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智煊看著邵依婷一本正經的模樣，回想起剛才四叔找他還沒有說清是什麽事自己就已經回絕了，可現在這麽問邵依婷是不是不太好。

    “怎麽？不同意嗎？”邵依婷見他不動聲色，並不知道他完全不曉得要幫什麽忙，便繼續說道：“這麽做的確會有些傷你祖母的心，但也是為了趙家好，將來有一天你四叔若是將布莊交接給你早晚有一天也是要麵對這件事的。”

    趙智煊這麽一聽，更加摸不著頭腦，用手撓撓後腦勺問道：“究竟是什麽事？還會傷著我祖母。”

    邵依婷這才知道，趙祁晟連話都沒有說清楚就被侄子回絕了，辦事辦到這麽差的也沒幾個了：“你四叔是想讓你去和王家談一下原材料的價格，布莊現在的成本價過高，原料的價格比市場要高出四分之一，但質量還不見好，我和祁晟再三商議覺得應該從源頭入手。你覺得呢？”

    趙智煊不置可否的眨眨眼睛，問道：“那這件事為什麽會傷到我祖母？”

    “趙小少爺，你難道不知道你祖母拿著趙家高額的進貨款養著王家的那些個米蟲嗎？”邵依婷直言不諱，完全不顧及王琪在趙智煊心中的光輝形象，當然如今她的形象毀的越是厲害對邵依婷的計劃越是有利。

    趙智煊有些氣餒的垂下頭，他沒想到祖母在別人的眼中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她手段惡劣，傷人害人，還利用趙家的錢不停地供給王家那些紈絝子弟，想到王家的那些小叔叔們在上海花天酒地的模樣，原來是趙家在後麵供著。

    他默默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邵依婷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會盡力去辦的。”

    “你答應了？”邵依婷有些難以置信，原以為這小子要大戰三百回合才能拿下，現在這麽爽快的答應真的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你都這麽誠心誠意的找我了，當然要幫這個忙啦！再說，我也是趙家的子孫，自然明白四叔的顧慮。”趙智煊說完還沒來得及閃躲，發現邵依婷已經伸出魔爪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肆意的揉了兩下，臉上還帶著歡樂的笑，待她鬆手時這個被蹂躪的男子卻羞紅了臉。

    “邵依婷，你這樣好嗎？”趙智煊嘟著嘴伸手摸摸自己被揉的火熱熱的臉頰，想到她剛才嘴裏還說著好可愛，還用那種看著小朋友的眼神盯著自己，心裏就覺得不爽快。

    “你好歹要叫我聲小嬸嬸，我當你是自己的小侄子這麽做不可以嗎？”卻見趙智煊氣憤的看著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的麵前，真想好好的教訓她一番，卻不知從何下手。

    邵依婷覺得趙智煊的眼睛裏有惱怒卻還有一些寵溺，不自覺的笑了：“你祖母好像誤會我們才會對我下手，既然她都這麽想了，我要不要順水推舟遂了她的意思？”

    “你…”趙智煊瞪大了眼睛看著邵依婷的臉靠的越來越近，呼吸間能清晰的分辨出她身上的玫瑰花香，自己不禁緊緊閉上眼睛，隻覺得唇部一陣柔軟，隨後被一陣涼意驚醒，睜眼發現邵依婷笑靨如花，右手食指和中指定在他的唇上。

    “噓…”邵依婷拿開右手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剛才碰在他唇上的手指如今在她的唇上，讓趙智煊潔白的臉龐越發紅了。隻見邵依婷對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空氣中獨留一抹餘香，讓他砰砰直跳的心髒遲遲不能平靜。

    當天傍晚時分，趙智煊再次前往鬆青苑，與趙祁晟攀談了一個多小時後出來，兩人確認了與王家協商的事項後著手讓下麵的人去準備。趙祁晟不知侄兒同意幫忙純粹是看在邵依婷的麵上，而趙智煊也不知布莊如今有一位新的股東就是他的小嬸嬸。

    出了前院，趙智煊整整自己的西服，疾步離開。

    “少爺，您這麽做勢必會得罪王家的那些長輩，何必自己上去硬碰硬？”蕭安在趙智煊身邊為他擔心，現在小少爺已經答應了四爺的要求，若是一個不巧兩邊都不討好，到時候裏外不是人。

