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趙智煊談好訂單的第二天，老夫人收到自己七旬父親讓人帶來的話，內容自然與昨日談判的結果有關，訓得老夫人臉泛青光，心裏那股氣怎麽也順不下去。

    原想將孫兒叫來好好問問是怎麽回事，被院裏突如其來的一陣喧鬧打消了念頭。

    宋媽媽顫顫悠悠的進門俯身與老夫人耳語幾句，麵露難色的問道：“老夫人，如今是否要立刻封鎖消息？”

    “怎麽封鎖？還不嫌丟人嗎？”老夫人被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手上緊握拳頭捏得關節處泛出了白色。

    半盞茶的功夫，趙祁晟遣人去請老夫人至前廳一敘，王琪本想稱病避開，轉念一想若是自己不出麵說不定鬧得更加沸沸揚揚，隻好帶著幾個媽媽前去。原以為趙祁晟一個人在那裏候著，卻見他的兩位夫人還有自己的小孫兒已在前廳等候多時。見老夫人到來，原來相談甚歡的四人立刻靜下來，邵依婷和唐玉芬站起來向老夫人行禮請她上座。

    此時老夫人一臉平靜，完全看不出東窗事發的恐懼。

    “老四家的請我過來所為何事？”老夫人坐在堂上，微微側過身看著趙祁晟。

    趙祁晟欠欠身，笑容滿麵的說道：“老夫人可還記得寶榮堂的少東家錢旭東，上次在您壽宴上與錢先生一同來賀壽。”

    “哦？是嗎？”老夫人語氣淡淡的說道：“那天人多，我不記得了。”

    “今早寶榮堂遣人來想要為錢旭東提親，為此想請老夫人一同決議。”趙祁晟眼含笑意，雙手合十，右手拇指在左手拇指關節上反複摩挲。

    老夫人似笑非笑，心裏清楚趙祁晟是有意讓自己的妹妹嫁到錢家，而這個寶榮堂一直以來都與王家不和，這趙祁晟葫蘆裏究竟賣了什麽藥。

    大夫人掩嘴笑道：“聽說錢家的公子是在老夫人的壽宴上看上了莉麗，可謂是一見鍾情，前陣子饒是纏著他父母來趙家提親。”

    這個錢家雖算不上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這錢旭東的表親在各處都有個一官半職，若是與錢家結親勢必有利於趙祁晟事業發展。

    “原來是向莉麗提親，這丫頭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老夫人輕挑眉毛，嘴角向上一扯，想到這個趙莉麗上次的態度就氣不打一處來。趙莉麗和趙莉雯這些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老夫人關在家中培養就是為了哪天必要之時給趙智煊的未來鋪路，但這麽隨隨便便將她嫁了豈不是毀了一顆培養多年好棋子。

    “莉麗這丫頭來年也該十九歲了，這些年在家裏琴棋書畫樣樣學得好，就是沒見她對誰動了心思，如今錢家也算是個不錯的對象，老夫人您覺得呢？”趙祁晟再一次向老夫人發問，視線正巧與老夫人碰撞，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已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老夫人冷笑一聲說道：“老四素來知道錢家與王家不和，如今將我們趙家的姑娘嫁到錢家，這是要打我老婆子的臉嗎？”這麽一說，前廳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趙祁晟早已料到老夫人會說這樣的話，便一笑置之。

    趙智煊見氣氛不對，趕緊打趣的說道：“小姑姑雖說長得不賴，但脾氣也是一等一的壞，隻怕錢家的這位公子也降不住這牛脾氣。”他的眼睛掃過廳裏的幾人，卻見邵依婷莞爾一笑搖了搖頭，以為自己的話有點效果，殊不知邵依婷在笑老夫人死到臨頭還顧著她王家的臉麵。

    此時，管家鍾叔進入廳中，在趙祁晟身邊耳語幾句後，見主子點頭示意便退出去，隨後進來了一個身著黑色警服的男子。這個男人看著有四十來歲，身形高大，臉頰上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邵依婷抬眼細看，這應該是條刀疤，原本英氣的麵容多了一份冷峻。

    “方局長！”趙祁晟一見這個男子立馬站起來上前，兩人一陣寒暄後直奔主題。

    “前陣子聽說趙家被盜，我把局裏的小家夥都調動起來，這些雞鳴狗盜之徒一定要抓起來好好教訓一頓。”說完，他看向老夫人，站著欠欠身子說道：“老夫人是我們城裏德高望重的人物，城裏的長治久安也有老夫人的一份功勞，要是被那些阿貓阿狗擾了清淨就是我方某人的罪過了。”

