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新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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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葉打著旋,慢悠悠地從胡老三的麵前滑過。
胡老三猛地打了一個機靈,這才覺得有些冷了,他緊了緊身上的羊皮大襖,埋頭腳步匆匆。
“東家,您怎麽了,您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用不用小的吩咐廚房上一碗熱湯來?”
“不用麻煩了。”推開房間的胡老三突然頓住了腳步,“對了,去長天樓請一下劉掌櫃,不,我自己過去。”
鳳凰城的長天樓剛剛開張,招牌上還掛著鮮豔的大紅花。
劉大掌櫃跑前跑後地忙碌著,這裏看看,那裏擦擦,和這位小二說桌子沒有擺正,和那個長工講盆栽選的不夠大氣,得換。
胡老三來的時候,正好劉大掌櫃正端著小茶壺美滋滋的滋溜著茶水,滿意地看著自己布置好的分店。
“老三你來的正好,看看,不錯吧。”胖乎乎的劉大掌櫃一見胡老三,立即放下了茶壺,拉著胡老三就想帶著他好好逛逛分店。
隻是很明顯胡老三卻沒有心思,他低聲對胡老三說道:“你跟我來一下。”
劉大掌櫃一愣,嘟嘟喃喃道:“怎麽了,神神秘秘的。”
一間私密的包間裏,劉大掌櫃給胡老三添了茶,這才說道:“說吧,到底怎麽了,瞧你臉色難看的。”
如果此時陶行樂也在場的話,就會發現這個不大的包間裏的人她都認識,而他們要談論的對象,也正好是她。
很多年後,陶行樂想,如果當時她也在的話,或許有很多事情會不一樣吧。
隻可惜,她不在。
——
“陶東家,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行不行的你就直接給一句痛快話吧!”
熱鬧的市集上,一團又一團的人聚在一起正在討價還價。
陶行樂的頭上扣著一個毛茸茸的羊皮帽子,她嗬了一口氣,跺了跺腳,這天氣她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吳掌櫃,你這個價給的不實在啊。”陶行樂伸手和吳掌櫃握了握,說道:“這個數,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吳掌櫃為難:“陶東家,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我這個價給你了,我沒辦法跟我們東家交代啊。”
陶行樂說道:“那就沒辦法了。”
“算了算了,行行行,成交還不成嗎?”吳掌櫃無奈地叫回了陶行樂。
“定金您點點。”
“哎呦,陶東家我老吳還信不過嗎?”吳掌櫃笑嘻嘻地接過錢袋子,打開數了數,眼睛眯成了一條線,“還是老規矩?”
“嗯,老規矩。”
“好咧,明早之前,我就把人給你帶到。”吳掌櫃笑嘻嘻道。
陶行樂說道:“如此,那就麻煩吳掌櫃了。”
直到陶行樂走遠了,吳掌櫃的身後才冒出了一個小腦袋,“爹,這陶東家收這些草來幹什麽?”
吳掌櫃鼻子裏輕輕哼著小曲兒,他美滋滋地把錢袋子鎖進了抽屜,這才說道:“這些草能有什麽用,也許她腦子進水了吧,哈哈哈。”
“我看不像。”這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她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探究。
吳掌櫃被他的寶貝小女兒這副小大人的樣子給逗樂了,他伸手點了點小姑娘的鼻子,說道:“小腦袋一天到晚想什麽呢,呐,拿去,買糖葫蘆吃。”
他往小女孩兒的手裏塞了幾個銅板。
不料,沒有獲得女兒的欣喜,反而獲得了人家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爹,和你說了多少次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吳掌櫃一噎,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你多大在你爹麵前也是黃毛小丫頭。”
吳小丫道:“知道了知道了,爹,你還不去找人,你來得及嗎?”
“找人就找人!”吳掌櫃把鑰匙丟在了櫃台上,“拿著,看好店知道嗎?”
——
這裏是藍安縣。
也許是因為藍安海拔太高的緣故,這裏終年積雪,天氣冷的很,陶行樂戴著厚厚的毛氈帽還覺得有冷風鑽進自己的脖子。
可是偏偏在這樣冷的地方,在終年積雪的藍山腳下,卻有很多的溫泉,形成了一處又一處的花穀。
吳掌櫃是藍安縣一間牙行的掌櫃,這一次,陶行樂又要他幫著找幾百個人來。
然而,她動靜這麽大地找幾百個人來,為的隻是挖草去。
所以他才說陶行樂腦子進水了嘛,那些草挖來又有什麽用?
