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撥浪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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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不住的時間,溜走的總是那樣快。

    轉眼的功夫,又是三天過去了。

    年味漸濃,是臘八之後,鳳凰城裏來來往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特別是市集裏采辦年貨的人。

    商號已立,自然沒有閑著的道理。

    再說,現在的陶行樂也是手上有十二三個兄弟要養活的人了。

    臘八之後,也就是雁歸堂揭牌成立的第二天,徐鏢頭便帶著廣安鏢局的兄弟們走了。

    因為正巧有一個堯山的客商,需要押運一批特殊的石料去京城,於是徐鏢頭便接了這趟活兒。

    臨走的時候,陶行樂想去送送他,隻是徐鏢頭笑著拒絕了。

    他說,他們這些天南地北四處走鏢的人,早已經習慣了漂泊,也看慣了離別。所以根本不需要十八裏相送,送別,悄悄在心裏就好。

    徐鏢頭離開了,帶著他的兄弟們,伴著他的歌聲笑聲,還有仿佛倒不完的故事。

    成立雁歸堂,陶行樂不是為了玩笑,也不是玩票性質。早在成立之前,她便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用了身上五分之一的銀子,從紅龍馬場裏買來了十二頭紅龍馬。

    這些紅龍馬跑的並不是最快的,可是,它們絕對都是最吃苦耐勞,能跟著她長途跋涉的。

    年關將近,每年年關又是大市,最是熱鬧不過,比起紅龍馬節的盛況,反而更有一股煙火味道。

    不過此刻的陶行樂並沒有在鳳凰城熱鬧而擁擠的市集裏尋找商機,反而帶著她那十幾個兄弟在鳳凰城附近的數十個大小村落之中來來往往。

    “東家,真的要敲?”

    聽到這話的時候,陶行樂正拿著本子,正在急速記錄著什麽。聽到這話,陶行樂轉頭看向了她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哥。

    剛剛說話的正是他。

    隻是,此時小哥本就微紅的臉變得更紅了,見陶行樂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為難地看著陶行樂,“東家,就算要敲,能不吆喝嗎,就算要吆喝,能別讓我吆喝嗎?”

    此時,他的手裏拿著一個撥浪鼓,很是委屈的地看著陶行樂,仿佛等一會兒他要做的事情,對他來說,極其為難。

    聽到這話,陶行樂輕輕揚了揚眉頭,“不想吆喝嗎?”

    “嗯。”

    “東家,不如就讓我來吆喝吧。”吳六見此,他對陶行樂解釋道:“劉琰家道中落前,也讀過幾本書,若不是後來家裏發生了意外,他也許都已經考上秀才了,所以有些抹不開麵也是正常的。”

    “我聽懂了。”陶行樂點了點頭,她看著唇紅齒白的劉琰,說道:“你是覺得,當街吆喝買賣很丟人?”

    劉琰憋紅了臉。

    沒錯,他心裏就是這麽覺得的。

    可是他的心裏又有另外一種聲音,當初在藍安之時,他其實有另一種選擇,那就是留在藍安縣跟著車寧一起種地收藥。

    但是既然他已經選擇跟著陶行樂走出藍安,就應該早就做好去跟人討價還價的準備才對。

    可是劉琰的心裏難免又有些後悔,若當初他選擇留在藍安,收藥開山,也勉強算得上邊耕邊讀吧。

    陶行樂看著他,想了想說道:“或許,你當時應該留在藍安才對。”

    劉琰一驚,驚訝地看著陶行樂,心想難道東家有讀心術不成,居然知道他剛剛心裏在想什麽。

    “六哥,前些天你不是說不放心藍安那邊車寧能不能對付過來嗎?”陶行樂對吳六說道:“我看,下次回藍安的時候,就把劉琰也留給車寧好了。”

    “什麽?”劉琰心裏一提,他趕緊下了馬,來到陶行樂的麵前說道:“東家,不要趕我走。”

    陶行樂詫異地看著他,“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趕你走了?”

    “真的?”劉琰有些不放心地看著陶行樂,說道:“可是東家剛剛還說要讓我回藍安。”

    陶行樂笑道:“我隻是覺得,也許你不適合跟著我過走南闖北的日子,或許留在藍安,更適合你。”

    雖然劉琰心裏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這話從陶行樂的嘴裏出來,她可就不服氣了,他說道:“東家,沒試過怎麽知道,不就是敲撥浪鼓嗎,不就是吆喝嗎,這有何難?”