    這個男人看似恭敬，卻微微挑起眉毛，嘴邊攀著冷笑：“不過這兩天那些猴子也不負期盼，總算逮到個關鍵人物，不知道趙先生是否願意見見這人？”

    趙祁晟明白他的意思，臉上少有的露出為難的神色，瞟了趙智煊一眼，然後看向老夫人說道：“這件事關係到後院的幾位太太，本不應該讓警局插手，但是涉及的錢財不少，隻能勞煩方局長將人，好生詢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時候老夫人才意識到，趙祁晟今天有備而來，所謂的錢家提親原是給老夫人打預防針，現在錢旭東的娘舅來趙家根本就是得到了趙祁晟授意讓她難堪，此刻就見著一個丫頭給人拎進來。

    邵依婷冷眼看著自己苑裏的粗使丫頭小川被扔在地上，那丫頭整個人瑟瑟發抖，右眼前麵擋著一片散落的頭發，她見到廳裏的幾雙眼睛盯著自己看，竟然發出了一陣陣尖叫聲，尤其是看到老夫人時更是像發狂一樣撲過去：“老夫人救我，老夫人救我…”可她的背後被一個警官抓著，遲遲沒法脫身，自己在原地一邊叫一邊扭來扭去。

    老夫人見狀趕緊側過身避開，邊上的宋媽媽上前擋住這個看似瘋癲的丫頭喝道：“瘋子，滾遠點，別傷著老夫人！”

    方局長冷笑一聲道：“看來這丫頭還認識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還認識她不？”

    坐在下麵的趙智煊聽這個丫頭一聲聲喚著祖母，剛想上前幫祖母阻攔，卻聽老夫人淡然說道：“一個瘋丫頭，我怎麽會認識。”隨後將臉別過去不再看堂下的人。

    “哦？那可有人認識這個丫頭？”方局長撇了撇嘴，環視廳裏的幾人。

    眾人聽瘋丫頭喊道：“老夫人，我真的聽你的話…我給她下藥…她就是沒死…用火燒也不死，老夫人她死不掉啊！老夫人！”

    那丫頭發狂一般掙脫開後邊的警官，上前扒拉著宋媽媽的腿，不時發出顫抖的叫聲：“宋媽媽，求求你，救我，她死不掉啊！她死不掉！”

    推搡之間老夫人起身準備從宋媽媽後側，那丫頭不知哪來這麽大的力氣一把推開宋媽媽，老婆子“啊喲”一聲撞在邊上的矮幾，疼的直不起腰，遲遲爬不起來。

    後頭幾個媽媽趕忙上前去扶老夫人，手還沒來得及碰到她，隻見那丫頭死命的撲向老夫人，雙手差一點快抓到王琪的衣角時被她身後警官一把抓住。此時小川眼前散落的發絲飄開，右眼的位置未見眼球，惶然露出一個血窟窿，她的嘴裏還驚叫著：“老夫人救我，四夫人死不了啊！四夫人是魔鬼，她是魔鬼！”

    而王琪見到這麽恐怖的一幕，竟然一聲驚呼，兩眼向上一翻厥過去，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下。

    “祖母！”趙智煊見情況不對，趕緊衝上去抱住老夫人，連喚了幾聲都不見王琪醒來，自己嚇得眼眶泛紅。

    大夫人一看這情形受到驚嚇，趕緊用帕子遮住眼睛，另一隻手不停撫著自己的胸口，隻覺得這個丫頭的模樣太恐怖。

    唯有邵依婷依舊端坐在位子上，漠然睥睨在場的幾個人：曾經不可一世的老夫人如今嚇得半條命都快沒了，暗地裏做小動作的小川也變得不人不鬼，還有背地裏出了不少壞主意的宋媽媽被撞得像個快死的母豬一樣隻能哼哼，好好地看著她們一個個的下場。

    這就是欺負她邵依婷的後果！

    老夫人當即被下人和趙智煊抬回靜心苑，大夫人趕緊讓管家請了大夫給她醫治，自己嚇到腿軟坐在前廳歇了好一會。

    趙祁晟卻在前院與方局長談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將人送走，順便讓他將已經瘋癲成魔的小川一並帶走。

