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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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知道她內心的苦處,所以阿蓮這天來的特別早,幾乎提前了半個小時前來接班。她清點衣服件數的時候,藍藍就認真叮嚀:“袋子裏那套西裝客人已經買過單了,等會他來取的時候,你核對了姓名再把衣服給他。還有那條皮帶,好像有點長,客人說是要改短一點。對了,還有倉庫裏掛的那件白色襯衫掉了一顆扣子……。”
阿蓮一邊聽她講一邊點數,結果數了幾次不是多一件衣服就是少一條領帶,結果點來點去就是對不上數。
藍藍一著急就板著臉說:“你今天是怎麽了?三歲小孩都能數清的數目你卻點了這麽久!我真是瘋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哪裏不對你打電話給我吧,我先走了。”
聽到這話,阿蓮就慌了,於是趕緊抓住她的胳膊:“不行,等我弄清楚了再走嘛。”交了班才發現問題就得自己負責,她可不想糊裏糊塗的。
為了使她放心,藍藍就鄭重其事的說:“衣服不多不少剛剛好,你要是擔心就多點幾遍吧,反正現在沒什麽客人。一定是漿糊吃多了,打起精神來好不好。”說著甩掉她的手就往電梯走去。
阿蓮一臉失落的衝她喊:“離下班還早呢,你這麽著急是要去幹嘛呀?”
藍藍也不知道自己急著要去幹嘛,反正就是呆不住了,一刻都呆不住了。想快點離開專櫃,坐在河邊的石椅上,望著傍晚時分漸漸鮮明的,初秋的薄涼光景,將紛亂的心事理出一個頭緒,讓灌了鉛的頭腦疏朗起來。
地下停車場出口的牆壁上安裝了一個卡鍾,很多同事正圍著它好等到整點打卡,他們不時的看看時間,滿臉的焦急與無奈,恨不得把鍾表的時針一下子撥到四點。
藍藍站在這些同事的外圍,望著他們擠在一起的腦袋,聽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話。這時,終於到點了,大家拿著卡你擁我擠把手伸向那個狹長的插卡口。“哎呀!你別推我行嗎?”,“趙,趙高你幫我打一下卡好不好?”,“你還是自己打吧,上次給你打卡害我被罰二十塊。”,“可我後來給你買了一把雨傘花了三十塊呢。”,“嗨,你們到底打不打?不打別擋著別人。”“……”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年輕的,蒼老的,鬧哄哄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像個皮球在停車場的牆壁上彈過來又彈過去,發出讓人壓抑的“嗡嗡”聲。
藍藍好不容易打完卡出了停車場,正想回宿舍補個覺,卻見莫言雙手插在褲兜站在馬路邊,用迷離的眼神盯著她。她猜測他一定是來問她辭工的事情的,因此就像什麽都沒看見一樣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有點氣惱的莫言也不說話一直跟在她後麵,等到了宿舍樓下,見她毅然頭也不回的往樓上走,這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理我是吧?你什麽意思啊?”
藍藍最不喜歡別人用這種口氣和她說話,於是用力掙開他的手,然後轉過身來:“沒什麽意思,想回去睡覺不行嗎?”
誰知莫言卻冷冷的說:“要睡去我家睡”說著拉住她就往街上走。
他的霸道把藍藍給惹火了,但她並沒有像個潑婦一樣大吵大鬧,而是使勁扒拉著他的手:“我幹嘛要去你家睡啊,你放開我,我又不是無家可歸的乞丐要你收留。”
聽她把自己比做乞丐,莫言的內心突然就抽搐了一下,心想一個人在這陌生的異鄉打工,哥哥又不關心她,她簡直比乞丐還要讓人心疼不是嗎?於是就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去不去由不得你。”
從樓上下來的男同事看到他們就“喔—!喔—!”的大叫起來。藍藍一直在使勁掙紮,可莫言就是不肯把她放下。他一直抱著她穿過馬路,走進通往村子的小巷才把她放在一家老宅的石頭台階上,然後仰頭眨巴著那雙無辜的眼睛望著她,並鄭重其事的說:“你怎麽了?幹嘛不理我?你知道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嗎?你知道嗎?”說著便摟住她的雙腿,像個幼稚的孩子把腦袋貼在她的腿上。
見他終於表現出脆弱的一麵,藍藍就摸了摸他烏黑淩亂的頭發,撅著嘴望著和小巷一樣曲折狹長的天空:“我不是不理你,隻是,隻是心情不好而已。”
就在這時,莫言突然把手伸進衣服捏了捏她的腰:“哦!心情不好?你哥不準你辭職對不對?”
見他又提辭職的事情,藍藍就用嘲諷的眼神盯著他:“你簡直就是神算諸葛亮啊,不去祖國前線當軍師簡直屈才了。”說著翹起了大拇指。
聽到這話,莫言就一臉得意的笑了,那樣子傻裏傻氣的簡直可愛極了!
