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相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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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叔父,瞧您這話說的,”劉掌櫃笑著說道:“若是堂叔父怪罪錦宏鮮少過來看望您,以後錦宏常來便是。不光自己來,也帶著芸娘來。”

    老大夫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轉身在小徒弟的幫助下洗了手,他一邊用白粗布擦著手,一邊輕輕哼了一聲,稍稍撩起眼皮,丟出一個白眼,嘟噥道:“可別,老頭子還行過清靜日子呢。”

    老大夫的小徒弟似乎想要伸手扶他,卻被老大夫揮手拒絕,他自己一個人顫顫巍巍地走到了桌邊,眼神落到那打著紅漆的食盒上,卻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也許是因為年紀終究大了,老大夫的手已經遠不如年輕的時候那樣穩,現在就連提起茶壺都能聽見壺蓋和壺身劇烈撞擊的聲音。

    劉掌櫃立刻見此,幾步就迎了上去,他說道:“堂叔父,這種小事放著我們來就好。”

    “給,堂叔父,有點兒燙,您小心。”劉掌櫃細心地囑咐道。

    茶水倒好了,可是卻沒有人接。

    熱氣嫋嫋,猶如仙霧,可是卻無人賞析。

    “茶水就不必了,”老大夫的聲音有些發沉,難道他已經老到連喝口茶都要被人幫忙了嗎,“有什麽事,直說吧。”

    劉掌櫃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給老大夫倒了一杯茶,卻造成了老大夫的不快。

    老大夫一如既往的黑著臉,可經營綢緞生意多年的劉掌櫃,難道還會看不出老大夫是真的生氣還是故意裝的嗎?

    劉掌櫃心中暗笑,他眨了眨眼睛,說道:“堂叔父,所以您是您真的不想喝侄女婿給您倒的茶?”

    一直很安靜的陶行樂聽了劉掌櫃這話,嘴角輕輕彎了彎,她不遠不近地站在一邊,可以明顯地看到老大夫的臉色回暖了不少。

    劉掌櫃隻輕輕提了一句侄女婿,不輕不重地自己放在往輩的身份上去。就讓老大夫的心裏覺得舒坦了不少。

    長輩喝上一口往輩給倒的茶怎麽了?

    沒有問題的,才不是看他老的提不動茶壺了才來可憐他。

    於是老大夫一把奪了劉掌櫃手中的茶杯,說道:“有話快說。”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大夫還故意看了一眼大門外。

    意思很明白,好多病人還等著他瞧病呢,他可忙了,哪有這個嘮嗑的時間呐。

    不過晌午這個時間段不光劉記綢緞莊的客人不多,就連和濟堂的病人也寥寥無幾。

    劉掌櫃彎下了腰,在老大夫的耳邊說道:“堂叔父,您這是不是少了幾位藥材?”

    老大夫眉頭一皺,“錦宏小子,你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你有門路?”

    “您之前那話說對了,我啊,還真是帶著事兒來登您這和濟堂的。”劉掌櫃笑著說道:“堂叔父,別說門路了,您瞧,侄女婿都把人給您帶過來了。”

    陶行樂上前一步,“見過陳老。”

    陳老大夫帶著驚喜的眼光看向了陶行樂,可是很快,他眼裏的驚訝和期盼又慢慢散去,於是他便有些惱怒,惱怒自己輕易聽信了劉掌櫃的話。

    隻是他也知道,劉掌櫃也是一片好心,他縱使心中有火氣也不方便朝著劉掌櫃的身上撒去,好歹,劉錦宏也是一家大商鋪的掌櫃,又是他親侄女兒的夫婿,無論如何,他都不好真不給劉錦宏麵子。

    再說了,一個長得喜喜氣氣的小丫頭禮禮貌貌地給他打招呼呢,他一聲不吭黑著臉像什麽話?那也不是他一貫的作風。

    聽了劉掌櫃的話,陳老大夫對陶行樂說道:“丫頭,就是你的手中有藥材?”

    藥草藥草,陳老大夫有些懷疑,這丫頭看起來如此年紀輕輕,恐怕藥和草還分不清吧。

    陶行樂點頭說道:“嗯,隻是晚輩手中的藥材並不多。”

    陳老大夫來了興趣,說道:“那好,那都有哪些藥材,給老頭子我好好說道說道吧。”

    陶行樂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了一個牛皮袋,放在陳老大夫的麵前,對他說道:“陳老,請過目。”

    “看來小丫頭你還是有備而來啊。”陳老大夫笑了,他抖了抖袖子,又用熱粗布擦了擦手,說道:“那行啊,反正現在也沒有病人,那老頭子就看看,看小丫頭你都給頭子帶來了什麽好藥材。”

    摸了摸,陳老大夫的眉頭輕輕皺了皺,一直注視著老大夫的劉掌櫃也跟著輕輕皺了皺眉頭,難道這藥材……不好?

    就在這怔愣的瞬間,就見老大夫匆匆忙忙地打開牛皮袋一看,抬頭驚訝地看著陶行樂,“甘草?”

