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商號初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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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巷深深,兩盞大紅燈籠在街角的簷下隨風輕輕搖曳。

    午後下了一場雪,此刻街角處那雪地上開出點點紅梅,那是開門吉慶之時熱鬧過後的爆竹殘片。

    今天是臘八,宸王府前有熱鬧的篝火晚會,說是宸王與民同樂。

    遠處煙火漫天,爆竹聲聲,人聲鼎沸。

    相比之下,倒是此處街角顯得安靜、清冷。

    大正元和二十二年臘八這一天,在鳳凰城一個不起眼的街角,有一家商號無聲無息的成立了。

    主人似乎沒有大宴賓客、廣而告之的意思。

    隻是簡單地掛了一塊牌匾,掛了一對燈籠,點了一二串爆竹,開了三四桌酒席。

    告訴大家,他們開張了。

    簡單,卻透著認真。

    雁歸堂。

    大紅燈籠燈火映照,給這三個大字染上了一層特別的味道。

    陶行樂站在門前,如玉的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酒壺,今天的她沒有喝酒的意思,隻是想聞聞這酒香的味道。

    陶行樂看著簡單製作的牌匾上掛著的這三個字,嘴角輕輕彎起,隻是有一抹孤寂卻悄悄寫在了眼底深處。

    藏著,轉眼消失不見。

    酒香醉人,聞著聞著,似乎她有些微醺了。

    隻是她清楚地知道,她的心裏藏著一個秘密,一個從來沒有向任何一個人開過口的秘密。

    她並不屬於這個世界。

    激動?

    害怕。

    好奇?

    孤寂。

    她對這個陌生的時空曾經這個世界有過很多種情緒,隻是這些情緒隨著時間慢慢沉澱下來,慢慢安靜,漸漸不再沸騰。

    隻是唯有陶行樂自己心裏知道,壓在最底部的,名為孤寂。

    雁歸?

    何時雁歸。

    又如何雁歸。

    她不清楚她還能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也許安睡一覺明天再睜眼之時,她已輕鬆回歸,撞進眼中的就是滿眼的熟悉。

    可是又或許,她和原先的時空早已經被時空亂流衝散了,就如漂在湍急流水中的一抹綠葉,她隻怕再也找不著了。

    陶行樂抬眼看著雁歸堂的牌匾,確切地說是看著那三個大字的旁邊,用刻畫著一頭白色的大雁。

    那白色大雁雙翅舒展,似乎在振翅高飛;紅喙微張,似乎在高聲吟唱;長頸微抬,似乎連眼神之中都寫著睥睨。

    屋內還在推杯換盞,她明明才是主角,可是她卻覺得這場熱鬧,其實並不屬於她。

    她抬眼看著那頭神情桀驁的大雁,嘴角彎著,可是眼底卻有些濕了。

    “陶陶,我說你躲到哪裏去了,”胡老三手裏提著一個大酒壇子,好笑地看著陶行樂,“原來躲在招牌下傻樂呢,走走走,你現在也是當東家的人了,跟三叔去給你的兄弟們敬敬酒去。”

    徐鏢頭笑嘻嘻地看著陶行樂,“是啊,陶東家,喝多喝少無所謂,但多少意思意思嘛。”

    身為監事的吳六,平時對陶行樂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要求,不讓幹這個不讓做那個的。

    “是啊,東家。”隻是今天他顯得格外的高興,他附耳在陶行樂的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他們說的對,今天可是咱們雁歸堂的好日子,東家給兄弟們敬敬酒,也能叫兄弟們覺得受重視,更願意也更放心把自己的前途交到東家你的手裏。”

    “好。”陶行樂眼中多餘的情緒早已經消失不見,是她失禮了,挑什麽時候矯情不好,偏偏挑這個時候呢。

    於是陶行樂笑著對大家問道:“酒肉可夠?”

    早在未到鳳凰城之前,她就已經答應了大家,到了鳳凰城,就要讓大家吃好喝好的。

    結果沒有想到的是,酒肉兄弟們沒有吃到,卻跟著她吃了一場牢飯。

    “好酒好菜,卻不喊我,陶東家你可不地道。”

    那聲音裏透著一股笑意,卻意外的熟悉。

    陶行樂轉頭一看,驚訝地看著來人,“傅衙內?”

    “想說,我怎麽在鳳凰城?”傅衙內笑道。

    “對啊,”陶行樂上前幾步,對傅衙內說道:“你不是上京師去了嗎,再說再過兩三個月,馬上就春闈了,按理說來,你現在不是在京城就是在青洲啊,怎麽卻在鳳凰城?”

