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苑

    老夫人在一尊白玉觀音麵前跪了有一個多小時，手裏的佛經一遍遍誦讀，手中的長串菩提佛珠不停撥動劈啪作響。念完經邊上的婆子上前將這位虔誠的信徒扶起，兩人一同走出佛堂到正廳。

    這個婆子是老夫人的親信宋媽媽，跟著老夫人有幾十年了，她也是老夫人身邊最為得力的媽媽。

    宋媽媽打探到居住秋月閣的四夫人如今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嘴角微微上揚牽動出一張惡毒的笑臉，說道：“聽說那個新夫人已經四天沒有醒過來，急的四爺天天都在她房裏陪著，秋月閣上下隻留那個叫鬆林的陪嫁丫頭天天在裏麵服侍，其他人都不能靠近臥室的床。所有去探望的人都吃了閉門羹，下麵的丫頭都在傳這個新夫人可能是得了什麽癆病，命不久矣。”

    坐在太師椅上的老夫人閉著眼睛靜靜的聽著宋媽媽說：“四爺這兩天也不去工廠，手上的生意都讓趙君代理，現在好幾個大客戶和供貨商都要求見他。為了那個快要死的女人，四爺是準備把趙家的生意都丟幹淨了。”

    “哦，還有下個禮拜就是老夫人的壽宴，四爺到現在還沒有讓夫人著手操辦。這兩天就會把請柬都發出去，老夫人要有什麽額外的吩咐我也好讓下麵的人都開始準備著。另外小少爺說會在壽宴當天回到家，到時候會給老夫人一個驚喜。”

    聽到小少爺三個字，老夫人的眼皮緩緩抬起來，臉上也掛上了笑容，說道：“這孩子就是孝順懂事，本來想讓他留在家裏到壽宴結束了再回上海，為了讀書就這麽來回跑，也不曉得辛苦。”

    宋媽媽連忙應聲說道：“小少爺一片孝心，老夫人應該高興才是。現在有錢人家的公子們像小少爺這樣用功讀書的也不多，等將來有出息了一定會孝敬老夫人。”

    老夫人點點頭，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可惜了，那丫頭真是會挑時間，真是晦氣。”說完她繼續合上眼睛，手中的佛珠一顆顆撥動著。而邊上的宋媽媽也不說話了，心裏想著這個新夫人馬上就要“打回老家”，四爺要是敢在這個時候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那小少爺回來以後趙家就要換新主子了。

    此時的秋月閣裏的邵依婷兩隻手上各拿了幾本書，正上下上下做著推舉的動作。她在床上躺了這麽些天，盡管飲食依舊但還是瘦了一圈，再不做點力量訓練怕是要把之前那一個月特訓的功夫給浪費了。

    趙祁晟坐在書桌前看著邵依婷寫的那些字，皆是漂亮的簪花小楷，和以前在藥房裏看到的字體有些許不一樣。對比下來，反而覺得麗華寫出來的字更像當時那張藥方上的字體，可是麗華這個人性格卻和當時那個明媚的姑娘南轅北轍。到現在為止，趙祁晟還沒有向邵依婷求證過她到底是不是那個藥房裏的姑娘，可他已經不敢再向這個姑娘要求些什麽，總覺得現在他們倆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用手指輕輕拂過桌上的那些紙，似乎還能聞到邵依婷身上淡淡的清香，一晃神發現她已經站在趙祁晟的身邊，隻是眼前已不再是腦中閃爍過那張明媚的笑臉。

    “在看什麽？”邵依婷向桌上張望了一下，發現隻有自己寫的字。這些都是閑著無聊的時候看到書上有自己喜歡的話語就抄錄下來，權當是給自己練字。

    “你的簪花小楷寫的很好，但是和我看過的有些不一樣。”趙祁晟抬頭看著那張清湯掛麵的小臉，未施粉黛的邵依婷臉色不是特別好。如今的她柔弱的似迎風飄蕩的楊柳絮看得趙祁晟有些心疼。

    “以前應該寫得更好，多年不練手都生了。聽說麗華也寫簪花小楷，真想見識一下她的字是不是和人一樣讓人看不透。”邵依婷嘴上這麽說著，眼睛卻直勾勾看著趙祁晟，好似要把他看透了一般。

