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海看著這些的考試科目，覺得頭暈，“我們也要參加考試嗎？”

    她是這樣的人：對於從未了解過的事物，比如高級時間管理者的日常任務，比如這從未走進的人間生活，比如今天上午發下來的書，她的心理都是既恐懼又排斥，被動接受著。

    若不是這次如此深入地開展任務，她都不知道人類原來還有這麽多門課要考。

    長毓聽聞動靜，來到了書房門口。

    他係著圍裙，端著一碗麵靠在那兒，如此形象依然能玉樹臨風，“搭檔，你忘了我之前說過的話了嗎？”

    璐海把頭埋進雙臂間，悶悶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或許可以不要這麽細的吧。她又想。

    長毓好像沒有發現她的小心思一般，走過來，把碗放到璐海手邊，“我們的身份是學生，學生當然是要考試的了。”

    後一句他的語氣變得無比溫情，“來，餓不餓，先吃碗麵？”

    像是有攝像機擺在他麵前似的，長毓全身心投入表演，“璐海，不要氣餒。你要記住，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一個人在奮鬥了，你有我，將來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你都有我。”

    他的手指尖離璐海的下巴很近，整個人單膝下跪，浮誇的表情，煽情的台詞。但是，璐海低下頭，吃起了麵。

    將來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你都有我。

    璐海想，碗裏的麵條溫度剛好，味道也好。

    係著圍裙的男人站在原地等待她的評價，沒想到這女人吃完之後直接從他身邊擦肩而過，“你吃完了嗎？我要洗碗了。”

    長毓扭了扭自己的身子，“好歹也是我辛苦煮出來的，你怎麽連一句誇獎都沒有嘛。”

    璐海回頭看他，“藥吃了嗎，搭檔？”

    她懷疑長毓其實有多重人格。

    好在他恢複得很快，馬上正經了神色，“先別洗，我們來商量一下住宿的問題。”

    璐海正拿著水槽邊裝著透明液體的瓶子仔細研究，聽見這句話，她問：“我們難道不住在這裏？”

    “我們難道要共用一間臥室？當然，我是沒有意見的。”

    長毓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璐海直起身子，從玻璃窗的倒影看他。

    這個男人就站在自己身後。

    “麵條怎麽樣？”

    璐海將嘴唇抿了幾次，最後磕磕絆絆地說，“還……還可以吧。”

    其實挺好吃的，但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說不出口。

    “我做得明明那麽好吃。”

    “我要洗碗了。”璐海一揮胳膊將他的身體隔遠了些，用洗碗布沾了清水就打算洗。

    長毓在後麵忍住笑，“那個瓶子裝的和我們鎮子上洗碗用的液體是一個性質，在這裏，人們管它叫洗潔精。完蛋了，我有預感，以後這個家的家務活都得我來做。”

    璐海的聲音低低的，“你可以教我。”

    多年被捧為追捕者第一的璐海，被鎮子上的人又恨又怕的璐海，一想到自己現在落到這樣什麽都不會的處境裏，洗碗的力氣都小了幾分。

    “那麽，作為報酬，我就優先選那間大間的了，”長毓在臨走前，留下一句話，“沒關係，以後你不會的，我統統都可以教給你。”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講出來。

    隻要我還沒有膩。

    下午的大掃除要求兩點半到，璐海和長毓所住的房子距離學校有三個站點，到達教室的時候，他們剛好踩著上課鈴的點進來。

    班主任跟在他們後麵，看一眼璐海，又看一眼長毓，聲音不知為什麽沒有上午那麽尖銳，“同學，以後要注意時間概念，老師要求你們幾點到，你們應該最少提前十分鍾就要到的。”

    長毓十分乖巧地答道：“老師，我們知道了，下次一定改。”

    璐海恢複沉默，在長毓出聲之後稍微點了點頭。

    女老師隨意揮了揮手，“行了，回座位去吧。”

    璐海和她的眼睛有一秒的對視。

    班主任是戴著眼鏡的，可是不懂那一刻，那束光是究竟從眼鏡上反射出來的光，還是她瞳孔裏的光。

    璐海看到了一束紅色的光。

    大掃除的安排很快傳達下來，璐海端著臉盆去接水。她負責擦窗戶。

    就在廁所門口，璐海聽到幾個女生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我們學校的圖書館會鬧鬼，很多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不選這所學校的。”

    “從小到大，這類故事數不勝數好不好，哪個學校沒有傳出來過？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鬼，都是騙人的，”女生的頭發在太陽的光澤下呈現出栗色，她的神情十分不屑，一邊說，一邊指揮另外兩個女生洗拖把，“啊，煩死了，每次開學都要大掃除，我新做的指甲可經不起這樣的折騰。”

    “學校會查儀容儀表的，你還是卸了吧。”靠近水槽的女生將拖把拎出來，用力擰幹。

    “放心，我媽媽和學校領導熟得很，他們不敢管我，”栗色頭發的女生終於把正臉轉過來，她正好對著璐海，“你看什麽看？”

    璐海把臉盆端起來，“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身後的討論聲還在繼續，“可是我們的學校的綜合樓頂樓，確實是都沒什麽人上去了。”

    “誰說沒人？高二高三的一些學長每天晚自習都會去那裏抽煙，沒什麽人上去巡邏倒是真的。”

    璐海聽著聽著，忽然想到，或許學校的圖書館，會查得到曆屆畢業生的資料。

    璐海走回在走廊盡頭的班級，抬頭看班牌，高一一班，沒錯，是這裏。

    透過窗戶，她看到許多女生圍在長毓身邊，害得他地都沒法掃。

    她們是去要聯係方式的。

    璐海想起他將手機遞給自己的時候，指著上麵貼著的紙條說，“這是你的電話號碼，要背熟，這是你和人類聯係的重要方式之一。”

    看到現在這樣的場景，璐海覺得，可能對於長毓來說，它很重要。像自己這種，應該是無人問津的。

    抹布在窗戶上擦開第一道痕跡，璐海從裏頭看見自己，短發，平劉海，極尋常的五官，隻有那一雙眼睛……璐海想起書成爺爺對自己的形容，“璐海，有時候我看著你的眼睛，我會覺得，你那眼睛像貓的眼睛。你就像隻貓。”

    璐海看著自己的這雙眼，在窗戶上用力抹開第二道痕跡。

    “啊，他再這樣我都沒法拖地！”

    璐海轉頭，看見拿著拖把的男生絕望地靠在後門。

    她想了想，端起臉盆站到了教室後排的窗戶前。

    “同學，麻煩問一下，曦光學院的圖書館是在綜合樓的頂樓嗎？”

    男生用拖把在地上蹭了兩下，有氣無力地答道，“是啊。”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