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朝令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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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北,騾隊載滿了一袋袋甘草往鳳凰城的方向趕去。
日升日落,轉眼就是十天過去。
“陶東家,按照咱們現在的腳程,再有三天時間,咱們就到鳳凰城了。”徐鏢頭一邊撕下一塊烤肉往嘴裏塞去,一邊對陶行樂說著。
他是走南闖北的鏢師,就是一本會說話的輿圖。
陶行樂點了點頭,折起了輿圖,笑著對徐鏢頭說道:“這些日子兄弟們都辛苦了,今晚多烤些肉,讓兄弟們好好休息一下。”
“好咧。”吳六臉上揚著笑,高興地說道:“正好這一路上咱們打的野味多,我這就吩咐下去,今晚保準讓兄弟們吃個肚兒圓。”
吳六很快就回來了,他坐下湊在火堆邊烤了烤手,看著眼前冒著油光的兔肉說道:“哎,這麽好的野兔肉,沒有美酒相配,嘖嘖真真有些可惜了。”
徐鏢頭一聽這話笑了,他說道:“六哥,這肉讓兄弟們都吃飽些就可以了,但是這酒就不必了。我們廣安鏢局在押鏢的時候,可是要禁酒的,這可是我們鏢局的鐵律,哈哈哈六哥可別讓我這個鏢頭帶頭壞了規矩。”
吳六笑道:“我也就是說說,若有人爭在這種時候喝酒,我吳六第一個不放過他。”
“到了鳳凰城,美酒少不了大家的。”陶行樂說道:“這天色也不早了,讓廣安的兄弟們吃完了休息會兒就去睡吧,今晚我們值夜,徐鏢頭你叫兄弟們也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三天還得靠廣安的各位兄弟照拂呢。”
“陶東家哪裏的話,”徐鏢頭說道:“這都是我們兄弟該做的,哪裏能讓雇主值夜。”
說到這裏,徐鏢頭擦了擦嘴,說道:“不過話說回來,陶東家可是我老徐這麽多年來見過最鴻運當頭的人了,以前押鏢的時候,路上多多少少都有些風浪,最順利的一趟,當初也遇上了幾個小蟊賊呢。”
“可是幫陶東家你走的這趟鏢,這可是我老徐走過的最順利的一趟了。”徐鏢頭感觸頗深地說道,“這一路上別說凶神惡煞的馬匪了,就是連小毛賊都沒見著一個。”
走鏢護鏢的人,那可都是拿命在換銀錢。
不是他老徐慫,生怕走鏢的路上撞見風風雨雨。這風風雨雨的他老徐這麽多年過來,從來就沒有怕過,可是即便如此,也沒有哪個押鏢的,會不希望一路平平安安的走完鏢。
陶行樂笑道:“那就借徐鏢頭吉言了,不過能不能一路到鳳凰城都平平安安風平浪靜,一切隻有到了鳳凰城才知道,往後三天,還請鏢局的兄弟們多多費心。”
“陶東家放心,我們兄弟一定盡心,陶東家不用特意交代我老徐也定當盯緊了手下的兄弟們。”徐鏢頭拍著胸脯說著,他看著陶行樂說道:“不過陶東家你也不用太過緊張,明天晌午的時候,咱們就能進平陽縣了,從平陽一路往鳳凰城走的都是官道,平陽去鳳凰城的官道人來人往,一般的匪徒都不會在這條官道上動手的,安全方麵陶東家無需擔心。”
再說這平陽縣可是離京師最近的縣城,這裏的主官又是從京裏來的大能人,聽說還是個高門公子。
哪個小賊那麽不開眼會在平陽一路鬧事?
