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邂逅小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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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藍喜歡清靜,有時候,為了躲避水岸的聒噪,她就會跑到這個魚塘邊。

    去之前,她會像現在一樣,換上白色帆布平底休閑鞋,穿著長及小腿的月白色亞麻布裙子,披著烏黑發亮的長發。拐過一條條車來人往的街巷,踩踏著沿途芒果樹下潮濕的蔭涼,像一隻身心俱疲的鳥,渴望停歇在這被暮色籠罩的魚塘邊,風幹那粘住翅膀的汗水。

    隨處可見的荔枝樹,芒果樹還有大榕樹,被橘紅色的晚霞籠罩著,碧綠的樹葉著泛著一層迷蒙的紅光。天是紅的,地是紅的,紅的如同在流血,讓人恍惚覺的,穿越到別一個星球。

    第一次看到那種與北國風光截然不同的景色時,藍藍錯愕的拍拍腦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然而再美的景,有了人為的痕跡,即便再肆意生長,也遮掩不住那道被剪子劃破的傷痕。風輕輕一吹,掀開綠色的衣裳,肌理大致都是一樣的,沒有太過鮮明的特征。

    綠的樹,紅的花,除卻周遭不同的陪襯,血色的殘陽都在彌留之際,極力釋放著所有的光彩。這光彩或豔麗,或淡雅,或氣勢磅礴,或內斂沉靜,即便消弭也風情萬種,用那微弱的能量作為對生命垂危的最好祭奠。

    生命的隕落總會讓藍藍不自覺的產生強烈的痛楚與傷感,曾幾何時,她不止一次被這樣的景致觸動了脆弱的神經。望著暮色四合的天空,濃濃的鄉愁便會隨著血液在全身流淌。

    隻不過晃了會神,勞累了一整天的太陽,便像頭可愛的小鯨魚一頭紮進海裏洗澡去了。金色的晚霞一如那經不住海水沁潤的眼影,瞬間就花了,淡了。

    天色一晚,在魚塘裏撈魚的小男孩,就哼著好聽的童謠一個跟著一個跳下塘壩,穿過菜地中間的小路往回走。

    藍藍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孤寂瞬間便席卷而來,她坐在魚塘邊雙手交錯抱住膝蓋。魚塘一百米外的路燈漸次亮了,而這裏卻是光明無法抵達的彼岸,讓人心生畏懼的暗區。

    時間過的真快啊!點點星光像月桂樹上凋零的細碎花朵,落在黑色燈芯絨天幕上,那股醉人的香氣從遙遠的宇宙飄來,如一壺陳年老酒,把藍藍給灌醉了。

    蛐蛐躲在草叢中,啾啾啾的鬧個不停,魚兒支棱著小耳朵,斂聲屏氣聽了一會,靈活的尾翼就停止了擺動。饑餓的老鼠竄上竹架,用它那尖細,銳利的小門牙啃著月牙狀的大青瓜。菜地裏嘰嘰的蟲鳴,讓她恍惚了,突然覺得自己就像,置身於家鄉山巔柔軟的草甸上。

    就在這時,一陣咳嗽聲由遠及近,藍藍沉醉的心硬生生的被喚醒了。她這才發現,有股忽明忽暗的火星子慢慢向魚塘這邊飄了過來。望著那遊移的光點,她那毫無警惕的心像刺蝟頓時縮成一團。

    光點體形雖小,可顏色鮮亮,完全有別於樹林裏古墓中燃燒的藍色火焰,那帶著一股陰森之氣的鬼火在不分白晝黑夜的城市裏是很難存在的。

    她用理性的思維安慰自己不要害怕,因為在驚悚片中,還沒有一個鬼,會在出現的時候,像人一樣大聲咳嗽。光點越來越近,在離魚塘十多米的地方,她看見了一個黑霍霍的人影,並聽見了人影向前走動時,和地麵摩擦所產生的,響亮的腳步聲。為了不被發現,她捂住嘴巴並在腦海中做著一切不好的設想。漸漸向魚塘逼近的那個人不是流浪漢,是個喝多了酒的醉鬼,抑或找不到家的神經病。

    要不是馬路上明亮的燈光,這個坐落在窪地裏的魚塘,幾乎全部隱匿在了黑暗之中。但在魚兒的世界裏,黑暗就像一道能把它們和危險隔開的壁壘,可以暫時不用顧及自身的安全,盡情的跳躍,嬉戲,甚至還能唱一些單細胞生物才懂的歌曲。

    魚塘裏時不時就會發出一陣撲嗵撲嗵的聲響,那是生命的血液流淌在魚那柔軟的軀體裏,所表達的一種簡單的歡悅。

    做一條魚真好啊!它們可以成群結隊,也可以孑然一身。它們不會因為戀愛煩惱,也能在沒有希望之光的深水裏靜靜的活到地老天荒。

    為什麽我不是一條魚呢?藍藍正這麽想著,那個人影像可怕的魔鬼,一刹那就到了堤岸下的水溝邊,她有點害怕的扭頭望著近在咫尺的火星,連氣都不敢出了。

    她的心正在一點一點收縮,冷汗正從額頭往外冒。突然,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哎喲慘叫了一聲,緊接著就傳來有人跌倒在水渠裏的撲嗵聲,不到一秒,那微弱的光點便消失了。