    雖然劉琰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這跟直接讓陶行樂給否定了相比,丟這點麵子隻是小事而已。

    “有信心是好事。”陶行樂笑道:“隻是,若真的做不到,也無需勉強。”

    說完,陶行樂拿起了手中的本子,說道:“咱們這次從鳳凰城西門出來,這方圓十裏之內,差不多有九個村子。”

    “這些村子或大或小,散落在草場之中,有些難尋。”陶行樂對大家說道:“這些村子都是我們以後要常來的地方,隻是今天到底是我們雁歸堂正正經經開始做生意的第一天,我們就一起走,算是先認認路,不過以後,這些村子都要分到你們當中的某些人手中。”

    “看到你們手中的撥浪鼓了嗎?”陶行樂舉起了她手中的撥浪鼓,她說道:“你們每一個人手上都配了一個撥浪鼓,我並不認為搖動這撥浪鼓會給大家丟臉,因為這小小的撥浪鼓,將來就是陪伴大家走街串巷甚至走南闖北的夥伴。”

    “人未到,聲先至。”陶行樂看著大家說道:“我要這鳳凰城的周邊的村落,聽到撥浪鼓聲響起,就知道我們雁歸堂來了。”

    ——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選擇跟著陶行樂出來是正確的,劉琰在看到前麵不遠處出現嫋嫋炊煙的時候,他第一個對陶行樂說道:“東家,前麵不遠處就是鳳梧村了,我先帶人過去了。”

    陶行樂和吳六對視一眼,吳六笑道:“去吧,不過記得別擾民。”

    “放心吧。”劉琰拍馬走了,隻是沒走幾步,他又勒馬回頭。

    陶行樂奇怪地看著他,“怎麽了?”

    劉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道:“東家,我們收什麽?”

    “能收的東西都收,具體收什麽,那就看你們的眼光了。”

    “啊?”

    陶行樂這個回答讓劉琰心裏更加沒了把握,他看著陶行樂,“東家,那我要是收到不值錢的東西可怎麽辦?”

    “沒有關係的,放手去做吧,”陶行樂老神在在,“反正誰賺的多,月底的結的提成就多。”

    陶行樂自以為自己笑得很親切,可是眾人卻覺得她的笑中帶著濃濃的不懷好意。

    “啊?那豈不是虧多,賺的就少了?”劉琰趕緊看著陶行樂,問道:“東家,好歹你也提個醒啊?”

    “是啊是啊。”十一騎緊張地看著陶行樂,事關他們的收入,他們怎麽能不緊張呢,“東家,好歹你也告訴提示提示啊。”

    “都知道容記嗎?”陶行樂道。

    “容記?”眾人怎麽會不清楚容記,“聽說在容記裏幾乎沒有買不到的東西,怎會不知!”

    “很好。”不就是大型百貨嗎,“既然容記可以做到,我們又如何做不到?也許在將來的某一天,我們可以比容記做得更好。”

    說完這話,陶行樂趕緊在心裏呸了呸,為了給大家打雞血,她這牛皮好像吹的太大了一些。

    “東家說的對。”吳六說道:“既然容記可以做到,那我們也可以做到!”

    劉琰的臉紅撲撲的,他有些激動,他眼中的迷茫消散了不少,他說道:“東家,秋冬時節,羊畜肥美,特別是快過年了,村裏一定很多人手中藏著皮子,要不然,我們就去收皮子去?”

    陶行樂驚訝地看了劉琰一眼,她終究沒有把舌尖的話吐出來,隻是說道:“你們自己決定了,放手去做就好。”

    商隊進了鳳梧村,陶行樂跟吳六騎著馬走在最後。

    吳六是故意走慢的。

    “六哥,有話要說?”陶行樂看著吳六。

    吳六說道:“東家,你真的打算,趕走劉琰?”

