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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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裏幾個醫院因為今天接連兩場的襲擊而人滿為患,各色車在門口毫無秩序的停靠著,醫生推著病床夾縫通過,警報,哭聲,議論,吵鬧纏到一起,將整個醫院變成了災區。警車隻在門口停留了一分鍾裴辛旖就立馬改了主意,“去我公司。”

    軍工業公司,有一個醫護部門是很正常的,她公司所有的設備都趕得上頂級的醫院。

    裴傾沉默了一路。揉著太陽穴,疲憊地睜眼合眼,看著窗外,眼睛無光,不知是對這一切都不在乎,還是隻是因為很累。一個小時前挑釁警方的樣子一點都沒了,像是突然沉寂,疲憊,也煩躁,壓著自己情緒,不想衝著她爆發出來。

    她看了她一會,看她微抿的雙唇,一潭死水的眸光,臂上血液從指縫流出來,看起來有些慘烈。她忍不住伸手握她的胳膊想看一下她的傷勢卻被她提前感知,反射性的打開手護住傷口,很敏銳的第六感。她沒看向裴辛旖,擋著傷,依舊歪頭看窗外,表情很冷漠,仿佛對著一個陌生人。

    燈光在她臉上遊離消失,周而複始。

    “讓我看一下。”她輕輕的說。

    “不用了。”車到了。

    她先於她下車,在門口等她下來,隨後砰的關了車門。整個大廈燈火通明,門口保安衝她恭敬地點一下頭,她點頭回應,和她一起走進去。

    現代極簡主義的裝飾,大片黑白撞色,空曠,一望無際,裝飾高端而輕奢,很難想象是做這麽危險的生意的地方。

    她握緊了傷口。

    隻是個擦傷,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了,她將外套唰的拉下來,動作大傷口裂得更加嚴重,她卻毫無知覺的活動著肩膀,從頭提掉自己的單衫隻留一件背心在身上。

    這時能看到她頸間一條極奪目的紅寶石墜細鏈,顏色有些黯淡,但不影響美觀。

    漏出來的皮膚上有很多細微的肉眼難以辨別的疤痕,主治醫生簡單的掠過這些疤,隨後去看她的傷口。灼傷。他指揮助手拿藥。裴傾坐在病床上讓醫生上藥,棉簽蘸著碘伏摁進傷口裏,她表情淡定,閉著眼休息,一絲皺眉都沒有。一晚上接連遭受兩場襲擊,她還能如此沉著平靜,裴辛旖很好奇她這八年都發生了些什麽,杵著嘴唇看著她的反應,不勸,直到主治醫生走過來低聲跟她說,“裴小姐,關於這位小姐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你說。”

    醫生曾經是軍醫,對每一種武器所造成的傷疤都有所了解,一眼即可辨識。

    “她身上的傷口太多,”他背著手開口,“槍傷,擦傷,刀傷,燙傷,以她的情況看,她屬於那種不留疤的體質,所以外人都看不出來,估計是前幾年受傷的,新傷倒是很少。但是看她的疤痕數量,我懷疑她可能會有更嚴重的內傷。因為很多非武器傷害都可能把症狀留在身體裏麵,外表是看不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她以前經曆過什麽我不知道,但按我的經驗來看應該不會好過我經曆的戰爭,要不是被虐待,那就是經曆過打打殺殺的。”他慢慢地說,“超強的忍耐力,對疼痛感知的滯後和遲鈍,她有可能傷到了神經,或者是心理出現了問題。”

    裴辛旖抿嘴,“那就給她做個全身檢查。”

    她其實也有感覺,因為剛剛她打開她的時候,她能感受到她指尖的粗糙與堅硬。

    醫生點點頭。

    “在這之前,先做個dna對比。”

    “嗯?”

    “和我。”

    裴傾沒有反對進行全身檢查,抽了血之後臉色有些蒼白,裴辛旖從旁邊的冰箱裏拿了一瓶牛奶給她,她搖頭,“乳糖不耐症。”

    “那要喝什麽?”她輕聲問,“橘汁?”

