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虛神山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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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至的夜晚,烏雲遮住皓月,未露出半點繁星,悶雷也暗藏在雲層中蓄勢待發,斷斷續續的轟鳴掩蓋了四伏的蟬聲。

    有黑影飛快穿梭在樹林,陸續趕往虛神山山頂,人數之多,迅速將虛神宮包圍的水泄不通。

    ——轟隆!

    閃電伴著雷聲一同響起。

    幽藍的冷光照亮了寢室,床上的男人攏著懷中人兒的手一緊,“你快去把虛神令藏到媛兒的寶箱裏。”

    美婦人睜眸,睨了他片刻,隻道聲:“好。”便將鬆散的長發挽好,安靜打開床邊的密道進入,他也隨之翻身披上外套,起身來到窗邊。

    哢嚓——又一道閃電將屋內打亮得恍如白晝,他目光沉沉,環視院內手持長劍的不速之客,“何人擅闖我虛神山?”

    領頭之人聞言邁出一步,低頭垂笑著做了個揖禮,悠悠道:“我等雖是奉命前來……”他一頓,張揚得眸子瞟向初雄,又道:“但廖某早聽聞初尊主年輕時候就打邊大半個江湖,威名顯赫,如今就算對外歸隱這虛神山,也沒人敢來擾您的清靜,廖某倒是很好奇,初尊主的身手是否一如既往呢?”

    這個自稱廖某的男子右手成掌,抱拳左手,表麵裝個恭敬,實則鄙夷不屑的模樣,惹得初雄有些惱怒道:“你小子真是狂妄!”

    “現在山上,應該隻剩下您了。”廖某用做作的關心姿態,故作擔憂的解釋道:“我們為了自保,也是身不由己!義父在朝手握重兵,引得老皇帝忌憚,三番兩次想找我們的麻煩,若不製造點混亂引起重視,我們府怕會被借機調離皇都,客死他鄉呢!”

    他說了一堆,初雄卻隻在意一個重點:“你把虛神山的其他人怎麽了?”

    廖某擺擺手,隨意帶過道:“殺了唄,還能怎麽著?”

    初雄怒目圓瞪,咬牙道:“朝堂之事為何要牽扯上我虛神山?!”

    廖某無聊得把玩手中刀劍,配合得回答道:“你已是將死之人,告訴你也無妨。”

    他舉劍欣賞著雪白劍鋒漫上冰冷的雷光,再緩緩放下,直指初雄,“我義父不會挑起戰事引得無辜百姓受難,要想老皇帝重新重視,隻得亂了你們江湖的格局。初尊主的虛神山就算歸隱,可仍在江湖留有一席之地,各大分教也遍布各個角落,我等今夜毀了你這主心骨,你剩下的旁支定然引起一場不小的爭奪。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好勝心支撐得貪婪,老皇帝不插手,也不得不防啊!您說是不是呢,初尊主?”

    “我看你一口一個老皇帝,嘴邊還掛著義父說事,怕也不是個忠心護住的茬兒?嗬嗬,也不知道是哪家這麽不長眼,居然養了隻白眼狼?”初雄冷哼道。

    “這些可不需要您操心!”廖某眸子一沉,劍鋒微偏,發現了屋內突然多出一抹白影,“呦,原來還有個美嬌娘呢?”

    初雄回首,發現自己夫人居然又從密道折了回來,當下有些無奈:“你啊你!”

    廖某見機趁其不備,腳尖點地,一躍而上。

    “你自己小心!”她甩出一道白綾纏上廖某持劍的手腕,初雄收到夫人提醒,立馬旋身一記側踢,順勢直接將他踹回人群。

    暗算不成反被重傷,廖某惱羞成怒,捂著險些踢斷的喉嚨,漲紅臉發不出聲,隻得揮劍指示所有黑衣人一起圍攻而上!

    ——殺!

    ……

    遠處樹影驚飛的鳥兒慌亂的撲棱著翅膀,初媛接住一隻飛來自己肩膀的小麻雀,側臉看著它驚魂未定的站穩腳跟,“怎麽?響個雷嚇成這樣啊?”

    她伸出一截食指,輕輕撫摸著鳥兒的腦袋,輕笑道:“你這出生不久的雛兒,剛學會飛就四處亂跑,還好知道下雨前回來,不然可得淋壞你!”

    故作懲戒的用指腹按了按它的腦袋,初媛靠著山洞,終於露出疲色。

    鳥兒見狀嘰嘰喳喳的撲著個翅膀,飛在空中愣是不想她睡去。

    “別鬧。”初媛將它隨手呼開,不讓它用小嘴啄自己的衣服,“明天就能回虛神宮見到爹爹娘親了,我得把精神養好些,不然他們看見了可又該好一陣心疼了。”

    坐在草堆上靠著硌人的山壁,初媛才有的點點睡意瞬間被倒鉤抓進岩石的聲響驅逐的一幹二淨,有人上了後山!

    她握起腿邊磨得鋒利的石錐,沿著陰影悄悄藏入山洞深處。

    冒著火星子的草堆提醒著洞內有人居住的事實,黑衣人挨個背靠背,謹慎得滯留在洞口,沒有深入。

    位處高山峭壁之中,呼嘯的夜風縈繞耳畔。其中一人掏出腰間的火折子吹亮,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他們還來不及看清洞內的景象,一隻隻破空的冷箭帶著勁風直逼麵門!

    待那驟痛消失,他們才發覺紮穿自己胸膛的,竟是削尖的毛竹?!