    傅衙內微微黑臉,佯裝發怒地看著陶行樂,“枉本公子把你當朋友,可你卻不知我誌不在仕途。”

    劉大掌櫃從傅衙內身後探出了圓圓的腦袋,笑嘻嘻地看著陶行樂,“公子,您看陶東家是否當罰酒一杯?”

    傅衙內笑道:“一杯哪夠,起碼三杯。”

    “好好好,當罰當罰。”陶行樂笑著對來人說道:“也別門外站著了,快裏麵請,裏麵請。”

    就在眾人準備進門的時候,卻聽到一聲蒼老的聲音帶著嗔怒響起來,“陶丫頭,有酒喝,也不叫上我們這些老頭子嗎?”

    “徐老?梁老?”陶行樂驚訝的看著變得越來越長的隊伍,驚訝地看著他們,他們怎麽來了?

    雪地裏突然多了很多輛馬車,一塊塊幕布掀開,一雙雙錦鞋出現。

    鳳凰城第一相馬師徐伯良,清香閣梁炳成,除了他們,還有很多陶行樂並不認識的人在這個雪夜,乘著馬車而來。

    傅衙內挑了挑眉頭,他在陶行樂身邊揶揄道:“看來,你準備的那些酒肉,可不夠用嘍。”

    吳六趕緊對陶行樂說道:“東家,我即刻吩咐廚房去。”

    “不必。”傅衙內扇子一開,就算是雪夜,他的手裏依然拿著一把扇子,他搖著扇子笑道:“劉叔。”

    “陶東家,我們少爺說了,陶東家的新號開張,他不能不賀。”劉大掌櫃滿臉喜氣,他看著陶行樂說道:“陶東家,您瞧,少爺吩咐我帶來了幾桌酒菜,以作薄禮。”

    “劉大掌櫃說的哪裏的話,誰不知道長天樓是天下食客之鄉,大有聚攏天下美食之勢,”陶行樂看著傅衙內,說道:“傅衙內,有心了。”

    傅衙內搖著扇子,他錯開了陶行樂的視線,挑著眉頭說道:“一會兒你要是嚐不出來,哪一道菜出自我手。”

    傅衙內啪地收起了折扇,他用扇子朝身後指了指,說道:“可別怪我拆了你剛剛掛起的招牌。”

    傅衙內說完,轉身有些傲嬌地進了門,陶行樂對吳六說道:“六哥,好好招待。”

    吳六說道:“東家,放心吧。”

    門外,徐伯良他們到底年紀大了,走的不快,這天又下著雪,陶行樂忙走了下去,迎道:“徐老,你們怎麽來了?”

    “怎麽,我們不能來?”說話的是一個身形頗為壯實的老人,他爽朗地對陶行樂問道。

    陶行樂並不認識他們,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陶行樂說道:“不不不,是晚輩失禮了,前輩裏麵請。”

    “哈哈哈。”那人笑著大步往前,“那老頭子我就厚著臉皮,來討杯水酒喝。”

    “那是孫老頭,性情素來如此,他是鳳凰城裏馴馬最厲害的人。”徐伯良笑著說道。

    “原來是孫師傅。”陶行樂說道:“久聞孫師傅大名,隻是從前沒有機會專門拜訪他。”

    “說到這馬。”徐伯良剛想說什麽,就被梁炳成打斷,梁炳成笑道:“怎麽,徐老,您就光給孫師傅介紹,不替我們引薦引薦?”

    “就是就是。”

    徐伯良一向清高,其實他隻是跟孫師傅約好的,這些人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風聲,於是就成了眼前這樣擁擠的場麵。

    徐伯良睨了梁炳成一眼,他說道:“梁老,說到介紹,您就不需要老夫專門介紹了吧。”

    “哈哈哈。”梁炳成笑道:“確實,我跟陶小友從前也打過些交道。”

    陶行樂笑道:“各位前輩,都快些裏麵請吧,喝些剛剛燙好的酒,暖暖身子,這外邊天寒地凍的,怪冷的。”

    “陶小友說的是。”

    等眾人陸續進門之後,徐伯良拉著陶行樂,他說道:“剛剛說到這孫老頭。”徐伯良沉吟了一會兒,他看著陶行樂說道:“你真的決定了?”

    “嗯?”陶行樂一愣,“徐老,晚輩不明白。”

    “不,你其實你明白老夫說的是什麽。”徐伯良從寬大的袖子裏探出了手,他指了指門匾上的那頭白色的大雁,說道:“你真的決定不跟我學習相馬了嗎,真的決定做一隻南來北往的勞雁?”