    回到前廳見到大夫人和邵依婷兩人坐在那裏，相比之下大夫人的臉色非常難看，還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邵依婷。趙祁晟的到來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詢問了老夫人的情況無果便想送大夫人回房，卻見她脫手推開丈夫說道：“祁晟，我知道你疼愛依婷，但是今天這事實在是太凶險了，若有個萬一，這個家就要變得四分五裂你知道嗎？”

    趙祁晟解釋道：“玉芬，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麽樣的？我相信我看到的，就算老夫人平時言辭犀利還有心燙傷依婷，你也不能做這樣的事啊！還有那個丫頭，變得人不人鬼不鬼，這是條人命啊！”大夫人明顯是嚇壞了，說話的時候聲音帶著哭腔，身子也跟著顫抖。

    她紅著眼睛看著邵依婷，絕對不敢相信這個單純耿直的姑娘居然會做這樣的事，這簡直就是穿著人皮外衣的惡魔。

    邵依婷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大夫人麵前蹲下，用雙手穩定住大夫人顫抖的肩膀，眼神堅定的看著唐玉芬說道：“夫人，回去休息吧，別再想那些髒東西了。”她的聲音輕輕的，不帶一點恐懼。

    大夫人從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默默哽咽道：“就算她想害你，就算她對你動了惡念，你也不能這樣，依婷，你不是這樣的孩子。”一個沒忍住，唐玉芬已是淚流滿麵，她曾經這麽喜愛邵依婷，這麽心疼這個姑娘，可今天發生的事簡直讓她害怕。

    而邵依婷默默的蹲在那裏幫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事後她有些懊悔今天的做法，原不應該讓這個善良的女人看見人世間醜惡的一麵，可這場戲若沒有唐玉芬和趙智煊這兩個觀眾結果興許就會變得不一樣。

    “夫人，對不起。”

    我從未想過要老夫人的性命，但自我進入趙家的第一天起她就想要我的命，今天這麽做也是別無選擇了，為了自己，也為了祁晟，我不得不這麽做。

    這些話邵依婷自然不能說出口，她和老夫人的怨早已結下，也許將來還會有她的寶貝孫兒與自己為敵。如此冤冤相報的感覺讓她無比怨恨，但今天的局麵已經由不得她心軟。

    那天過後，老夫人命人謀害四夫人的傳言在趙家四起，而這些傳言也不是空穴來風。

    靜心苑裏被沸水燙傷的婆子被大夫人屋裏的媽媽救下後昏迷了整整六天，等到醒來的時候身上已經潰爛，當她知曉自己重傷將死，惴惴不安的告訴春風苑裏照顧她的媽媽，宋媽媽當時讓她將加了藥物的沸水潑到四夫人頭上，隻要讓四夫人毀容，事成之後便會給她一筆潑天的財富，讓她無需再端茶送水從此過上好日子。沒想到為了這一貪念卻要賠上自己的性命，等到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大夫人知曉此事後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想著之前對邵依婷說的那些話，也許已經傷到了她。可那天的恐懼依舊讓她心神不寧，連著好幾日都沒有見這個年輕的小夫人。

    而老夫人這一昏迷就在靜心苑裏躺一天一夜，醒來時隻見趙智煊一個人坐在床邊陪著她，不禁潸然淚下。

    “祖母，你醒了？”趙智煊原已累得打起瞌睡，聽見床上有動靜一個激靈，發現床上的祖母已經哭得不能自已。

    老夫人抬手擦擦臉上的淚水，嘴裏不停念叨：“智煊，別走，我的智煊別走。”

    “祖母，我一直在這裏，您別哭了。”

    雖說趙智煊此時耐心的安慰著老夫人，但在老夫人昏迷不醒期間，他聽到祖母嘴裏一陣陣的罵著“賤人…去死…”對於一向心疼老夫人的趙智煊來說無疑是一種打擊。

    他一直以為老夫人是世上最心善的女子，和他母親一樣連個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沒想到這次的事情讓她暴露本性，昏迷的時候嘴裏還惡狠狠的咒罵，不用猜都知道是在罵邵依婷。

    這讓趙智煊對祖母無比的失望，原來王琪在他麵前建立的良好形象全數崩塌，且從那個瘋丫頭言語中可知祖母不止一次想要謀害邵依婷。而對邵依婷，他卻萌生了一種奇怪的念想，這個惡毒的小嬸嬸看似恐怖，竟有種想要將她好好保護起來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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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嫻醬已將文文稍作改動，之前有些不通順的地方請大家見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