    “她的字寫得很好看，可是和她的性格有些不一樣。”趙祁晟低下頭看著邵依婷的親筆，心裏的疑惑呼之欲出：“四年前你有來過蘇州嗎？”

    邵依婷愣了一下，她在算當年在蘇州居住的時候是在四年前嗎？

    見她不作答，趙祁晟便一笑了之。

    他站起來走到邵依婷麵前，牙齒輕咬著下嘴唇，看著眼前妻子的臉龐有些憔悴。這些天他們兩個人一直共處一室，但鮮少有話題可以交談。趙祁晟很害怕她再次向自己提出要了結這樁婚事，所以一直避開和她說話的機會。

    而邵依婷可能是身體沒有完全恢複，腦子時常短路，一件事要想好半天才能想明白。她看著趙祁晟站在自己麵前，那張美的令她炫目的臉龐卻微微皺著眉頭。

    她突然張口說道：“有過。”

    趙祁晟被這兩個字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愣是看了眼前這個女人半天：“什麽有過？”

    “四年前有過，我十四歲的時候在蘇州住了小半年，那時候跟著我師傅學醫，和我姐姐一起練字。”邵依婷說的漫不經心，一雙眸子純淨透亮如同夜空中的皓月讓趙祁晟流連忘返。

    “那你有在藥房的櫃台上寫過藥方嗎？”趙祁晟的心裏有些小小的激動，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在打顫，如果真的是她，那到底要不要放她走？

    “沒有吧，我很少寫藥方，因為字醜。”邵依婷的這句回答無疑是道晴天霹靂，狠狠地劈在了這個男人的心上，他感覺那一瞬間心髒好像停了一拍，身上的血液都凝結靜止了。

    趙祁晟麵若寒霜有些氣餒，難道真的是自己弄錯了？可是邵依婷的眉眼和那個姑娘有七八分相似，笑起來就有九分相似。而且當他看見邵依婷照片的時候，自己心中很篤定這就是他要找的姑娘，為什麽如今她給出的答案卻不一樣？

    假設自己真的錯了，是不是應該放她走？

    這些疑問在他心裏一個個奔出來，讓他無法麵對這個已經與他完婚的女人。

    突然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理智沒有控製住他的身體。趙祁晟上前緊緊的抱住邵依婷，雙手舍不得放開懷裏的女人，能不能就這樣將錯就錯？他已經當了一次壞人，如今物是人非可婚姻既成事實，他不想再錯過這個姑娘。

    邵依婷也愣愣的被抱著，眼睛輕輕閉上任由趙祁晟將她摟進溫熱的懷抱中，可心裏卻好像有一個小人在叫囂著：“不能繳械投降，這個男人的感情會給你帶來傷害，你對他沒有愛情，隻是在脆弱的時候需要一個人來溫暖你。”

    她猛地睜開眼睛，雙手卻不自覺的環到趙祁晟的腰上，抱著這個男人，理智還控製著她的嘴唇一開一合問他：“你考慮好了嗎？能不能放我走？”

    趙祁晟聽到她還是提出來了，胸口像被揪住般難受，原來托在邵依婷後背的手捏緊成拳頭，不想讓她發現自己的苦楚，聲音卻忍不住的顫抖：“我請你幫幫我…。就算你對我沒有一丁點感情我也能接受…這個家給你帶來太多的傷害是我考慮不周，但我寧可你不愛我不喜歡我，也不要離開我…。”

    “那好，我們約法三章。”邵依婷語氣平靜，這是她想了整整三天的事情。

    “第一，我邵依婷與你趙祁晟之間隻有夫妻之名，沒有夫妻之實。”

    “第二，我邵依婷盡全力協助你趙祁晟的事業發展，保護你的安全，盡量保全在家宅中你的地位。”

    “第三，一旦我邵依婷愛上了除你之外的男人，或者除去你在家中的威脅後，就與你趙祁晟離婚。”

    此時的趙祁晟默默聽完這三條，尤其是第三條，不知為何他感覺眼睛一酸蒸騰起一陣霧氣，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然後朱唇輕啟：“好，我同意。”

