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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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有點尷尬的藍藍也想跟莫言一起出去,但又不想把他的媽媽一個人留在房間裏吃飯,於是隻能硬著頭皮坐著,聽她繼續嘮叨下去。
女人到了她這個年紀是不是都一個樣子呢?藍藍暗想,如果真是這樣,那可真讓人厭煩的。
後來,她嘮叨了一會見藍藍一句話都不說就放下碗筷看著她:“冰冰有兩天沒去上班了,說是請假了,也沒見他有什麽事情啊。”
聽到這話,藍藍一時不知怎麽作答,知道他在撒謊,自己也不好把他已經辭工的事情說出來,於是隻能找理由敷衍:“阿,阿姨,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請假,要不等一會你問問他吧。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於是隻能這麽三言兩語搪塞過去放下碗筷就往陽台上走。
陽台上坐了好多人,他們正在談工作上的事情,言語之間全是無奈與苦惱。物價在不斷上漲,可工資永遠不變,所以掙了錢也隻能省著用,要不然真是白費氣力又落不下好。眼見著一棟棟高樓建起來,可有多少人能買的起呀。一提起房子和車子,大家的神情之間都充滿了憧憬,但憧憬又不能當錢用,所以還得爭分奪秒拚命掙錢。
這是大部分人的共同感受。
此時,莫言正坐在那口大水缸邊,仰起頭把整個脊背都靠在上麵。飯後全身都在冒汗,他隻能靠在裝滿水的大缸上給自己降降溫。
長得白白胖胖的叮當踩在那個小板凳上,正在用胖胖的小手逗弄缸裏的金魚,水珠子時不時就會飛出來灑了莫言一身。叮當的媽媽也不管他,和那些人擠在一起口水橫飛的抱怨著自己的辛苦和不容易,偶爾轉過頭望見他就說:“小鬼你再胡鬧小心冰冰哥哥打你哦,快下來,下來聽見沒有。”
正在長身體的叮當似乎對一切都感到好奇,所以根本不聽她的話。繼續用手拍打著水麵,她也就任由他胡鬧又和那些人說話去了。
最近這段時間裏,莫言的爸爸工作順利,心情舒暢,因此隻要和大家夥擠在一起,那怕一句話不說,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笑容。此刻,他就以這麽一副表情和那些人呆在一起,與以往愁眉苦臉的樣子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就在這時,他們見藍藍從樓下上來,便停止剛才的談話和莫言開了幾句玩笑,然後又接著剛才的話尾斷續說笑。
藍藍對他們的談話不感興趣,因此就走到叮當身邊捏了捏他蓮藕般的胳膊笑著說:“哎呀,金魚都被你嚇跑了。你看,哎呀。”
莫言趁大家夥不注意揪住藍藍的裙擺小聲說:“豬頭你怎麽上來了?快下去陪咱媽說話去。”
聽到這話,藍藍就撇了撇嘴斜睨了他一眼:“咱媽?哼。你怎麽不去,她剛才還問你為什麽請假呢,嚇的我都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說完,莫言的臉一下子變得陰沉沉的:“操心操習慣了,哎,她沒說別的吧?”
藍藍看著他搖了搖頭。
莫言站起來說:“沒有就好。”然後端著他和爸爸的碗筷回去了。藍藍猜想他們母子可能有什麽話要說,於是就在陽台上多呆了一會,等莫言喊她時才下去。
這時候,房間裏一個人都沒有,莫言這才告訴她:“我把一切都跟我媽講了,原以為她會發火,可這次並沒有,真是太奇怪了!”
藍藍坐在小板凳上,看著他“嘻嘻”一笑:“經常被罵所以她突然不罵你你就感到心慌是吧?那,什麽時候走呀?”
莫言沒有急著答話,愣了片刻才把她抱在懷裏親了一下:“你說什麽時候走就什麽時候走。”
一直催一直催沒想到現在卻不著急了,一想到這些藍藍就感到生氣:“喂,你什麽意思啊?不一直都是你說要帶我走的嘛,怎麽這時候問起我來了?”
見她那神情,莫言隻好咧開嘴一笑:“那,那就後天吧,明天你把該帶的東西先收拾好明白嗎?”
若有所思的藍藍便悶悶的“哦”了一聲。有了明確的目的,他們突然覺得前途一片光明,於是就鎖上門來到街上瞎溜達。
聽說他們要走劉軍突然有些失落,畢竟三個人的關係不錯,以後沒有他們陪伴空閑時間他隻能在宿舍睡大覺,那該是多無聊啊!然而一切已成定局,再難受也沒有辦法。
這天傍晚,在藍藍和莫言邀約下,劉軍把自己認真打扮了一下,然後跟在他們後麵來到大街上。可能是心裏難受,所以一直沉默不語,就像此次別過再無見麵的機會。明後天他要加班,所以,到時候可能沒時間送他們。
看著這個和自己一起長大的夥伴,莫言就說:“別難過呀,又不是出國淘金,想我的時候可以視頻嘛。笑一個好不好?”說著伸手扯了扯他的嘴角。
不管他怎麽安慰,劉軍毅然板著那張臭臉:“視頻有什麽用,看的見摸不著,沒勁。”
這家夥還真是重情義,莫言暗想著就張大嘴巴瞪著他:“老實說你想摸誰?說,快點說啊。”
劉軍瞄了藍藍一眼才小聲說:“當然是你啦,難不成是……。”
莫言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於是趕緊捂住他的嘴:“想摸我現再就讓你摸個夠,來,摸呀,快點摸。你想摸哪都行,今天免費對你開放。”
他一不正經,原本老實的劉軍就有些招架不住,隻能輕輕摟著他的腰。
看見他們抱在一起,街上的行人都露出鄙夷的神色,就像看到同性戀一樣。
藍藍也懶的理他們,隻顧望著熟悉的街道,後來就盯著宿舍樓上哥哥那個房間的窗戶,離愁別緒突然就湧上心頭。於是就在心裏說,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親愛的哥哥,親愛的同事們,室友們你們都好好的吧,我就要走了,咱們後悔有期。
立秋已有半個多月,天明顯比之前黑的早了,快八點的時候,到處都灰蒙蒙的,如果不是街上那些燈火,相距十米已然看不清楚人的麵孔。
他們三人像從前一樣沒有目的的瞎逛了一圈,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小飯館,飯館門口擺了一個燒烤攤子,各色菜蔬已準備齊全,隻等著客人前來享用。
劉軍便把莫言和藍藍拉進去,點了許多吃的,要了啤酒,並說算是為他們餞行。聽他這麽說,莫言竟客氣起來:“我們都不餓,你要那麽多東西往哪塞呀?”