陶東家多慮了。
——
往日熱鬧的青洲大街,除了屹立不倒的胡楊林,路上隻有幾個步履匆匆的行人。
他們匆匆出現在街角,又匆匆拐進沿街的屋子裏,消失不見。
天氣大冷了。
“呸呸呸,鼻尖都成冰坨子了,這天可真冷。”小僮幾乎把自己裹成了一個球,他一進門就往火盆邊上湊,一邊跳著一邊在火盆邊上搓著手。
李壯挑了挑眉頭,笑道:“鼻子被凍成冰坨子,你呸什麽,你這個人也是好生奇怪。”
小僮聽到這話,可不幹了。
在火盆邊上呆了好一會兒,小僮才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他看著李壯撇嘴說道:“我可不是你,壯的跟牛犢子一樣。”
他指了指窗外,說道:“要不你自己推窗看看,窗外的雪可是片片可都比鵝毛還大,隨便嗬口氣都能結出冰坨子,你看,我的鼻子都凍紅了。”
“行了行了,顛三倒四的說些什麽呢。”李壯拿起放在一邊的披風,“拿去,熊樣。”
“嘿?李壯,想幹架直說啊!”小僮嘴上這麽說著,可手上去接披風的動作可半點兒不含糊,他說道:“穿就穿,誰不穿誰孫子。”
小僮一邊整理著衣服,一邊對李壯說道:“對了,看見咱爺了嗎,我剛看了,沒在屋裏,我得給爺看樣東西去。”
李壯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在西苑吧。”
“什麽,外邊這麽大的雪!”小僮不敢置信地看著李壯,“我說,你怎麽也不跟著勸勸,真是。”
“哎……”李壯還想說些什麽,卻隻能看著小僮的背影低聲嘀咕道:“剛想跟你說,你哥也在呢。”
——
“爺,這大冷天的……哥!”冷僮一個緊急刹車,短短的幾秒鍾之內臉色變了好幾變,他看著對麵的人臉色糾結的像是便秘一樣憋出,“哥,你…你怎麽在這?”
冷藏鋒的臉色比這大雪天的天氣還要冷,他冷冷地盯著冷僮,口氣冷硬道:“這幾個月,你就是這麽照顧主子的?”
“哥,我……”小僮簡直有口難言,主子要消失不見,他這個小跟班能有什麽辦法?可是看著自己哥哥那難看的臉色,他一句辯駁的話都不敢說。
雖然他們頂著同一張臉,甚至多數人隻知冷僮不知有冷藏鋒,可是不知為何,他在他哥哥的麵前就是發怵。
可能是因為,他哥的眼神太冷太冰了吧。
被那種眼神盯著,冷僮有時候甚至冷不住胡思亂想,也許他在他哥的眼中,他和一塊豬肉也沒有什麽區別吧。
想到這裏,冷僮就覺得從心底冒出一股寒氣,渾身發涼。
以至於,在冷藏鋒的麵前,冷僮一句完整的囫圇話都說不出來。
“出息。”冷藏鋒丟下一句,“回頭在收拾你。”
大雪紛飛,冷僮卻一動都不敢動,直到確定冷藏鋒已經走遠,冷僮才敢吐出一口濁氣,受驚般拍了拍胸口,像是尾巴著了火一樣踩著雪,撒腿就往西苑跑去。
“爺,您果真在這啊。”冷僮趕緊給慕雲容披了一件披風,“爺快披上,這天怪冷的,凍病了可怎麽辦。”
慕雲容笑道:“見到你哥了?”
“額……見……見到了。”
“你哥訓你了?”
“呃……什麽都瞞不過爺。”
慕雲容提了提披風的領子,看著冷僮說道:“小僮,這一次倒是拖累你了。”
冷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脖子,笑道:“爺說的哪裏的話。”
像是怕慕雲容再說出類似的話,冷僮趕緊呈上托盤,對慕雲容說道:“爺,您看,這就是用白疊子織成的布,剛剛從陶大娘家中取回來的,原來用陶姑娘的方法,真的可以把白疊子織成布,陶姑娘果然沒有騙人。”
慕雲容抬眸看了冷僮一眼,冷僮立即收聲,說道:“屬下多嘴了。”
“不妨事。”慕雲容拿起了托盤上的那塊白色的棉布,輕輕揉了揉。
冷僮立即說道:“爺,這用白疊布手感雖然比不上緞子絲滑柔順,可是比起麻布來,那可要強太多了,比堯山產的細麻都強。”
慕雲容什麽話都沒有說,把布放了回去,他繼續給馬廄裏的馬喂草。
冷僮見了,嘀咕道:“這三匹馬也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了。”
居然天天都讓他們主子伺候,尤其這大下雪天的,冷僮說道:“爺,這種粗活讓屬下幹就行了,您還是快些回屋吧,別在給凍著了。”
金鬃毛像是聽懂了冷僮的話,冷冷地打了一個響鼻。
甲字九號和小龍駒到是沒有什麽反應,依然不緊不慢地吃著馬草。
“她現在到哪了?”
“誰?”