    “徐老,我……”

    “等等。”徐伯良打斷了陶行樂,他看著陶行樂說道:“老夫還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想一想,再告訴你一句,那跟老夫作對作了一輩子的孫老頭剛剛在來的路上也說了,隻要你願意,他也願意把他的馴馬之術傾囊相授。”

    “承蒙兩位前輩錯愛,陶陶感激不盡。”

    “行,別說了。”徐伯良深深地看了陶行樂一眼,說道:“老頭子懂了。”

    當陶行樂再次了正堂之時,剛剛的那一桌子殘羹冷炙早已經被撤下,換上了從長天樓帶來的千金難求的佳肴美羹。

    雁歸堂其實算不上門店,它更像一個大倉庫。

    陶行樂租下它,隻是為了中轉貨物,但之前胡三叔說的對,名不正則言不順,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開張大吉。

    陶行樂本來也沒打算大辦,於是之前他們就簡單開了幾桌,除了自己人之外,專門請了廣安鏢局和胡三叔。

    可是現在,這個不大的廳堂裏又開了好幾張桌子,座上竟然坐滿了鳳凰城裏眾位名望深厚的商賈名流。

    以馬聞名的徐老和孫師傅,專門做香料生意的清香閣梁炳成,做油糧生意起家的慶豐堂,作絲綢生意的錦繡綢緞莊,做珠寶玉器生意的劉家……

    誰能想到,臘八夜裏,在這街角偏僻的大堂裏,居然幾乎坐滿了鳳凰城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

    “各位前輩。”陶行樂舉起了酒杯,“今天雁歸堂開張,以後就請各位前輩多多指教了,請。”

    “陶小友年歲不大,氣度卻令我等汗顏,這萬兩賞金說捐就捐了,陶小友好氣度。”慶豐堂的趙掌櫃笑著說道:“指教不敢當,這杯酒我趙某先幹為敬。”

    陶行樂沒有想到,原來今天之所以能見到這麽多鳳凰城商界舉足輕重之人,原來是因為捐出那萬兩賞金意外的收獲。

    陶行樂正想謙虛一二句,就聽見錦繡綢緞莊的李掌櫃說道:“半年前,紅龍馬潮攻城,陶小友仗義出手,最近,又替鳳凰城除了一對禍害往來客商的賊人。陶小友,說實話我錦繡綢緞莊被那藏在城門口的賊人禍害的可不淺,李某人這杯就你一定要喝。”

    陶行樂一杯酒還沒有喝,臉就先紅了,生生被誇紅的。

    “那些事情隻是碰巧,我想要是各位前輩碰上了,一定會做的比我更好的。”要是被罵了,陶行樂若是不服氣的話還能好好罵回去,隻是被誇的她,變得很不好意思,她隻好想到什麽說些什麽,然後就舉起了酒杯,說道:“各位前輩,請。”

    “哈哈哈哈,陶小友謙虛了。”慶豐堂的趙掌櫃說道。

    就在這時,有一道冷硬的聲音帶著有些別扭地說道:“陶姑娘,我來討一杯水酒喝,可方便?”

    “鍾將軍。”陶行樂詫異地看著鍾顯坤,怎麽他也來了。

    “方便方便。”慶豐堂的趙掌櫃趕緊起來,他拍了拍椅子,說道:“鍾將軍,這邊坐。”

    “不了。”鍾顯坤沒有看他,他隻是說道:“本將也隻是路過這條街,待不了多久,你們坐吧。”

    安靜的傅衙內挑了挑眉頭,他對陶行樂說道:“這位就是那位大敗紅龍馬潮的鍾將軍?”

    “對,”陶行樂說道:“也就是這位鍾將軍查明真相,救的我,要不我很可能還在鳳凰城大獄呢。”

    傅衙內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說道:“鍾將軍,她一介女子,不便喝太多的酒,這杯,傅某替她敬你。”

    鍾顯坤那張臉上並沒有多大的變化,見有人要替陶行樂敬酒他沒說什麽,仰頭便喝下了酒,“賀禮送到,鍾某先走了。”

    陶行樂起身相送,卻有人喊道:“鍾將軍留步。”

    “何事?”

    原來叫住鍾顯坤的人是慶豐堂的趙掌櫃,他笑著對鍾顯坤說道:“陶東家的捐的那筆賞金可是交由將軍督辦?”

    鍾顯坤雖然不明白眼前這個胖商人打的什麽主意,但他依然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種樹是好事情。”趙掌櫃說道:“這十裏一樹,方便我等客商往返青洲,趙某不才,比不得陶東家好氣度,隻是趙某也想捐些銀錢,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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