他們在巷子裏停留了一會就悠哉悠哉的往家裏走,後來莫言走著走著就停下來捏了捏她的鼻子:“既然這樣,那就隻能悄悄的跟你老公我走嘍。不要管那個什麽離職申請,不要告訴你哥和任何人,把重要的東西收拾一下,跟著我走就是了。”
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合理,所以藍藍當然不太認同,公司有公司的規章製度,她要是不遵守,就等於是在打哥哥的臉,讓他顏麵盡失,那是她萬萬不能做的。但是現在,除了親自說服哥哥讓他放自己走之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隻能默不作聲。
莫言見她不說話,就把她的臉蛋捧在了手裏:“你是不願意跟我走還是舍不得離開這裏啊?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不在乎。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願意離開為止。”他很少這麽深情過,自己差點被自己感動的哭了。
這時,不知從哪裏跑來一隻大黑狗衝他們一陣狂叫,害怕被咬的藍藍一下子撲到了他懷裏。
莫言緊緊抱住她說:“別怕,別怕,有我呢。哪裏來的臭狗快滾,再不滾小心我把你燉成狗肉。”說著抬起胳膊做了個驅趕的手勢。誰知那大黑狗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毅然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裏衝他們叫個不停。
看來這隻臭狗的後台很硬,莫言如是想著就把藍藍放在背後的台階上:“你站在這裏別動啊。”然後四處瞅瞅想找一根棍子,或者一塊石頭把擋住去路的大黑狗嚇跑,可巷子裏幹淨得連一張廢紙都找不到。
大黑狗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前爪支撐著腦袋,屁股貼在地上就像人坐著一樣慢慢往他腳邊蹭了過來。
看著它那滑稽的模樣藍藍就忍不住笑了。
而莫言卻小聲嘀咕:“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竟然被一隻狗給欺負了。喂,你怎麽還有心情笑?”他說話的時候嘴唇都在哆嗦,因為大黑狗已經蹭到了他的腳邊,並且張大了滿是獠牙的嘴巴。
看見這情景藍藍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笑容也僵住了:“它,它不會是肚子餓了想吃肉吧?你,你站著別動哦,你一動它肯定會撲上去咬你的。”
聽她這麽說莫言的嘴唇哆嗦得更厲害了,就連牙齒也像受了凍似的“咯咯”直響:“你,你就知道說風涼話,還不快找根棍子把它趕走。”
大黑狗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因此喉嚨裏發出沉悶的“哼哼”聲,後來就一嘴咬住了他的鞋子,然後翹起尾巴使勁撕扯著。
藍藍很喜歡這條大黑狗,要是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它還有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
看樣子它真是想吃肉了,莫言睜大雙眼看著它,然後哭笑不得的嘟囔:“哎呀媽呀!你這臭狗,我跟你無冤無仇的,你,你幹嘛咬我呀。”
這時,有個老大爺把滿是白發的腦袋從門縫裏探出來拉長聲音喊:“八─哥,八─哥,快回來吃飯吧。”
聽見叫聲大黑狗便鬆開他閃電般的竄進老屋去了,老大爺這才笑著把腦袋收回去,然後關上了木門。
望著被咬了幾個窟窿的鞋子莫言真是又氣又惱:“大,大大大爺,讓你家八哥賠我鞋啊。嗨,大爺。”
誰知那老大爺聽見喊聲打開門說:“你是在叫我嗎?是它把你鞋子咬破了你讓它賠吧,不過得等它把骨頭啃完。”說著砰一聲關上了房門。
難怪它那麽囂張原來是有個好主人啊,有些委屈的莫言看著藍藍嘀咕:“這雙鞋子五百塊呢,五百塊啊,被它咬成馬蜂窩了。”
誰知藍藍卻趴在他肩上“嘻嘻”一笑:“惹不起人家就認栽吧,快點走哦。”莫言隻好一副倒了大黴的神情背著她往家裏走。
回到家之後,他們互相協作把飯煮好,莫言就到隔壁看爸爸打麻將去了,不想悶在房間的藍藍隻好悄悄來到三樓陽台。
陽台上的花草有些已經枯黃,可大多數毅然朱紅玉翠鮮豔無比。望著那些不常見的花草藍藍真是欣喜若狂。黃的、白的、紫的、紅的花朵宛如千嬌百媚的女子含嬌帶羞的恬笑著,似乎隻為耐心等候讓龍顏大悅。
大缸中的紫色睡蓮還是那麽鮮豔,雖有幾片葉子像豆腐皮黃拉拉的浮在水麵上,可仍然掩飾不住它那迷人的風彩。月白色的茉莉花繁密如星星,藍藍正想摘幾朵拿下去泡茶,不知什麽時候來到陽台的莫言突然從背後摟住她“嗬嗬”一笑:“采花大盜啊?走吧,下去吃飯了。”然後擰了擰她的肚皮,“好可憐啊!肚子都癟了。”說著抱著她就往樓下走。
藍藍不停的踢騰著雙腿囔囔:“把我放下來,放下來聽見沒?放我下來。”
聽見媽媽的喊叫聲莫言隻好把她放下,她是個怪人,似乎不太喜歡看見他和藍藍太過親密。
吃飯的時候,媽媽一直在講著廠裏的事情,說什麽有些同事心眼很壞,自己做不完的事情就丟給自己。還說老板養了一個小情人天天帶著去開房,除了他老婆所有人都知道了,男人怎麽都那麽賤……。
莫言和爸爸見她在罵男人,臉一下子綠了,想製止她,可見她難得心情那麽好就都悶不作聲,端著碗往陽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