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掃除直到下午四點才結束，全校的學生陸續離開，長毓被幾個女生纏著問手機號，各種社交工具賬號，最後還問到住址。

    長毓很有耐心地一一回複，除了最後一個問題。

    璐海靠在課桌上，望著圖書館的方向尋思，在一隻胳膊快要觸到她的時候，及時閃身。

    是那天與她說話的女孩子。

    “那個，璐海，我能不能和你換個座位啊？”十幾歲的女生瞳孔十分清澈。

    璐海再一次想起班主任的眼睛。

    那好像，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眼睛。

    即使她戴了眼鏡。

    長毓的密音在此刻響起，“想想你如果離我很遠，我就沒辦法幫你那麽多了。”

    語氣裏全是嘚瑟。但是沒辦法，他說的是實話。

    “對不起，我媽媽說了，我們兄妹倆最好坐在一起，彼此照顧照顧。”

    肩膀上落下一隻手。

    “我這個哥哥，總還要照顧妹妹的。”

    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身後的長毓咧開嘴角，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

    夕陽西下，“兄妹”二人一前一後地走著，彼此之間相距不遠。走到天橋時，長毓忽然停下來，“你剛剛是不是想對那個女生做什麽？”

    “確實很想直接用靈力，省得我還要撒謊。”

    “在曦光學院，最好，不要動用武力。”長毓的聲音很輕很輕。

    璐海盯著長毓看，用她那一雙貓一樣的眼睛。

    忽然，眼前人往後跳出一步，把她嚇了一跳。

    長毓緊繃著的表情完全鬆開，咧著嘴笑，“嚇到你了嗎？那晚上請你吃這個城市的特色小吃好了，來，跟不跟我走？”

    璐海斜睨他一眼，“你吃的藥是過期的嗎，精神病患者？”

    天橋下車水馬龍，天空漸漸暗下來，霓虹燈歡樂地閃爍著，身旁是來來往往的人群，街邊不斷傳來討價還價的聲音，這種種種種，都在告訴璐海，這裏是人間。

    彌漫在這之中的，是永生鎮再怎麽模仿，也模仿不出來的那一股煙火味。

    長毓選好店鋪，挑了擺在店外的桌子，點好菜後拿了兩瓶可樂過來。

    璐海在他對麵坐下，簡單說過兩句話後，氣氛沉默下來。

    兩個人各自揣著心思琢磨，彼此不說一句話。

    長毓揣摩的對象是璐海。

    璐海想著的對象，是學校的圖書館。

    她下午陸陸續續向好幾個同學打聽，女生的回答比男生更為熱情。

    璐海當然明白她們的目標是誰，不過沒關係，這種情況下，她樂意跟在長毓後麵沾他的光。

    ……

    “那個圖書館會鬧鬼的，真的，有寄宿生親眼見過在淩晨的時候，裏麵有燈，還有影子晃來晃去。第二天管理員進去的時候，書籍散落了一地，學校還以為是哪個調皮學生幹的呢！結果監控裏什麽都查不到，當年那件事鬧得整個市都知道了。”

    “我聽我在高三的姐姐說，那個圖書館除了管理員，基本沒有學生進去過。除了一些抽煙喝酒打架的人會從那裏走到天台去，其他時候基本沒人的。”

    “我跟你說哦，不止是我們學校說它有問題，就連那些大人都知道的。我們學校的圖書館還被列為f市十大靈異事件發生地之一呢，沒事千萬別去。”

    “你要去看書嗎？是你哥哥提議的嗎？他要跟著一起去嗎？”

    ……

    “他們說圖書館鬧鬼。”

    等菜上齊之後，璐海突然說了一句。

    “你要去？”

    “嗯，有人拜托我去查一些東西。”璐海夾了一筷子招牌菜送入口中，終於理解了周圍此起彼伏的驚歎聲。

    人間的食物，比永生鎮上模仿來的好吃太多。果然這煙火味，也隻有人間才有。

    她又嚐了一口，自言自語道，“時間管理者，原本就是吃從人間模仿來的食物的嗎？”

    長毓看她一眼，接了她的話。

    “聽說並不是。第一代的時間管理者，他們可以不吃東西。”

    璐海停下來看他。

    “很正常，**總是愈演愈烈的，第一代不會，第二代或許就開始了。就如最初的時候，永生鎮的街道還沒有鋪滿金幣一樣。”

    確實是這樣。

    璐海用力擰開可樂瓶的蓋子，“到最濃烈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呢？”

    長毓低頭看手機，那眼睛裏閃爍著的光，不懂是來自屏幕還是來自他本身，“對了，你是要幫誰去查東西？書成爺爺？”

    “你怎麽知道？”

    “全鎮子的人，你也就和他關係最好了，這很好猜。璐海，你整個人其實都很好猜。”

    璐海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形容長毓此刻的神情，他的神情帶著探究又有一絲輕蔑。

    她的回應是，“我本身，就沒有什麽好要藏著掖著的秘密。”

    筷子落下，堂堂正正地從長毓眼皮子底下夾走了最後一塊肉。

    “喂，過分了！”

    “誰讓你一直看手機。”

    “我能不看嗎？一大堆驗證消息。”長毓把手機界麵甩給璐海，那畫麵太美，簡直能逼死強迫症。

    很少看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璐海低頭吃飯，心中暗爽，忽然聽到他說，“早知道比你搶先一步，說你是我女朋友就好了。”

    璐海麵無表情，“這個借口你在火車上用過了。”

    入夜的風微涼，璐海推開客廳的窗戶，轉頭問靠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長毓，“你真的不去？”

    長毓按著遙控器換好了台才回複她，“不去。不過，你真的不考慮乘坐公交車去？”

    “其實我們沒有必要那麽古板的，一言一行都照人類的生活方式來。”窗口的光芒消失之後，隻剩打開的窗戶在往裏灌著風。

    長毓打了個響指，窗戶自動回歸原位，“確實。”

    手機上的消息提示音響個不停，他看著它，好像在看一場鬧劇。

    “都是一群會演戲的人啊。”

    長毓悠閑地將手放在腦後——他按了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