果不是賈寶玉被穿越了,她還有多的話說呢,她看得多了,賈寶玉不僅看到漂亮女的就想拉回家陪著自己,遇到皇子也常年是莽莽撞撞,腦子掉線的狀態。
    也不知道原著裏麵是怎麽還能作為一個國公府公子,被如珠如寶捧了這麽久的,賈府裏的都是智障嗎?居然還和水溶能夠交好,估計水溶也忍他忍得很辛苦吧?
    賈瑛猛的頓住了腳步。
    她看著被風吹得亂舞的枝葉,一時間額發也被吹得紛亂起來,眉頭緊蹙。
    原來,她還是非常生氣的。
    她慢慢轉過身子,看著林緗玉,目光從她纖細的脖頸,還有漂亮的臉蛋一點點過去,最後落在了她的眼中。
    明明還是非常普通的虹膜瞳孔,賈瑛居然還是從裏麵一點點剝析出了淺薄與優越,似乎俯視,洋洋得意。
    賈瑛沒忍住笑出來:“我原本想著,我們沒甚麽幹連,一切也就算了。原來你已經把我一家都看做假想敵,我再把你當正常人看待,好像有些對你不公平了。”
    “而且,什麽叫在工部混了大半輩子還隻是個員外郎?林緗玉你上輩子也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在這個世界,就隻看得上皇帝王爺了?你這眼高手低,也有點界限吧?”
    她不能忍受不僅是林緗玉拿一些教條來鄙薄女孩子,更無法容忍這句話。
    “你自己都是個庶女,憑什麽說我爹這個嫡次子上進有錯了?”
    賈瑛嗤笑起來:“你說著那番話,我倒也要學學你捏造一番,你說原著裏,我一房占了榮禧堂,說不定就是書裏那個賈赦根本扛不起一個家,榮禧堂交給他隻能雞飛狗跳,又或者因為榮禧堂和榮慶堂太近了,他不願受到母親管束,幹脆就搬出去了,你不也說了嗎,開的門都直接通向街道,說不定是為了更好出去玩呢。”
    她對自己的伯父賈赦從來沒有多的惡感,本來人就是多麵的,沒必要論出個對錯好壞來。所以,雖然他遊手好閑,貪花好色,甚至輕視人命,她自認不是神,沒資格評判人,而且他平日裏對他們幾個小輩也是個很溫和的伯父。
    但是林緗玉憑什麽拿伯父來踩她的父親?!而且還是她這樣的現代人,拿著古代的規矩來壓她的父親?!
    賈瑛冷笑:“你若要用原著中,我父親做過什麽害人命的事情,又或者不負責甩手不管一切來說服我,我倒也心服口服,可是你偏偏拿一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攻訐,我隻能想到你是故意要拉他下來的。”
    “我這幾年,隻見著一個慈愛嚴厲的好父親,不僅能扛起一房責任,孝順有才,行為端方,為人不死板,不能被祖輩蔭蔽,就踏踏實實準備科舉,然後在官途上盡力。”
    “我還不知道,努力的人,原來也能被誣詬成清高假正經了。”
    林緗玉看著賈瑛,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居然真的把賈政當父親了?
    林緗玉皺眉,要說話,賈瑛卻向著她邁了一步,雙目澄澈,沒有半分怒意,目光筆直。
    “你這人有趣得很,也矛盾得緊。”
    “你一邊說你喜歡林妹妹,她是多麽的優秀,一邊卻肆意批判她的母親好友。”
    “我並沒接觸過我的姑姑賈敏,更不知道你所謂的原著裏她如何,我隻知道,這麽優秀的姑娘,能教出她的母親,怎麽會是你嘴裏的那麽齷齪的人呢?”
    “換做我知道的,林家世代單傳,難道每一代的主母都如你說的,坑害姬妾庶子?再說了,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賈瑛的左腳又邁了一步。
    “湘雲刻薄說小話,如此糟糕的女孩子,照著你的論述,那你口中如此聰慧的林妹妹為什麽還要和她一起玩耍?看來是林妹妹脾氣好了,那你之前為什麽又要說林妹妹小性子?”
    林緗玉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賈瑛故作深思顰著眉,道:“隻是更奇怪了。你一個現代人,剛剛來古代幾年呢,是怎麽說出‘不下蛋’,‘卑賤’和‘主子’,又指責一個都沒上初中的小姑娘‘不知羞恥’這樣的話來的?可是說你是被封建給蠶食了,成了個衛道士吧,你卻連‘探春雖然庶出,可是她的母親隻有王夫人’‘黛玉見賈政是禮節,賈政借口回避,也是禮節,不僅如此,賈敬病了,我們姐妹幾個都要去請安,黛玉是不用去的’這點社會常識都不知道?”
    林緗玉已被她避退到了亭柱上,石柱上的涼意慢慢攀爬到了背脊上。
    賈瑛猛的伸出手來,攥住了林緗玉的衣領。林緗玉一時不防,被她拉著欠身,連尖叫都忘了。
    “什麽對你自己的立場有利,你便立著那一個,能夠使你將人批駁一番。”賈瑛冷聲道。
    “說白了,你隻是為了安放你自己那點,因為先知產生的可憐優越感而已。”
    林緗玉聽到這話,臉上一白,猛的推開她,尖聲道:“你懂什麽!你一個連紅樓夢都沒看過的人,有什麽資格說我?!”
    賈瑛看到她這副樣子,頓覺無趣起來。自己又何必同她這樣活在自己妄想裏的人計較這些呢?
    反倒是聽了林緗玉這些,不管是孫紹祖,忠順親王也好,甚至是那些“不下蛋”“不知羞恥”的話。
    她有了更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