慕雲容喂馬草的動作一頓,他抬眸看了一眼冷僮。
冷僮打了一個寒顫,別啊,這鬼天氣都已經這麽冷了,就別在用這麽冷的眼神看他了成不?
但這話打死冷僮,小僮也是不敢在慕雲容麵前說的。
他立即一五一十地對慕雲容說道:“上次得信的時候,他們已經快到平陽了,現在估計都已經上了從平陽往鳳凰城的官道了,一路上沒出什麽大事,安全著呢。”
慕雲容皺了皺眉頭,說道:“本王說過本王擔心了?”
“沒沒沒。”冷僮立即朝著慕雲容揚起了笑臉,“是小僮亂說話,不過這一次陶姑娘他們倒是舍得砸錢,特地去請了鏢師,所以爺您就把心擱到肚子裏吧。”
慕雲容輕哼了一句,說道:“倒是學聰明了一些。”
慕雲容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了冷僮手上的托盤上,他挑了挑眉,說道:“去,把這個給交給青洲管事的。”
小僮疑惑道:“爺,織成的白疊布真要放容記賣?”
“嗯。”
“可是爺,”小僮麵色有些糾結的看著慕雲容,說道:“您不是不希望別人知道您就是容老板嗎?”
慕雲容說道:“到目前為止,能做的生意,容記有不做的嗎?”
“這個倒沒。”
“那不就結了?”慕雲容說道:“用白疊子能織布的消息在青洲已經傳了半年了吧,再說當初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容記要是沒什麽反應,這才奇怪。”
“是。”冷僮說道:“那屬下這就去安排去了。”
“回來。”
“爺,還有什麽吩咐?”
慕雲容溫柔地給小龍駒喂著馬草,他輕輕問道:“她最近在幹什麽?”
“哦,”冷僮說道:“陶姑娘最近這兩三個月都在藍安縣收山貨呢,主要收的是一種草根,在藍安當地叫做野根子,屬下去找老大夫問過了,那是甘草,是一味藥材。”
“藥材?”慕雲容挑了挑眉頭,看來她想做草藥生意了,“她從藍安出來,是去鳳凰城?”
“是的爺。”
慕雲容別有深意地笑了笑,說道:“去,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在她到鳳凰城之前,本王要鳳凰城市麵上到處都是那種草。”
“……這,”冷僮有些為難地看著慕雲容,“爺,這不太好吧。”
“哪裏不好?”
冷僮說道:“據屬下的了解,陶姑娘這一次可是砸下血本了,咱們這麽一弄,那陶姑娘可要賠本賠到吐血了。”
“你跟她很熟?”慕雲容皺眉看向了冷僮,“你在擔心她?”
冷僮連連擺手,說道:“不不不,爺,你誤會了,我跟陶姑娘才不熟呢,隻是爺,鳳凰城現在畢竟是宸王在主事,咱們不好動作太大。”
“慕雲宸。”慕雲容背過了手,他說道:“你不說本王倒是忘了,本王這個哥哥到了鳳凰城這麽時間,本王連一句問候都沒有,倒是本王失了兄友弟恭的禮數了。”
冷僮低著頭,嘴角直抽抽,他們這麽爺,什麽時候和大皇子講究起兄友弟恭了。
“去,給鳳凰城去一封信,就說本王要去鳳凰城跟兄長好好學習學習,好回來更好地治理青洲。”慕雲容說道:“對此,父皇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啊?”小僮一愣,怎麽又要去鳳凰城了!
上次去鳳凰城,差點兒沒有把他給嚇死,結果爺回來沒幾個月,居然又要去鳳凰城!
不行,得叫上李壯,再不成再叫上他哥,一定要把爺這個念頭給打消掉才行!
“還愣著幹什麽?”
“爺,小僮隻是想再問問您,那咱們還往鳳凰城投甘草嗎?”
慕雲容說道:“你什麽時候見爺說出去的話不作數了?”
冷僮嘀咕,那可多了去了。
反正隻要和陶姑娘有關的事情,主子朝令夕改那才是常態。
記得主子剛回來的時候,惡狠狠地對他們說,讓派人去把陶姑娘抓來,狠狠扒了她的皮。
結果呢?
還不是偷偷派人去盯著她。
說是盯著,那還不是暗中保護?
“嘀咕什麽?”慕雲容皺眉。
“沒沒沒。”冷僮笑道:“爺,小僮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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