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死亡遊輪(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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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0月28日
艾麗莎號太平洋郵輪
“啊——”
意料之中的尖叫倏地竄進年秋韻的耳膜, 她腳下一個踉蹌, 卻終究沒有回頭。
她曾經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軟弱和妥協是她奉行的人生法條。為了維持一個表麵上看起來安寧穩定的家, 她拋棄了自尊,拋棄了理想, 卻終究什麽都沒有得到。
當她看著自己愛了半輩子的男人投進了另一個女人的懷抱,當她看著年幼的兒子被送進冰冷的太平間。她終於明白,這個世界從來不屬於弱者。
憑空出現的小男孩攀上了年秋韻的脖子,陰森卻帶著幾絲驚恐的聲音在年秋韻耳邊響起, “它來了,它變得更強大了!”
“別怕,小木,”年秋韻已經跑上了九層,“媽媽會保護你的。不管發生什麽, 媽媽都不會再讓你有事的!”
916的房門被推開, 急匆匆地走出的葉子陽幾人正碰上迎麵而來的年秋韻。
“你們要做什麽?我可以幫你們!”
四層駕駛艙
“都不要亂!不要開門!都聽我說!”
摩頓幾乎把一張桌子拍碎,才勉強控製住了混亂起來的舵手們,“現在我們必須團結, 必須合作, 單憑三三兩兩的人是絕對逃不出這艘船的!”
現場安靜了下來,摩頓深吸了口氣,轉頭指著萊特道,“你馬上去把之前我讓你保護起來的老海員帶來,我們必須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輪機長帶人去搜刮補給, 三副帶人準備啟動救生艇,剩下的人準備撤離!”
“那,遊客呢?”其中一個舵手一臉彷徨地道,“如果隻有我們逃了,這麽大一起事故,我們要怎麽解釋啊?不如我們呼叫救援,幫助遊客撤離吧。回頭就說是碰到了海底怪物,屬於意外,死的人少點兒,我們也不用擔——”
“放屁!”輪機長打斷了舵手的話,“現在咱們能活著逃出去就不錯了,你還想救人。有那時間擔心以後被追究,不如想想現在我們怎麽能活著登上救生艇吧!”
“輪機長說得對,”摩頓深吸了口氣,“船上的人我們管不了了,他們要是活著,我們反而麻煩。不要耽誤時間了,馬上行動,半個小時後,大家到左側船舷集合!”
祭祀之間
一直趴伏在劉文欽膝蓋上的卡門從一片黑暗之中睜開眼睛,縮在牆角不斷顫動的程容猛地僵直了身體。
她聽到了,一個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他在交待卡門,殺掉一切妨礙降神的渣滓。
“您放心,”卡門站起身,向著寶座上的人微微弓腰,“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阻攔您的計劃的。”
程容瞪大雙眼,這個房間沒有照明,也沒有窗戶,隻有中央的圓台四周泛著點點猶如鬼火的藍光。她看不清坐在寶座上的人是誰,但她能看到一身紅衣的卡門。
卡門的裙擺連同長發一起飄起,那些發絲仿若有生命一般不斷向四周伸展。
程容抿緊嘴,她想閉上眼睛,卻無法做到。
下一秒,她就看到數不清的玻璃罐子騰空而起,長發插進了罐子中,罐子應聲而碎,每一顆緊閉雙目的人頭都慢慢睜開了眼睛。
卡門帶著人頭從原地消失,程容還來不及舒出口氣,突然意識到,這個黑暗的、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了她和那個一直坐在寶座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程容屏住呼吸,幾乎都不敢眨眼地緊盯著圓台的方向,她不知道抓她來的女人想做什麽,但她直覺一切肯定和自己的爺爺有關。
爺爺真的會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嗎?
程容看著圓台上的人,完全沒辦法把他和自己的爺爺聯係到一起。那個對她一直無微不至的老人,怎麽會是個使用邪術,隨意殺人的惡魔呢?
程容無法相信,她堅持認為爺爺一定是被迫的,一定是有苦衷的……
想到兒時的種種,程容禁不住閉了一會兒眼睛,把要掉出眼眶的眼淚憋了回去。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隻這一瞬間的放鬆,當她再睜開眼時,突然發現,陰影中那個一直一動不動的人,已經轉過了頭,似乎正直直地看著她!