    “水就可以。”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到別墅十一點半,管家恭敬地在門口等著,彎腰,“小姐。”

    裴傾跟在她姐姐後麵走進別墅,難得的笑了笑,“姐你別墅真豪華。”

    還能給出個評價,還能叫她姐姐,是件好事,“你的房間已經給你收拾好了,睡覺的時候小心一點,壓到傷口就告訴我我給你處理。”

    “嗯。”她乖乖的點點頭,“那姐姐晚安。”

    ……

    警署仍舊忙碌,電腦上不斷蹦出蔡文東從現場發回來的蛛絲馬跡。大多都是所留的彈夾與碰撞間的擦痕,沒什麽實際的價值。

    辦公室外人來人往,關係圖初步形成,以裴傾為中心建立起的結構網絡和dia息息相關。她看著電腦上不斷運行的麵部識別軟件,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白晨七輕輕敲門進來,“ada,都先生又來電話了。”

    而此刻電腦跳出一個新的對話框,仍舊是蔡文東,“我們在現場廢料上提取了一份血跡,很有可能是其中一個殺手的,現在正送回警局,你看一下怎麽處理。”

    “好。”她掛了電話示意白晨七自己知道了,“我等下回給他。”

    隨後門被關上,她轉手撥另一個號碼。

    通話地址顯示美國華盛頓。

    ……

    淩晨,空氣極寒,窗上的冰淩初顯。

    裴辛旖的房間徹夜亮著燈,筆記本開著,而她手裏是一本厚厚的相冊。上麵滿滿的都是八年前的照片。

    這八年你去了哪裏?死裏逃生是什麽意思?

    這時電腦跳出一封郵件,是公司內醫生發來的,她要求的體檢報告。

    就在不久之前做的。她點開郵件。

    dna匹配值99。她繼續往下翻。

    身上初步統計十七處槍傷,十處縫合,五處刀傷,三處灼傷,後背有一條二十厘米長的刮痕,懷疑是爆炸碎片所致,體內有碎彈片,還有不明化學成分。無法估計人力傷,但腕部關節微微錯位,腰椎錯位,腿部有骨折的痕跡,恢複得很好,右手無名指略畸形,懷疑是人力所致…

    她的鼠標靜靜的滑動著,越看越膽戰心驚,越看越心疼。別墅內的暖氣充足,她卻縮緊了身子。

    雖然才確認了她是她的妹妹,但看到一個女生身上出現這麽多恐怖的傷,她既害怕,也心碎。隨後她掀開被子下床,拿著相冊推門。走廊空曠,而她徑直走向盡頭,輕輕擰把手。

    門沒有鎖,有燈光亮著。

    裏麵裴傾穿著白色睡衣,蜷腿抱膝,側頭看著窗外,神情淡然虔誠,繃帶的顏色與她融合,整個人呈現一種禁忌的美感。

    她此時才敲了敲門,裴傾轉頭就看到她,“姐,還沒睡?”

    她走了進去,坐到她的床沿,“想來看看你,你呢?也沒睡?”

    “有事嗎?”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你說你想找回親情,所以我想把這帶給你。”

    相冊。她沒接過來,更沒翻開,隻是淡淡的搖了搖頭,“沒必要了。”

    “…”

    “以前的事情都記不得了。”她說,“看照片也想不起來。”

    “阿傾。”她叫她。

    “姐你真幸運,”她淡淡地說,“怎麽八年前的事兒就讓你躲過去了呢?”

    “你怎麽能這麽說。”

    “你想問我這八年的事吧。”她突然岔開話題,“可我一點都不想回憶,我忘了,忘了這八年是怎麽過來的了。”

    她抿嘴,“阿傾,我讓醫生給你做了一個全身檢查,你的情況很不好…答應姐姐,明天和我一起去做個心理評估好不好。”

    “…”

    “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