劉軍板著臉說:“就你廢話最多,今晚咱們就狠狠‘戳’一頓,要不你就是不給我麵子。說心裏話,你們這一走還不知道牛年馬月才能見麵呢,所以不要跟我客氣,誰客氣我就罵人。”
經他這麽一說,莫言的鼻子就開始發酸,於是硬著頭皮多要了一些烤肉,明知肯定吃不完,但為了成全他的心意隻能狠心浪費一下。
他們一邊吃喝一邊說著不著邊際的話,劉軍一再提醒他:“冰哥,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我這個老鄉啊。”
莫言一邊吃一邊答應:“這還用你說,哎,聽說收破爛賺錢你願意嗎?”
還算理智的劉軍愣了片刻才說:“除了違法犯罪的事不幹之外,其它的,隻要能賺錢我都幹。”
聽到這話,莫言轉了轉眼珠子,然後趴在他耳邊小聲說:“做鴨子賺錢你願意嗎?聽說不僅能嫌錢還能在溫柔鄉裏享受享受,多好的事情啊。”
他剛說完,劉軍就衝著地麵吐了口口水:“我呸,不要臉,虧你能說的出口。我劉軍寧願要飯也不做鴨子。”
正在吃東西的藍藍見他說出這種話,就被噎的咳嗽起來。
莫言看了看劉軍又看了看她,然後不好意思的笑了。
在他們漫無邊際的談笑中,天色越來越晚,街上的人反而隻增不減。
莫言和劉軍把剩餘的兩瓶酒灌進肚子,又瞎扯了片刻才起身結賬。
烤肉和生蠔都沒吃完,其餘菜蔬都好好的穿在竹簽上。小夥計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要不打包吧?”
誰知做東的劉軍卻晃了晃無力的手臂,接過他找的零錢,然後把軟塌塌的胳膊搭在了莫言的肩膀上。
離開夜市的時候,藍藍隻能緊跟在他們後麵邊走邊看街上的熱鬧。莫言和劉軍像兩個不倒翁,走起路來晃晃蕩蕩的。
為了不讓他們栽倒,後來她就像個十字架一樣杵在他們中間,把他們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攙扶著很吃力的往回走。
有美女照顧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莫言和劉軍一高興就看了看彼此然後開始偷笑。不過幾瓶啤酒怎麽能把他們喝醉,他們不過是想用這種方式留下一個特別的回憶而已。
真是委屈藍藍了,她就像個挺身而出救死扶傷的女俠,他們真是感動的欲哭無淚啊。
在藍藍的攙扶下,他們走了四五步就把她給放開了。藍藍見他們合夥玩弄自己撅著嘴使勁翻白眼,但她並沒有生氣,這樣的時刻也不知以後還會不會有,所以感覺非常難得。
到了水汀鎮中心,劉軍說了一些保重之類的客氣話就往廠裏走。最近,他總是加班,連談女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轉過身的那一刻,他意味深長的看了藍藍許久,真的很喜歡她,可這世上,有一種情叫做,“你若愛她就給她自由”。學會放手,才是一種解脫。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是無望的,不要勉強自己去追求,隻有把它藏在內心深處慢慢遺忘。愛一個人不一定非得擁有,有時候委屈自己成全別人才是另一種獲得。
那麽,他隻能發自內心祝福他們能夠幸福。
藍藍明白劉軍對她的那種情感,莫言也明白,可他們誰也不願把這種朦朧的美好戳穿。畢竟感情是不能勉強的,與其說出口讓彼此尷尬還不如埋在心底讓歲月風化。
藍藍也在默默祝福劉軍,希望能在不久的將來,月老敲開他的門,把他和適合自己的姑娘拴在一起。
當劉軍深情的看著她的時候,她給了他一個美麗的微笑,希望那笑像一份最好的禮品,讓他永遠銘記於心。
站在街上,時不時的就能聽見火車從鎮上那個小站經過時發出的“隆隆”聲。那聲音不知牽引著多少渴望奔向遠方尋找自由和夢想的靈魂,讓被生活所累的他們不由自主的就想背上行囊放下一切跟著它遠行。
劉軍走後,莫言拉著藍藍來到車站附近的露台,露台上有一個走廊,走廊和鐵軌中間隔了一道鐵絲網。而那個露台下麵有很多店鋪,店鋪和售票廳連在一起都麵向馬路。
藍藍記得,剛認識莫言的時候,他最常去的地方除了那個魚塘就是這個露台,並且一定會帶上她。此刻,再次站在這個高出馬路二十多米的高台上,放眼望著水岸流光溢彩的街道,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就像靈魂在那邊,身體在這邊,中間橫著一道厚厚的水景牆似的。
莫言像從前那樣擁抱她,親吻她,給她買冰淇淋,拉著她奔跑,就像是在祭奠曾經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