猶如憑空而落的一盆冰水,被卡門動了手腳的程容無法移動,隻能不斷尖叫。
但不知為何,圓台四周的藍光越來越亮,程容漸漸看清了寶座上的人,心中的恐懼慢慢被一股莫名的情緒代替。
她好像見過這個人,又或許不是這個人,隻是一種熟悉的感覺。
那是在哪兒呢?程容對上了劉文欽半睜的雙眼,頭腦裏的畫麵急速回轉:
一段向下延伸的樓梯,一扇讓她不舒服了很多年的鐵門,那是他們家的地下室,爺爺的禁地。程容唯一一次走進去,看到了很多箱子。可是箱子為什麽會讓她那麽恐懼?為什麽會讓她永遠也不想再邁進那個房間?她當時,真的隻看到了箱子嗎?
程容緊皺起眉,腦筋在一陣陣抽痛,她閉上眼睛,回到了那個有些陰暗的下午,回到了那個發潮的地下室。她看到了那些箱子,看到了發黴的牆皮,她還看到了,一個人!
“他,不是……”
站在黑暗牆角中的人影,突兀地現身在年幼的程容麵前,泛綠的瞳孔,彷佛來自地獄的聲音。
八層觀光台
“我事先已經讓陳全把榮洋漁號的各個部分藏在了艾麗莎號的船艙中,利用各處鏡子和我的巫術,艾麗莎號正在和榮洋漁號重合。隻是,萬能神提前開始了神降,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加快巫術的進行。”
根據程平的指示,葉子陽、謝陌塵和約翰、吉津香子兵分兩路,謝葉兩人從八層開始找起,約翰和吉津香子從甲板四層開始找起。
“每找到一塊兒藏有榮洋漁號船體的鏡子,就把我教給你們的咒符畫在鏡子背麵。整艘船一共有二十二麵鏡子,當全部畫完,巫術會大幅度加快,兩艘船會在短時間內完成重合。”
“我找到了!”
葉子陽最先找到一塊兒藏有船體的裝飾鏡,兩人在拿下鏡子時,都蹭了一手的鐵鏽。
“看來,程容的爺爺沒有說謊,”謝陌塵看了看手上的鏽跡,“這艘船真的在變成榮洋漁號。”
樓梯間
約翰和吉津香子一路向下,然而,越往下走船艙內就越安靜,血腥味兒也越濃重。
“連個船員都沒碰到,”約翰壓低了嗓音,“我猜,那隻怪物很可能已經不管什麽信徒或者祭品了,所有能看到的活物都給吞了。”
“死了這麽多人,我卻感覺不到任何靈魂的波動,”吉津香子的臉色很不好看,“融合了這麽多靈魂的能量,那個怪物現在一定強的可怕。我們的任務按理來說隻是c+級,怎麽會碰到這麽厲害的東西?”
“我覺得,車站是把程平這種新人的能力都折合在裏麵了,”約翰深吸了口氣,“照理說,如果程平不是那麽擔心自己的孫女,他很可能一早就動手對付那隻怪物了。沒有降神的過程,我們就不會這麽被動。”
“現在隻希望程老爺子能履行諾言,或許我們可以從他那兒得知更多關於鬼域車站的信息。”
吉津香子小心推開四層船艙的樓梯門,一股已然發臭的血腥味迎麵撲來。狹長的走廊上,四處是噴濺的鮮血和黏膩的碎肉。
左側船舷
“快,快,動作再快點兒!”
摩頓和萊特指揮著水手們放下救生艇,輪機長一夥人卻遲遲沒有趕來會和。
“你們是要丟下旅客自己逃跑嗎?”鄭鈞老人怒目圓睜地瞪著忙碌來忙碌去的船員們,“你們這樣是會遭報應的!你們養出來的怪物,你們就這樣不管不顧了,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
“死老頭!”摩頓一把把鄭老爺子按在船壁上,“我勸你趕緊把你知道的統統告訴我,否則我就把你兒子、兒媳全部扔進海裏去!”
“你,你混蛋!”鄭鈞唾了一口在摩頓臉上,“你要殺了我們,你也逃不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不懂嗎?更何況,你們招惹上的根本不是神,而是一隻鬼,一隻惡鬼!”
“爸!”