他嘖嘖地搖頭,哼著曲兒走出店門。
他之前跟陶行樂所說的無法和自家東家交代,其實也是托詞,幫陶行樂找人,其實完全自己他自己的外快。
甚至這筆外塊掙的還很容易,他甚至用不著粘貼告示,隻要去縣城裏的那長得最高的老樹下吼上一嗓子,要找的人就會自動迎上來。
別管吳掌櫃背後怎麽和自己的小女兒議論陶行樂,但見了陶行樂吳掌櫃還是一口一個陶東家叫的很客氣。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自然懂的。
再說了,陶行樂給他送錢,就是他的財神爺,財神爺交代的事情,哪能不好好辦?
雖然,他的心裏還是覺得陶行樂的腦子一定進過水了,要不然,那些他踩都不愛踩的野草,她為什麽費心費力地找人去挖?
他喊陶行樂一聲陶東家還真是因為客氣。
在他看來,陶行樂跟她手底的十多號人,一定是聽了誰的胡言亂語,才會把那些野草當成了寶貝疙瘩。
等著吧,用不了多久,她就會哭著離開藍安縣的。
唉,想到這裏,吳掌櫃還有些舍不得呢。
反正錢又不燙手。
——
“六子,準備的怎麽樣了?”
吳六從梯子上跳了下來,他拍了拍手,說道:“放心吧,庫房都檢查過了,保證下雨了也不漏水,還有鐵鍬,又讓鐵鋪新打了一百把。”
若從陶行樂離開鳳凰城算起,距今已經整整半年。
四個多月前,她和慕雲容分道揚鑣;
三個月前,她再次遇見了久別的吳六。
於是二人結伴而行,本來陶行樂是打算帶著吳六回鳳凰城的,結果卻趕上大雪封路,去找胡三叔的事情就這麽耽擱了下來。
輾轉,兩個月前來到了藍安縣,而就在來藍安的路上,前前後後又有九個人加入了他們的隊伍之中。
這些人中最大的有五十六歲吧,但五六十歲卻已經胡子頭發白透了;最小的九歲,是那個老人的孫子。
據說,這對祖孫流離失所是因為老人生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那小孩兒有個荒唐極了的老子。
好吃懶做就算了,要特別喜歡賭。
於是,輸光了所有家裏所有的積蓄,口糧,房子,連家裏的地和媳婦都抵押給村子裏的土財主了,自己卻跑得沒了影子。
其他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各種各樣的故事,他們身上的故事或許各有不同,之前的身份或許也各有不同,但現在他們都有一個新的身份,陶行樂手下的長工。
但吳六不一樣。
吳六本是胡老三手下的長工,契期到了,他拒絕了胡老三的挽留,去了青洲最有名的葉家。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卻又會在藍安附近出現,還和陶行樂正好遇上了。
吳六倒是沒有和陶行樂簽長約,隻是暫時跟著陶行樂。
因為陶行樂現在雖然人沒有在鳳凰城,沒有跟在胡老三的身邊,但她畢竟的頭上畢竟還掛著胡家商隊賬房的名號。
但這些人之中,陶行樂最信任的人還是吳六。
雖然,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兩人之前鬧的並不是很痛快。
聽完吳六的話,陶行樂點了點頭,說道:“還有幹糧,幹糧也要準備好。”
“放心吧,牛嬸已經去做了。”吳六說道。
牛嬸,就是隊伍裏那九歲小孩兒的奶奶。
吳六看了陶行樂一眼,說道:“陶陶,有一句話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陶行樂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中輕輕轉動,她笑道:“什麽事啊,還吞吞吐吐的。”
吳六說道:“其實我們不需要讓吳掌櫃去招人,我們完全可以自己招人的,他招人的地方我都發現了,就後街那古樹下,咱們何必讓人白白賺我們的錢呢?”