    哐當——刀劍觸地,人也應聲倒下。

    初媛匿在暗中的半張臉逐漸顯露,細長的柳葉眉彎著彰顯柔弱的眉峰,偏生一雙眸子波光淩厲。她來到洞口,垂眸盯著腳邊濕潤的血刃,呆愣片刻才木訥得回過神來,菱唇輕啟,發出微不可聞的氣音:“爹爹?娘親?”

    趕回虛神宮時,初媛急促的跑步慢慢停在入殿的大門前,沒了繼續前進的勇氣。

    那順著門縫淌出的,是誰的血?

    “肯定是壞人都被爹爹娘親殺光了!”她渙散的瞳仁不聚之前的鋒芒,反倒多了幾絲心求僥幸的自欺欺人。

    推開大門,初媛忽略腳邊慘死的守門人,仿佛沒有看見滿地身著虛神山服的屍體,直奔初雄的習武院子。

    “爹爹?娘親?媛兒提前一晚回來了,你們可別生氣!後山的機關陣法我可都過了,連那些凶殘的猛獸都被我打了好幾隻當晚餐呢!媛兒在後山的曆練生活一點都不累,真的!媛兒沒有枉費爹爹的苦心,媛兒成功出關了!”

    她扶靠著院門,自顧自的說了大串都沒有得到回應,卻依舊不死心的拉了了門環——叩叩叩。

    無力的敲門聲沒有被雷電掩蓋,反倒在這兒空蕩蕩的院落裏有點點回聲。

    “怎麽會這樣呢?”初媛清醒過來,跪坐在院落門前嚎啕大哭,“為什麽會這樣呢?”

    ——轟隆隆。

    醞釀了一夜的雨傾盆而下。

    “……別哭。”

    砸在地上的雨滴蓋住了誰的聲音?

    初媛的哭聲戛然而止,麵容早已被大雨衝刷,分不清熱淚還是雨水,她跌跌撞撞的起身,不費吹灰之力就推開了院落的大門。

    “娘親!”她紅著脖子瘋狂的奔到角落,顫抖著手解開自己外衣為美婦人披上,“發生什麽了?啊!你告訴我,發生什麽了?”

    “媛兒別哭。”唐衣隻是笑著,“娘親不能給你擦眼淚了。”

    她的四肢筋脈都被挑斷了。

    “扶我過去,我想再抱抱你爹。”看著院中男人的屍體,她還是控製不住聲調,“媛兒扶我過去!”

    初媛壓下所有情緒,攔腰將她直接抱起,輕輕放在初雄身邊。

    看著心愛的男人到死都緊皺的眉頭,唐衣心疼得俯首,貼麵蹭了蹭,說道:“我和你爹爹留了樣東西,在你昔日收藏寶貝的箱子裏,你去看看還在不在?”

    初媛含著淚愣著原地,硬是不挪分毫。

    “你呀,下山想辦法去找你袁伯伯,他……”

    “娘!”初媛出聲打斷她,“媛兒哪兒都不去!”

    唐衣貼著初雄的臉,歎了口氣,笑容有些無奈道:“你已經不是小丫頭了,若不是出身江湖,按照城裏的規矩,娘親早該把你嫁了!”

    初媛見狀,也軟下了態度,“好,那娘親看著媛兒嫁人好不好?”

    “嗯。”唐衣點點頭道:“你去把你的小箱子帶上,裏邊兒東西珍貴,可算做你的嫁妝呢!你可不能丟了!”

    “好,娘隨我一同去拿了箱子,我們就下山去找袁伯伯好不好?”

    唐衣貼著初雄不肯分開,“我想跟你爹爹再待會兒……”

    初媛沉默片刻,立馬轉身跑向隔壁自己的屋子,爭分奪秒得抱著小木箱回來的時候,她喘著粗氣的笑僵硬在嘴角,“娘……你果然又在騙我……”

    隻見唐衣嘴角溢血,趴在初雄胸膛一臉安詳。

    雨還在下,下個不停。

    路麵的積水被馬蹄踩過濺起水花,城中街道還在夢鄉中沉睡,來人騎馬直入皇都宮殿。

    “——報!”

    還在案前批閱奏折的明衣老人聞聲放下手手中筆墨,不怒自威道:“何事引得如此慌慌張張的?”

    軟甲士兵扶穩頭盔,起身稟告道:“回吾皇,城外突然聚集了許多受傷的難民,要求提早打開城門!”

    炎世重拾毫筆,點墨道:“這天,還沒亮呢!”

    “可那群難民在城門外大鬧,說不知道何處來了許多山匪盜賊,四處燒殺搶劫,他們許多親人都已遇難……如今城牆外的難民越來越多,我們守不住才特來稟告,不知皇……”

    “皇上!”秦大監突然從外頭一路神色匆匆得小跑到炎世身邊,附耳說了幾段悄悄話。

    守城小兵隻好站在原地耐心等待皇上發話,“你先傳吾的口諭,去戶部帶人到城門口登記好人數,再放他們入城。”

    “呃……”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領命退下,“屬下這就去!”

    守城小兵很有眼力勁兒的為書房關上了房門,“啪嗒!”

    前一刻還被握在炎世手中的狼毫被擲出數米,他冷哼著一掌拍在案前,心口堵著得無名之火無處宣泄。

    “皇上,這虛神山的事情……”

    秦大監身為他的心腹,正想為之做點什麽,卻被炎世駁回道:“江湖之事於吾何幹?隻管處理好城外難民便可!”

    這麽丟人的事情,難不成還得查出來鬧得人盡皆知?

    知曉炎世被對方的反抗打了臉,秦大監也不敢觸了龍須,連忙應聲道:“那咋家立刻下去安排!”

    此刻殿內空無一人,炎世卻也耐不下性子專心批閱奏折,他揉了揉跳痛的太陽穴,疲憊道:“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