    趙智煊怎麽會不曉得，倘若直接應了四叔的請求隻會讓他看起來野心勃勃，邵依婷讓他應這件事便是預感他會頭腦發熱，既然如此就裝傻裝到底。然，不從這個地方下手，整個趙家將不知趙智煊的能力，將來若是趙祁晟把任何產業交到他手上都會被冠上前人種樹後人乘涼的詬病。

    對此他笑而不語，如果蕭安看出他一直以來都在裝傻，那趙祁晟必然會提前做好防禦他的準備，就算他完全不覬覦趙家的產業，趙祁晟也不會甘心讓他觸碰自己的財產。

    另外，賣個麵子給邵依婷，或許能增加一分在她心中的重量，就算得不到這個女人也要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可靠的男人，若是未來發生什麽事情能讓邵依婷第一時間想到求助於他。且趙智煊不信像邵依婷這樣的姑娘會心甘情願的成為後宅中邀寵獻媚的女人，她的眼中總有一種傲氣，這種氣勢隻有在祖母的眼中見到過，可見祖母此次棋逢對手若自己再不出手，等後台倒下了他也要跟著一塊完蛋。

    三天之後，趙家人趙祁晟攜趙智煊至王家簽訂下一季度的訂單，以往王家都由少掌櫃王鈺接待趙祁晟，雖說他的輩分算是趙祁晟的舅舅，卻從來不給他一點麵子，不是以大欺小就是倚老賣老，不要臉的招數筆筆皆是。但見趙智煊也跟來，自是知道要給王琪三分臉麵，免得到時候這個小孫子找她大姐哭鼻子。

    落座王家的書房，趙祁晟靜靜品茶不做聲，今天他純粹是來看一場好戲，沒他什麽事。趙智煊說不上胸有成竹，明知道今天有可能會與王家人撕破臉，可那也是下下策，畢竟王家也不願舍棄這個冤大頭，心裏的那筆賬清清楚楚。

    “舅公，今天我代表趙家來這裏談下一季的蠶絲訂單。”趙智煊麵帶微笑，開門見山的告知王鈺此行的目的，卻見對方臉色一變，氣勢不如剛才進門時這麽強勁。

    王鈺幹笑一聲：“智煊開始管理布莊的事務，舅公自然要為你高興，隻是下一季的蠶絲訂單原以和你四叔談得差不多，中途換人未免有些不妥。”

    “舅公的意思是智煊半路殺出擾了兩家的生意是嗎？”雖說趙智煊長得漂亮，但板著臉的樣子也不會好看到哪去，此時他嘴角的弧度消失，臉上的笑意已經淡去。

    “話可不能這麽說，舅公自然是希望能與智煊你好好談談。”王鈺有些尷尬，沒想到這熊小子上來就上綱上線，毫不給麵子。

    趙智煊的眼睛瞥了趙祁晟一眼，發現四叔一臉淺笑坐在邊上，可見今天是準備讓他一個人奮戰到底。

    他用手指敲敲紅木椅子的扶手，扯了扯嘴角：“自從四叔接手布莊之後，王家一直都是趙家布莊最大的供貨商，過去三年間的往來訂單我都看過，趙、王家的合作密切，莫不是舅公和祖母的撮合想必這樣的合作關係也維持不了多久。”說完，那一抹諷刺的微笑浮在臉上。

    如此直截了當完全不像是趙智煊的風格，這些話的語氣像極了後院中的一個女人，驚得趙祁晟抬頭看向他，自己緊緊抿著雙唇，眼睛一眯閃過一絲疑惑。

    過去多年都是老夫人王琪從中作梗，將趙家的大訂單接到王家，還以雙方協議約束來左右趙祁晟的動作。

    “智煊，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王家的生意還不至於輪到一個已出嫁的女人來置喙。”王鈺明顯被擊中軟肋，此時有些氣急敗壞，作為王家的當家人竟被這麽個毛小子逼急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撇開親戚關係，純粹從生意角度來談。”趙智煊的語氣逐漸平和，臉上始終帶著笑，心想若是撇開了王家與趙家的姻親，這筆生意連談的餘地都沒有。

    “王家作為桑蠶大戶，自是有自家的莊園養蠶，可近些年徽州過來的蠶繭質量遠比王家提供的要上乘，若不是有對比我還以為王家的貨是江浙一帶最好的，不知舅公對此有何對策？”

    王鈺一時不知如何作答，近幾年徽州的繭質量的確比王家的要好許多，雖說手下的人一直在優化養蠶的方式已有所改善，但最上乘的蠶繭皆外銷，留有一批質量中等的供於趙家，若未得到長姐的首肯，他也不敢如此蒙混過關。過去每每趙祁晟提起此事，他都會以各種理由推脫責任，若不是趙祁晟一直忙於其他事務，或許早早的就換掉的供貨商。