    藍藍打開手機,憑借微弱的光亮爬下魚塘,看到是個人就說:“你,你沒事吧?”然後伸出手把他從水渠裏扶了起來。那人說:“呃!真是糟糕!我,我沒事,謝謝你!”他的身上正滴溜著水草味的髒泥水。

    聽他說話的聲音年紀似乎不大,藍藍如此猜想著捂住鼻子說:“不用謝,天都黑了你來這裏幹什麽呀?趕緊回家去吧。”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太危險了,好些小流氓趁天黑,把小女生騙到這種地方先奸後殺的事情時有發生,因此她得趕緊離開這裏。

    男孩見她轉身要走急忙說:“嗨!等一下,我來這裏找你呀。嗨!等一下嘛,我跟你一起走。”他的聲音幹淨,深沉,一點都不沙啞。藍藍猜想,他或許還是個不知道怎麽**的小處男。產生這樣的想法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和害羞,說心裏話,她也想知道男孩和女孩之間**是什麽感覺,但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自己不喜歡的,絕不會以身相許。

    如此想著,她就順著菜地裏的小路小心的往前走,男孩像尾巴一樣緊隨其後囔叫著:“嗨!你別走那麽快嘛!等等我啊。”她停下腳步問:“我又不認識你,你跟著我幹嘛?”她的語氣嚴肅而冰冷,這冰冷讓還很悶熱的傍晚瞬間充斥著一股寒氣。

    她的冷漠與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實在讓人難以靠近。但大部分男生天生臉皮厚,當他對一個女生產生好感的時候,他才不在乎她是什麽態度,勇敢進攻才是讓她那“堅固的陣地”土崩瓦解,最終淪陷的主要因素。就算他隻談過一次戀愛,可他自認為追女生的手段非常高明。男孩邊想邊嗬嗬笑著:“是啊!你又不認識我,那你摸我的手幹嘛呀?”雖然看不清她的模樣,但憑剛才那一刹那的觸碰,他猜想一定是個大美女。

    藍藍停下腳步沒好氣的問:“哎!你怎麽不講理呀?我什麽時候摸你的手了?”男孩笑嘻嘻的說:“就剛才呀,吃人家豆腐怎麽能不承認呢?”他說話的時候故作委屈,並有意用肉麻的話拉近彼此的距離。

    藍藍說:“你胡說,我沒有。我警告你啊,你再跟著我我就不客氣了。”她的言不由衷實在是自欺欺人。在這容易讓人孤獨,思念家鄉的異地,在這容易失眠的夜晚,在這危險重重的荒郊,有個男孩說,我來找你啊,即便言語之間帶著明顯的欺騙,卻也讓她覺得歡悅,但她不會把這歡悅表現出來讓他輕易察覺。

    男孩像個尾巴一樣跟在她後麵邊走邊說:“我沒有胡說,你剛才來這裏的時候,我在馬路邊朋友的店鋪裏買煙看到你了。”為了取悅她,他不惜說慌。藍藍從他說話時撲朔迷離的眼神裏揪住了這謊言的尾巴,於是撇了撇嘴:“鬼才信你呢。”這種毫不在乎彼此感受的談話,使他們看上去就像認識了許多年的好友。

    兩人就這樣一邊爭執一邊往前走,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熱烘烘的馬路上,男孩一個大跨步橫在她麵前說:“我對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此時,借著明亮的路燈,他們才把彼此認認真真看了個清楚。

    藍藍原以為,男孩是個紮著辮子的非主流,可沒想到,他竟留著板寸,這種發型使他看上去有些老氣,就連那原本年輕的臉上也增添了一抹掩飾不住的老成。她捂著嘴嘻嘻一笑,小聲嘀咕:“真難看!”男孩似乎沒聽見,隻顧拉扯皺巴巴的衣服。

    他的額頭飽滿冷峻,兩道濃眉如同毛筆寫成的一字橫在那雙深邃,透亮的眼睛上。挺直的鼻子就像一座山嶺把那雙無論誰看一眼都會被深深吸引的眼睛給隔開了。嘴唇薄厚適中,笑起來會平添些許女生的嫵媚。不太尖的下巴使整張臉顯得有點圓,可那硬朗的線條卻恰到好處的把他的俊美給突顯了出來,總之,他的輪廓很容易讓藍藍想到一個紅運當頭的天王巨星。

    白色t恤和兩側有白色條紋的深藍色運動褲穿在他身上,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瀟灑。就連腳上那雙隻有農村人,或者和尚才穿的黑色方口布鞋,穿在他腳上卻一點都不老土。

    他有點像光頭強,但比光頭強要帥幾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