鄭鈞的兒子、兒媳被推到欄杆邊,鄭鈞一時目眥欲裂。
“我隻知道萬能神是被巫師煉出的惡鬼,想要消滅他,你們要先找到巫師!放了我兒子兒媳,我幫你們找巫師!”
“哼,算你識相,”摩頓罵了一聲,把鄭鈞甩到地上。
萊特走到摩頓身邊問道,“那咱們怎麽辦啊?是先去找巫師,還是先離開這兒?”
摩頓看了看已經準備好下水的救生艇,又回頭看了看已經被鮮血鋪滿的船艙內部,“我們就算找到巫師也不一定有辦法對付他,走,先離開這兒再說!”
“那不等輪機長他們啦?”有舵手問道。
“等個屁!”摩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成就了他半輩子的名望,卻反過來被他親手毀掉的艾麗莎號,深深歎了口氣,“我們走!”
鄭鈞父子三人被扔到了船舷上,跟隨摩頓的也就二十幾個人,都上了同一艘機動救生艇。
救生艇緩緩下放,鄭鈞被兒子、兒媳扶起,縱然滿心怨氣,卻也不得不認命。
然而,被詛咒的艾麗莎號似乎並不打算輕易放人離開,救生艇剛下放到一半,突然卡在了原地。
鄭鈞三人遲疑地走了過去,還沒到近前,就見救生艇的氣窗上猛然濺起了一道血痕!
有人拚命想打開救生艇的門,有人在拍打救生艇的窗戶,然而,這艘平時用於救命的汽艇,此時卻成為了完全封閉的死亡空間。
二十幾個人,眨眼間就成了一灘灘碎裂的血肉……
被這一幕嚇呆的鄭家三人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前看個究竟,滿是血痕的氣窗上突然出現了一顆瞪著死魚眼的人頭!
“快走!”
船舷上三個人推搡著往甲板方向跑去,沒跑出幾步,周圍突然暗了下來。
“怎麽回事啊,陰天了?”
鄭鈞的兒媳抬起頭,隻見剛才還晴空萬裏的藍天,突然烏雲密布。
鄭鈞往四周看去,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這,這難道,是要降神了?”
八層樓梯口
謝陌塵一把捂住葉子陽的嘴,將他按在了樓梯門後,一個巨大的黑影慢悠悠地從走廊上走過!
葉子陽衝謝陌塵動動眉毛,謝陌塵輕輕搖了搖頭。
萬能神幾乎把下麵七層的人都吞噬幹淨了,現在的他離所謂的神降已經不遠了。
走廊上沒有了聲音,謝陌塵放開葉子陽,兩人輕手輕腳地下到了七層。
七層走廊上的情景相比其他幾層似乎整潔了很多,遊客們不再奔逃,不再抵抗。當死亡來臨時,他們隻是抱住身邊的人。
葉子陽看著牆角交疊在一起的血痕,眼眶開始微微發疼。
“子陽?”
謝陌塵握住葉子陽的手臂,葉子陽眨了眨眼睛。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先開始刺痛的,不是左眼,而是右眼。
“我沒事,我們趕緊找吧,”葉子陽深吸了口氣,眼睛的不適感被他強製壓了下去。
兩人分散開檢查走廊上的裝飾鏡,兩邊大開的房門,時不時吹入一點海風。
空無一人的船艙裏,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可人的視覺卻相較受到了影響。
被掀起來的鏡麵映出了一張青紫的臉,而當鏡子被放下,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葉子陽摘下鏡子,翻轉過來,準備在被背麵畫咒符,卻突然感覺有些不對!
他轉過頭,身後空無一人!
再轉過身,耳邊卻倏地吹來一股涼氣!
“是誰?”
葉子陽往腰上猛然一拍,老花鏡閃著點點銀光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可是,他的身後,還是沒有人。
“子陽,怎麽了?”
謝陌塵聽到動靜,連忙跑過來。
葉子陽一手還拎著鏡框,臉色有些發白,“好像有人看著我,可我找不到人!”
謝陌塵也警覺起來,站在葉子陽身邊環顧四周,血跡斑斑的走廊,空洞的客房,淩亂的地麵,從兩側陽台吹來的海風,一切都很正常。
“難道是我神經過敏了?”
葉子陽皺了皺眉,重新舉起鏡框,鏡框裏一個呲牙咧嘴的人頭正衝著他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