    “這些事我都和你四叔談過…”王鈺回答的吞吞吐吐，卻不料趙智煊也不是好糊弄的。

    “舅公，我說過今天由我來談這事，不管過去怎麽說的我們都要推翻重來。”他停下來看向趙祁晟，見他點頭示意便繼續說道：“四叔過去忙，沒有特別關注布莊的事，但不代表絲綢的原料就可以濫竽充數。當然這些次品必定不是舅公有意為之，但如果手下的人不好好檢查作為當家的不知情也不該被怪罪，可這個監管不力的帽子蓋在舅公頭上豈不委屈？”

    王鈺頻頻點頭，明知趙智煊今天給他台階下，若不順著趕緊下來後麵反會愈發難堪。

    “我趙智煊從小得父親教導，該認真的事情眼中絕對揉不得沙子。趙家的布莊規模雖小，但也是我父母的一份心血，現在輪到我來處理相關的事宜，若有得罪也請舅公可以見諒。”趙智煊坐直了身子，語氣說不上疾言厲色但也喝得王鈺抖三抖。

    原以為這個小子毛都沒長齊三言兩語就能打發了，沒想到談起事來絕不比趙祁晟差。王鈺瞅瞅坐在一旁的趙祁晟，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直讓他恨的牙癢癢，趙家的這兩個小家夥看著像倆軟柿子，沒想到一個比一個厲害。

    談生意向來都是針尖對麥芒，而趙智煊今日有備而來一張巧嘴對著王鈺一張老臉說得他無力辯駁，使得趙祁晟在一旁完全沒有插一句嘴。最終，趙智煊討價還價了半天總算與王鈺達成共識，在下一季度的訂單中增量三分之一，但王家必須保質保量且降價至趙祁晟的心理價位，否則新的訂單作罷，一切免談。

    王鈺原想拖延時間差人與姐姐商量一下，反被趙智煊嘲笑做事猶豫不決還不如一個晚輩，氣得咬牙切齒。

    “智煊，好歹這個單子關係到王家下一季度的生計，舅公不得不謹慎。”王鈺的一句話換得趙智煊的一陣好笑。

    “買賣不成仁義在，我喚您一聲舅公自然不會讓您吃虧。舅公也該給我個麵子，就現在這個局麵趙家給出的條件應該是最優厚的，何必貪圖一時的利潤毀了我們長久的合作？”趙智煊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明白王鈺今天是吃了大虧，被冤大頭倒打一耙直恨的他牙癢癢。

    王鈺冷哼一聲，今天他趙智煊親自來談擺明趙家人刻意把王家定在杠頭上。現在還好意思說不讓他吃虧，也就趙家這兩個小子有臉。但，如若這樣的條件也談不成，趙祁晟一定會轉向徽州的那些養蠶人，到頭來偷雞不成蝕把米還要去求姐姐幫忙豈不是更沒臉麵，隻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就這麽定吧。”王鈺深深歎氣，回頭還不知怎麽和父親交代，現在先把單子談好免得再生事端。

    趙智煊見王鈺點頭，也不枉他做盡準備費這麽多口舌，總算是舒了口氣。

    雙方談妥一切後王家也沒留他們用膳，兩人乘車離開，一路上趙祁晟還提著一股氣，想要問些什麽卻遲遲不開口。

    “四叔，單子談好了，我也算不辱使命，以後的事要辛苦四叔，我就不插手了。”趙智煊一句話打破了車裏的平靜。

    “這樣不好吧！”趙祁晟沒想到侄兒會先開口，如今難題迎刃而解，本想著如不讓趙智煊過多插手布莊的事隻會惹人非議說趙四爺過河拆橋，到時候王家人也會翻臉不認人。現在趙智煊主動提出來不但化解了後麵的困境，還讓趙祁晟對這個侄兒心生佩服。

    “我這麽做隻是想為四叔分憂，但也不想就此接手布莊的事。還是吃喝玩樂更適合我。”說完，趙智煊沒心沒肺的笑笑，心卻不怎麽平靜，如若不是為邵依婷他也不必做這樣的事，就算已然萌生野心也不願與家裏的生意搭上太多關係，免得老夫人多生心思。

    “行。”淡淡的一應，趙祁晟心中的大石頭也算放下，對眼光獨到的邵依婷也更添一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