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程大人求見。”緊閉的宮門外，傳來了周大總管低低的聲音。

    果然，人是經不住念叨的，這邊慕皇剛剛在和淑妃發狠說要好好收拾程長青，那邊那位慕皇口中的程大人，居然就在這時候求見慕皇。

    溫柔鄉中，慕皇剛剛才有些好轉的臉色再度呱唧一聲，瞬間暗沉的可怕。可是即便慕皇的臉色再不好，即便慕皇再再不願意接見這位脾氣又臭又硬的腐儒，慕皇也隻能悶聲說道：“傳，讓他去文德殿等著。”

    慕皇懷裏的淑妃溫柔地對慕皇說道：“陛下，程大人畢竟是老帝師，等一會兒就算程大人又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您可別和程大人計較。”

    從程長青跟著太祖一起打天下開始，他到如今這位百歲耄耋老人已經教導過三位皇帝，是實打實的三朝元老。

    淑妃不說還好，一提慕皇變得更加生氣，“朕犯得著和他生氣？”

    程老家夥是帝師，可這位帝師非但不站在慕皇的一邊，反而常常和他作對，慕皇微微握緊了拳頭，他真是受夠了這位老帝師了。

    ——

    文德殿裏。

    伴隨著鏗鏘有力的拐杖拄地的聲音，老帝師痛心疾首的看著迎麵而來的慕皇，“荒唐，荒唐，荒唐！”

    慕皇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他快步走到了程長青的身邊，他虛虛地扶著程長青笑道：“老帝師，您年紀大了，可千萬別這麽大氣性，您要是氣出了個好歹，讓朝野上上下下可怎麽辦？”

    “別扶老夫！”老帝師半點不客氣，他渾濁的眼睛裏蹦出的光芒依然銳利，“怎麽辦？都說老而不死是為賊，哼，老夫看陛下是巴不得老臣早點去見太祖！”

    “誰說的？”慕皇委屈地說道：“老帝師您這是又在哪裏聽得混賬話？朕這就讓人將他抓起來下天牢！”

    其實慕皇最想下天牢的人就是程長青，就是這位久不上朝的老家夥，剛剛在紫宸殿當著群臣的麵，把自己噴了一個狗血淋頭。

    好嘛，看來這老家夥還沒有過癮。

    自己已經躲進了後宮，還要把自己扯到了文德殿裏繼續教育，哼，這老家夥，真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

    老帝師順了一口氣，他跺著拐杖看著慕皇說道：“那好，那老臣且問陛下，為何陛下要派容兒去往青洲？青洲在邊境，是容兒能去的地方嗎？”

    “老帝師，您聽朕解釋……”

    程長青不願意聽，他厲聲問道：“陛下，難道你想學那晉獻公，然後叫那豎子學那奚齊？”

    慕皇的臉色一黑，似乎連他那短短的胡子都忍不住輕輕顫動，“程太師慎言！”

    慕皇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也知道自己雖然是一國之君，但就是因為自己身為一國之君才更不能在三朝帝師的麵前如此失態。慕皇緩了緩聲音說道：“老帝師，守緣不是奚齊，守心也不是太子申，朕更不是那昏庸無能的晉獻公！”

    “最好這樣。”老帝師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他撐著龍頭拐杖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他深深的看著慕皇，一字一句說道：“陛下，親庶而遠嫡，可不是明君所為。”

    慕皇再也忍不住了，麵前年老的百歲老人雖然已經彎腰駝背，幹瘦如柴，就連頭發都稀得可怕。可那又如何？

    慕皇依舊覺得，在這位似乎隻要有一陣輕風吹來就會被吹倒的紙片般的老人，卻生生的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慕皇毫不相讓地看著老帝師，“程太師，朕敬你年長，但儲君一事乃國之大政，關乎我大正國祚，就算您是帝師，也不得妄言！”

    “老臣曆經太祖太宗兩朝，太祖太宗無不廣開言路，”老帝師顫巍巍的指著慕皇，“怎麽，輪到您這，您就要閉目塞聽了嗎？”

    “你！”慕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老帝師，您知道朕不是那個意思。”

    “老臣相信陛下隻是一時口誤。”老帝師淡淡的說道。

    慕皇覺得好氣啊，他胸膛起伏，“老帝師，許是您年紀大了，早忘記了守心那孩子早就不是太子了。”

    老家夥，記性不好朕不介意提醒一下。

    隻是慕皇沒有想到老帝師說道：“老臣沒忘。”

    沒等慕皇高興，就看見老帝師捋了捋雪白的胡子，說道：“容兒畢竟年輕，多多曆練也是應該的，老臣相信，容兒將來會理解您的苦心的。”

    “你！”聽不懂人話是嗎？

    慕皇眯了眯眼，“老太師，朕看您果真是老了，朕再次提醒老太師一次，慕雲容早在九年前就已經被朕廢了！朕的皇位，將來傳給誰都不可能傳給慕雲容！”

    “不傳給容兒陛下想要傳給誰？慕雲宸嗎？”老帝師的拐杖嘭嘭嘭的跺著地麵。

    “有何不可？”慕皇氣道，“兩個都是朕的兒子，憑什麽慕雲容可以守緣就不可以？難道就因為慕雲容是那個女人生的嗎？”

    “陛下，”看來皇帝終於肯說實話了，老帝師看著慕皇輕輕歎了一口氣，“容兒畢竟是您唯一的嫡子。”

    “嫡子又如何？難道就因為他是嫡子朕就要讓他繼承朕的江山嗎？”慕皇慕皇堅定的看著程長青，“老帝師，朕要立賢。”

    老帝師搖了搖頭，“都說君無戲言，看來陛下是真的忘了。”

    慕皇危險的眯起了眼睛，“老帝師，朕忘了什麽？”

    “罷了，罷了。”老帝師搖了搖頭，說道：“既然陛下已經忘記自己曾經給過皇後什麽承諾，那就算了。”

    慕皇緊緊的抿起了唇。

    “但是！”老帝師瞪著慕皇說道：“陛下給先皇後的承諾可以忘了。但嫡在長先、立嫡不立長的祖訓還刻在太廟裏，難道陛下連太祖遺旨也要忘記了嗎？”

    “也許陛下都忘了，但老臣沒忘。”老帝師深深的看了慕皇一眼，他緩緩的說道：“太祖賜老臣這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龍頭拐杖，隻是老臣從來沒有用這拐杖打過太宗，老臣老了，老臣真不希望有一天，老臣都已經走不動路了，還要追著陛下揮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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