    陶行樂提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她點頭說道:“是的,甘草。”

    “小姑娘你家裏世代行醫?”陳老大夫看似無關地問道。

    陶行樂很誠實地搖了搖頭,說道:“不,陳老您誤會了,我家裏並沒有當大夫的長輩,隻是這甘是很普通的一味藥,所以我才認識。”

    “是啊,是很普通,就是太普通了。”所以才常常斷貨。

    要知道,他開出的十副方子裏麵,至少有九方裏麵都需要用到甘草。

    這些天他正為好幾味藥材發愁呢,沒想到瞌睡來了就有人送了枕頭來。

    老大夫此刻手也不抖了,走路也不顫顫巍巍了,他來到陶行樂的麵前,問道:“小丫頭,你手裏有多少甘草?”

    用得著甘草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但品相質量好的野生甘草又很難得,以至於此刻陳老大夫看見了陶行樂手中的甘草比看見了人參還開心。

    陶行樂說道:“不多。”

    老大夫有些著急道:“不多是多少?”

    他的缺口可大著呢。

    陶行樂說道:“十二車,也就幾千斤。”

    “十二車。”老大夫的眼睛亮了起來,“好好好,丫頭,快帶老頭子看看去。”

    “師父……您的拐杖……”陳老大夫的徒弟在身後追著,遠遠地喊著。

    ——

    “好好好,好好好。”陳老大夫在騾車邊仔細的聞著,蒼老的臉上蕩漾開了滿滿的笑容,他對陶行樂說道:“丫頭,這些甘草我們和濟堂都包圓了。”

    “如果您可以全部吃下,這樣自然最好不過。”陶行樂淡淡地說道。

    隻是陶行樂看似平靜,但心裏卻早就樂開了花。她也沒有想到,自己隻是抽著休息的空檔,去逛了一下街,準備做幾件衣服,卻遇到了這麽大的一個雇主。

    當初她想從藍安運送甘草去鳳凰城,無非是因為她之前發現鳳凰城的醫館藥鋪特別多。既然醫館藥鋪多,那麽自然就會有銷路。

    隻是陶行樂沒有想到,這批甘草沒有運到鳳凰城,在半路上就賣了個幹淨。

    “陶東家,您可別小看了和濟堂。”劉掌櫃笑著對陶行樂說道:“和濟堂雖然鋪麵不大,可我堂叔父醫術精湛,來求醫的病人絡繹不絕,二來和濟堂可不光平陽一家,這東邊的莒城,南邊的檸縣、翡都,居中的京師重地,稍北邊的堯山鎮可都有和濟堂,這要是鳳凰城和青洲城再有和濟堂,那和濟堂差不多也開遍大正了。”

    “錦宏小子說的對,”陳老大夫笑嗬嗬地對陶行樂說道:“丫頭,以後你手上隻要有上好的藥材,都可以往我們和濟堂送來。”

    他們和濟堂分號眾多,別說這十二車了,就是二十車,拿出去都不夠幾家分號分的。

    尤其還是甘草這類頻繁使用的甘草。

    有時候事情難的讓人舉步維艱,但有時候事情又會順利的讓人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不不,不對不對,”就好像現在,吃夠了藥材短缺的陳老大夫,看著陶行樂的目光炙熱的可怕,他對陶行樂說道:“丫頭,你可要答應老頭子,以後有了上好的藥材,第一個給我們和濟堂送來。”

    陶行樂一愣,這麽說來,以後她隻需要收好藥材,就全完不需要愁銷路了,是這個意思嗎?

    陶行樂努力按耐出心裏的激動,拚命維持著臉上淡淡的神色。

    可能是因為在路上聽多了徐鏢頭講那些傳奇大賈的事跡了,聽說那些傳奇大商人都是一些處變不驚,遇事不慌,喜怒不形於色的那類人。

    所以陶行樂沒有告訴別人的是,這些天她都在練習如何讓自己看起來麵無表情,當然陶行樂理解的是喜怒不形於色。

    可是由於陶行樂天生一張偏圓的娃娃臉,一對甜甜深深的酒窩又給她減齡不少,所以她做出的麵無表情,偏偏就有些像是不敢置信的怔愣。

    於是這麽一來,和濟堂的陳老大夫就覺得陶行樂不樂意把藥材優先賣給他,於是他說道:“丫頭,隻要你答應,價錢方便都好說。”

    陶行樂回過神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但她忍住了心裏的激動,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跟陳老大夫說道:“陳老和濟堂不是正缺甘草嗎,先把這十二車甘草驗驗,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說,至於以後的這些事情,咱們都可以慢慢談。”

    ——

    幾日後的黃昏,當陶行樂帶著從平陽采買到的當地特產,踏上前往鳳凰城的路上的時候,她的心裏還在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幾天前,她跟和濟堂簽了契約。

    雙方約定,陶行樂的甘草以每百斤五兩銀子的價格出售給和濟堂,當然條件是和濟堂擁有優先選擇權。

    從前陶行樂曾經聽過有個地方甘草的價格最高可以到每百斤八兩銀子,可陳老大夫給陶行樂的價格,已經非常高了,每百斤五兩啊,從前陶行樂想都不敢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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