    “為什麽連你也這麽認為?”陶行樂驚訝地看著吳六,“我為什麽要趕走劉琰。”

    “東家,”吳六看著陶行樂,他說道:“在咱們雁歸堂,劉琰是少數幾個識文斷字之人,他是個人才,東家得留在身邊才行。”

    “人才得放在適合的位置上,那才是人才,”陶行樂輕輕搖了搖手中的撥浪鼓,她說道:“之前我以為劉琰抹不開麵子,怕是不適合跟著咱們走街串巷拋頭露麵,那倒不如讓他去忙車寧的忙。”

    吳六說道:“車寧那邊好歹有老秀才,老秀才穩重,出不了什麽大事。”

    “對。”陶行樂看著不遠處搖著撥浪鼓的劉琰,笑道:“之前怕是我看走眼了。”

    兩人邊走邊談,陶行樂對吳六說道:“六哥,說到識文斷字,咱們雁歸堂包括車寧他們在內,會認字的有多少,會算賬的又有多少?”

    “不多。”吳六的神情有些凝重,“藍安也就車寧和老秀才,咱們這也就劉琰跟周原,還有東家你。”

    “不過,劉琰字寫的好,算賬倒是不太擅長,周原卻正好相反。”

    陶行樂點了點頭,“倒是有些麻煩了。”

    等稍稍穩定之後,第一個提上日程的,就是對人才的培養。

    “哦對了。”陶行樂對吳六說道:“差點忘了,六哥,藍安有來信了嗎?”

    “沒有。”吳六搖了搖頭,說道:“從藍安到鳳凰城,山高路遠的,車寧他們的信,從藍安到鳳凰城,最快也得十五天。”

    “十五天。”陶行樂輕輕搖了搖頭,“等一封信,半個月就過去了。”

    “嗯,”吳六說道:“這還得是車寧拜托來鳳凰城的熟人代為轉達的情況下,否則,需要的時間更長。”

    吳六沒有說的是,這一路上,還得保證送信之人平平安安才能在十五天內送達。

    隻不過,這山高路遠。

    別說路上充斥的劫匪了,就是那山間河畔出沒的野獸,也是送信之人的威脅。

    而八百裏加急雖快,但終究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專用的。

    聽說從前車馬雖慢,一生隻夠愛一人,別樣浪漫。但陶行樂不得不承認,她忽然有些懷念從前生活的時代,通信的便捷了。

    人才和信息,陶行樂揉了揉眉心,腦闊疼。

    如果真的想讓雁歸堂展翅高飛,這就是擺在陶行樂麵前,不得不去麵對,不得不去解決的兩個大問題。

    ——

    聲聲撥浪鼓,劃破了鳳梧村的平靜。

    年關將至,年味漸濃,牛羊歸圈,村裏很多人開始在家裏待著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此刻,很多人被這聲聲撥浪鼓給吸引了過來。

    老人,孩子,男人,女人,一雙雙好奇而又警惕的眼神鎖在雁歸堂商隊的身上。

    當陶行樂和吳六稍後趕到的時候,就聽見劉琰一遍又一遍地說道:“大爺,我們真的不是馬匪,我們是貨郎。”

    說著,劉琰還搖了搖手中的撥浪鼓。

    哪裏知道,他這麽一搖,直接讓圍著他們的村民瞬間退後了好幾步。

    “這是……怎麽了?”劉琰有苦說不出,不過他的聲音依然很溫和,“大家別怕,我們真的不是馬匪,我們真的是生意人,是貨郎。”

    “你胡說。”有個壯年的男子舉著一把耙子,警惕地盯著劉琰,道:“我們又不是沒有見過貨郎是什麽樣子的,貨郎通常一個人挑著一個擔子走街串巷,哪裏像你們這樣,一來就是十多人馬。”

    “劉琰。”

    “東家,你來了。”劉琰趕緊對陶行樂說道:“東家,我覺得這村子肯定被馬匪禍害過了,要不然,怎麽會把我們當成馬匪呢?”

    他明明長得這麽和善。

    陶行樂從人群之中走出來,村民見她,有人奇怪道:“怎麽還有個姑娘?”

    “有什麽好奇怪的,有可能是他們寨主的女兒也說不定。”

    陶行樂笑道:“各位鄉親,我們是馬匪還是貨郎,大家一看便知。”

    說著,陶行樂便讓人卸了從平陽和鳳凰城裏收到的貨,用麻布鋪在地麵上,一件一件擺開。

    “還真是貨郎啊。”

    “他們家的貨可真多,瞧,那些細麻布可真細,穿在身上一定不會硌人。”

    “娘,你快看,好漂亮的頭繩和手帕啊。”

    “爹爹爹爹,桂花糕,桂花糕,孩兒想吃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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