陶行樂的眼睛彎了彎,眼底深處有一絲讚賞閃過,她說道:“招人,吳掌櫃畢竟在行,而且人家都信他。”
為什麽不直接自己招人,說白了還是他們在這藍安縣名頭還不夠大,不過她相信,不久之後,他們就不需要再去找吳掌櫃大量招人了,因為他們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信任。
次日。
天剛剛破曉,庫房前已經排了一條長龍。
隊伍裏十幾個人除了那個小家夥,其他人全部出動,發幹糧的發幹糧,發鐵鍬的發鐵鍬,牛小石前前後後的跑來跑去,時不時回到他爺爺的身邊。
他爺爺是個老秀才,負責登記。
領了幹糧和鐵鍬的人陸陸續續的都走了,他們走的著急,爭搶一樣跑了。
他們要去挖的是用藍安當地的話叫做野根子,也就是吳掌櫃口中的野草。
他們從陶行樂這裏領取了幹糧和鐵鍬之後,隻需要在每日日頭下山前,把挖到的野根子送到這裏來過稱,就可以得到工錢。
挖的根數多,得的銀錢自然就多。
挖的少的,得的銀錢自然少。
於是,藍安縣裏刮起了一股挖野根子的風,雖然很多人並不明白這野草挖來做什麽,就如給陶行樂他們找人工的吳掌櫃一樣。
他們挖的野根子,其實就是甘草。
甘草有百藥之王之稱,這裏遍地都是甘草,也許是因為太過常見太過尋常了吧,藍安的人隻把它們當成了野草。
這就便宜了陶行樂了。
陶行樂在這裏暫時安定下來之後,立刻租了一個大庫房,整理出來開始收購甘草。
兩個多月下來,他們庫房裏處理好的甘草已經裝滿了整整三間屋子了。
現下,那雪壓壞的路已經疏通好了,陶行樂已經打算好了,等這一批甘草收好之後,他們就動身。
——
“你的意思是,陶陶已經失蹤半年了?”傅衙內盯著胡老三,“之前你怎麽不說呢?”
胡老三有些驚訝地看著傅衙內,他張了張口,“傅衙內,當時您不是在京城沒回來嗎。”
距離遙遠,信息不通,再說他們也沒有想到,傅衙內居然如此在意她的下落。
其實對於他們這些常年在外跑生活的人來說,也算的上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吧。
因為長途跋涉的過程中,誰能保證,路上就一定安全?
野獸,匪寇,甚至迷路,都有可能讓他們不能活著回來。
傅衙內眉皺了皺,“那有消息了嗎?”
胡老三搖了搖頭,說道:“還沒有。”
胡老三想到了什麽,補充說道:“不過傅衙內你放心,宸王殿下已經派了很多人去找了,宸王可真是賢王。”
傅衙內的眉頭皺的更緊,雖然他沒去考功名,不過以他的位置有些消息他是清楚的。
賢良?
誰,慕雲宸嗎?
比起真的,其實傅衙內更清楚慕雲宸多半是裝的。
不過,傅衙內輕輕握了握拳,說道:“我去去就來。”
如今的慕雲宸是這鳳凰城的王,即便他是裝出來的賢良,可胡老三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如果鳳凰城有誰有實力在茫茫沙漠裏去打聽一個人,那最有實力的人依然還是慕雲宸。
看著傅衙內離開的背影,胡老三想說什麽,卻什麽都沒有說。
劉大掌櫃奇怪地看了胡老三一眼,“你怎麽了,奇奇怪怪的。”
胡老三輕輕搖了搖頭,“沒,沒什麽。”
——
月明星稀,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陶行樂也不知道是什麽昆蟲在鳴叫。
她隨便披了一件衣服,沒有睡意的她輕輕一越跳到了房頂。
她的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小小的酒壺,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養成了獨自飲酒的習慣。
“吃獨食?”
忽然,安靜的夜裏有一聲輕笑傳來,陶行樂轉頭一看,原來是自己手下的一個長工。
“怎麽還不睡?”
陶行樂必須承認,她沒話找話。
其實這種時候,與其有個人跟著她一起喝酒,她更喜歡一個人想靜靜。
不過,很顯然對方沒有這個覺悟。
他很輕鬆的就來到了陶行樂對麵的那屋簷上,他笑道:“東家,你不是也沒有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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