    接著這對相擁在一起的男女放開對方，胸口的溫熱一下子變涼，他們相互擊掌三下以示結盟，但最後那一記擊掌完趙祁晟的手一用力，手指穿過指縫緊緊扣住了邵依婷冰涼的手。

    他強忍著心痛，表麵假裝冷靜的看著邵依婷的眼睛說道：“我也會盡我全力保全你。”

    一夜之間，他們的夫妻關係發生了質的變化，從原來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變成現在的約法三章擊掌為盟，一時間這段真婚姻變成了假結婚。

    第二天，趙家的兩位小姐莉麗和莉雯到秋月閣探望邵依婷，這也是老夫人暗示允許下兩人才敢前去。本以為到門口會被丫頭們擋著不進去，沒想到秋月閣的屋子大門敞開，裏麵不時傳來歡聲笑語。

    兩位姑娘走到門口對視了一眼，心裏惴惴不安到底要不要進去看看，此時門口出現一個身穿鵝黃色洋裝連衣裙的女子麵若桃花朝她們微笑：“兩位妹妹來啦？真是招待不周，趕緊進屋坐。”

    兩人先是一愣，仔細一看那不就是傳說中快要病死的小嫂子嗎？看她現在的模樣完全無法與家中傳聞所說的癆病鬼相提並論。

    莉麗瞪大眼睛驚恐不已，想著先前老夫人讓她們過來探望還覺著有些晦氣，沒幾天功夫這四夫人就活蹦亂跳的出現在她麵前，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莉雯則對邵依婷的康複表示非常開心，之前見到邵依婷的樣子就很喜歡，結果沒進門幾天就說快病死了讓她好一番傷心。於是，她拉著一動不動的姐姐進門，映入眼簾的是秋月閣全套豪華西式家具，沙發上坐著她們俊美無比的四哥正對那個俏皮可愛的小嫂子眉開眼笑，兩個人親熱地說著話，一副模範好夫妻的樣子羨煞旁人。

    “小嫂子，聽說你前幾天病了不見客，我和姐姐也不好過來叨擾，正巧今天我們為老夫人辦壽禮想過來與你商量一下，也好過來探望你。”莉雯巧笑倩兮，坐在邵依婷身邊歡喜不已。

    “我休養兩天已經好多了，還不是你四哥怕我貪玩沒法好好休息，都不讓我見人呢。”邵依婷言語之中似乎在宣示擁有趙祁晟無盡的寵愛。

    她笑語盈盈，眼睛則瞟到莉麗下垂螓首在一旁不言不語好不正常，說道：“不知兩位小妹準備了什麽壽禮給老夫人？我剛進門還不知老夫人喜歡些什麽，生怕送出來的東西入不了眼。”

    莉麗的反常趙祁晟也看在眼裏，但他之前答應邵依婷要演好這出戲，便裝作沒有看到。

    兩位小妹在秋月閣坐了好一會才走，邵依婷親自送她們倆出苑子，回到屋裏一張笑臉立馬垮下來：“啊喲，你的妹妹們好能聊，我都想著要不要留人下來吃個午飯。”

    趙祁晟卻若有所思，想到剛才莉麗與邵依婷說話時都不敢直視她，說到送給老夫人的壽禮時都挑些經書佛像什麽的，說不出的奇怪。正想著出神，大腿上被邵依婷一巴掌拍得生疼，思緒立馬被帶回來。

    摸著自己大腿的趙祁晟一臉哭笑不得，心裏暗想這死丫頭下手能不能輕點，大腿都快廢了。

    “和你說話呢有沒有在聽啊？”看著邵依婷裝成怒目圓睜的小臉，他冷不丁有個想法。

    兩人商議小半天後，趙祁晟發現邵依婷與前幾天變得不太一樣，可能是因為昨晚上的約法三章讓這個丫頭丟下了沉重的包袱，現在可以將最原本的自己表現給趙祁晟看，如此活潑明快古靈精怪的姑娘令他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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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上就要過年了，小嫻醬要趕緊碼字爭取多寫掉幾個章節，以便春節期間能有東西上新。但是，有木有人看啊？看文的小夥伴麻煩給我留個言讓寶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