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醒卷-如是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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頤和四十一年,三月。
那時雲子衿雙七豆蔻,離及笄隻有一年。她認清自己的心意,說自己日後要嫁給宣王君華。她那是的確是極其聰慧但也並未出閣,不太清楚宣王君華的勢力對太子和二皇子來說,九牛一毛,根本無法活下去。
由於女兒的請求,雲相出於無奈本來是不插手奪位之爭,而涉足於宣王陣營。
三方勢力漸漸壯大,步入僵局。
五月皇上的寵妃惠妃,在後宮中和二皇子私通,被發現公之於眾有損皇室顏麵,皇上龍顏大怒,將二人貶為庶民,流放清洲,無昭用不得再入京。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皇上這是要除去羽翼豐滿的二皇子。緊接著七月又處死二皇子與其母家。九月皇上打壓宣王君華,應該是為了給太子造勢,叫百官安分,難料舊疾複發,自此臥床不起。沒隔幾日就在夢中駕鶴西去,隻留了兩道讓天下人驚駭的遺旨。
廢太子為其一,其二傳位六皇子君無恨。
所有人才想起來先皇有這麽個兒子。
君華當時就站在君無恨下首,他清楚的看到君無恨眼中的不屑。他爭奪了七年的皇位,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先皇傳位給君無恨,怕自己其他皇子在登基是去招惹他,把他後世斷子絕孫了不說,還毀了他和祖父辛辛苦苦打下的半壁江山。於是提前安排打點好,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反對。
那時雲子衿作為雲相家眷也在場,她看著君華眸中失落萬分,想上前安慰他,少女就穿過人群,穿著明麗的嫩黃色衣裙來到君華麵前。
是沐鳶兒。
“華哥哥也不必難過了,來日方長,先帝不過是一時糊塗罷了,也不必放在心上。”沐鳶兒巧笑嫣兮,握著君華的手。
後來君華一直不解,那日沐鳶兒為何對他那般親近。
隻是因為君無恨已經站在雲子衿身後,隻有沐鳶兒一人看到。
“君華。”雲子衿走近他,在他的注視下沉默良久,壓低音色“你可否陪我去一回洛陽。”
“洛陽何處。”
“梅林故地。”
君華看著她身後靜立的君無恨,詭異的勾了勾唇,頷首:“樂意至極。”
君無恨自若立於雲子衿身後,正好一朵落花落在他唇瓣上,他輕輕吹掉那多落花,舌尖輕舔之前上唇落花的位置,妖治的勾引人犯罪。
後來雲子衿和君華一同去了洛陽,雲氏小築多年沒有人住也沒有人打掃,二人就要了客棧兩間上房。雲子衿領著他去天山梅林,十月的梅花還未開,隻有枯枝。縱使十月再冷,也不如那年寒冬臘月。
“你帶我來這是為了什麽?”君華跟著她走到一株梅樹下,看雲子衿盯著那梅樹出神。
“原來你早就忘了,”雲子衿抬手挑起枝幹上一條紅線,“在這兒我第一次遇見你,頤和三十四年十二月。”素手靈巧的纏繞著那條紅線,那紅線又變了一個花樣纏在枝幹上。
君華抱著佩劍站在一旁,打量著梅樹,正如當初雲子衿宮宴上為他畫的那幅畫像。他的眼中,有毫不掩飾的野心,“雲小姐傾心於我?”
聽得這別為陌生的稱呼,雲子衿先是一怔,“是,你又當如何?”
“我給不了你你要的,我想要搶那個位子,你是知道的。”
聽他這句話,雲子衿實在覺得好笑,扯了一個半假半真的笑,問道,“那沐鳶兒呢?”
“她不一樣。”君華提起這個名字,笑的很是溫柔,眼中璀璨若有萬千星辰。
雲子衿從未見過他這樣對她笑過,他本身貴為丞相獨女,已然不顧女子禮儀,隻求做他身側之人,他竟還是如斯冷漠。
“我若他日登基,許你一個皇後之位可好?”
“你倒是舍得。”雲子衿苦笑,心道他好算盤。一個左相嫡女做皇後,一來可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二來他深知她不會對沐鳶兒出手。
他不過是仗著她愛他。
雲子衿輕輕歎了一口氣,閉眸再睜開,眼中多了一分決絕的淩厲。“承君一諾,助君坐擁天下。”
手伸到君華身前,雲子衿轉過身,丹唇揚起一抹燦爛笑意。
“呐,君華,那你陪我好好遊玩洛陽可好。”
君華微怔,總覺得這笑顏有些熟悉。鬼迷心竅地放下劍,牽起她遞來的那隻手。
長街上,君華看著這個雲相嫡女。為一串糖葫蘆這樣普通的東西笑的燦爛。
雲子衿咬著那支糖葫蘆,說起來,這還是君華第一次陪她出行。
君華鬆開她的手,讓她先去周遭看看,自己動身去了一處小攤。雲子衿將目光移到一家糕點房中,那糕點不如上京如意居的糕點精致細膩,粽子也不比五齋坊的清香悠久。但做的清新脫俗,看起來很是新穎。
雲子衿要了一包糕點,伸手探到腰間卻發現自己沒帶香囊。她的銀票全放在香囊中,而香囊扔在了客棧。
“抱歉店家,我今日出門急,沒帶錢袋。”雲子衿說完,一隻手伸到她麵前,將銀票遞給店家。
她偏頭看著君華,君華接過糕點給她,順便拿著剛剛買來的糖豆,塞到她懷裏。
“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不過你們女孩都喜歡吃甜的。”君華別開臉。耳根有些發紅。
雲子衿接過那袋糖豆,實在是愣了很久。
這是君華第一次送她東西。
“謝…謝謝”雲子衿突然嫣然一笑,君華卻看她眼角有些水光。
君華看著她笑顏沉默了很久,終於想起來是哪裏熟悉。
“子衿。”君華腦海中飛快閃過德妃的身影,終於將眸中罕見的柔情壓下去。“你不必模仿她。”
“什麽。”雲子衿笑意微涼。
“你不必刻意模仿鳶兒,你們笑起來不像。”
雲子衿便不再笑,隻是眼角仍有水光。
“若非如此,你怕是都不回同意隨我上街。”
之見長街口,姑娘淺色衣裙在涼風中翻飛,神態自若卻透露出她獨有的倨傲。
“你不必…”君華話說了一半,雲子衿就開口,瓷音清冷,這涼風夜更添了幾分寒意。
“不用你來提醒,就當我今日作繭自縛。”
姑娘扔開那串糖葫蘆和糕點,轉身走遠在長街盡頭,隻是一直抱著那包糖豆不鬆手。
那日二人不歡而散,前後分開回到京城。
自此雲子衿不再那樣愛笑,似乎什麽也提不起她的興趣。每日隻顧下棋和讀兵書,她是女子,上不了戰場,但出謀劃策天下未必有人勝的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