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夢醒了

字數:3915   加入書籤

A+A-




    窸窸窣窣的穿衣聲突然停下了。

    顧之炔等了好一會兒,才稍稍側首,問道:“穿好了?”

    “沒、還沒。”

    初媛回過神,一邊心事重重的動手解著越扯越亂的裹布,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玩笑道:“我剛才問你的話,你也還沒回答我呢!”

    “嗯?”

    又是這聲胸腔裏傳來的低沉單音。

    初媛嘴角微澀道:“為什麽突然把麵具摘了?”

    “你不是一直想看嗎?”顧之炔把問題又拋了回來。

    手裏攥著銅製的兵符,初媛仰長脖子,好笑得哽咽了一下,聲線依舊保持平穩道:“後來我不也說了這樣挺好嗎?”

    互不幹涉詢問的相處方式是顧之炔先提出來的,他無話可說,隻能沉默。

    “怎麽?”初媛低頭一圈一圈的束著胸道:“難不成是白天那會兒被我嚇著了?”

    她解釋道:“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沒意思!我隻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把你當做了宣泄的樹洞,並沒有要賴上你的想法……”

    “我知道。”顧之炔沉聲劫下了她的話,“但是我有別的目的。”

    他轉過身,初媛已經裹好了長布。

    “你應該早就猜到我想要什麽了,對嗎?”

    入眼的一圈深色,在她凝脂的肌膚上異常刺目。

    顧之炔打開玉瓶,把清濁的藥水倒在掌心搓勻搓熱後,上前將雙手敷上初媛的腰身。

    常年習武鍛煉,顧之炔很壯也很高。

    從身後攬著初媛,完完全全能把她包在懷裏,高度更是無需側頭就能看到她緊握在胸口的令牌,“把它給我。”

    一直知道顧之炔青筋分明的手背和指骨修長的手很好看,卻不曾想過他手上的老繭這麽多。

    “磨得我好疼啊!”

    初媛故意誇張地抱怨出聲,他大手一頓,果然放輕了力道。

    “噗嗤。”她偷笑出聲,眼底卻水光彌漫道:“我騙你的!你不用這麽小心,手一直懸著不累嗎?”

    顧之炔蹩眉,認真道:“我手粗。”

    怕再弄疼初媛,他隻好隔空動用內力把藥水蒸到勒痕凹陷處。

    “你啊,好像從昨天我救下你開始,就處處都遷就著我。”

    初媛感受到腰腹的溫熱夾著透人的清涼,慢慢壓下了那磨人的癢意。

    似是從癢不能撓的煎熬中解脫,她舒心一笑道:“我還想自己咋會這麽幸運呢?”

    執意出城想尋點線索,卻陰差陽錯得救下一人,一覺醒來還有了一身內力!

    最巧的是這麽個臉帶滲人鬼麵的男人,恰恰是個心思細膩的溫柔主兒,一路上都在嘴硬心軟得護著初媛小小的自尊心,她哪裏會不知道呢?

    可是……

    “所有一切都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管是虛神山的毀滅,還是這個男人的出現。

    她苦笑道:“我都快分不清現狀了。”

    往前邁出一步,初媛轉身離開他雙臂的環繞,遞過令牌道:“你對我這麽好,都是為了這個嗎?”

    活了二十年,顧之炔第一次嚐到躊躇的滋味,他川眉不展道:“也不是全是。”

    初媛無聲輕笑,全當他又在顧慮自己的麵子。

    “你怎麽會想要兵符?”她調侃道:“是想篡位嗎?”

    “不是。”顧之炔否認得很快。

    就算四方天下易了主,坐在那位置上的人也始終姓炎!

    “這樣啊——”初媛略為失望得拖長了音。

    “怎麽了?”

    她回道:“我還想你篡位後,把兵部那群一肚子壞水的東西全扔到天牢去呢!”

    “為什麽?”

    初媛睨了他一眼道:“因為他們想害我妹妹啊!”

    “妹妹?”

    她點點頭,耐心地回答顧之炔一個接一個的疑惑:“雖然和她沒有血緣,但那是我唯一的親人。”

    “嗯。”顧之炔好像知道她說的是誰了,“你還要回皇都嗎?”

    “當然啦!”初媛想到柳沁柔臨行前的再三交代,笑著嫌棄道:“我若是回去晚了,肯定會被她念叨很久。”

    顧之炔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隔著黑紗初媛看不清楚他的五官,隻能試探道:“你,會來看我嗎?”

    把藥瓶蓋好放在浴桶邊的小凳子上,彎著腰許久,他才站直身子,“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顧之炔不能把初媛拉進這趟渾水的漩渦之中。

    嘴角期翼地弧度一僵,她一把將令牌塞到顧之炔手裏,自己再去架子上拿過裏衣,“對了,你不是說之雪出了點事情嗎?我腰上已經不癢了,你快去吧!”

    看初媛抖開衣服卻穿錯了正反,他伸手扯開了紗帶的活結,“要不要好好看看我?”

    “不了。”

    視線恢複光明,她又閉上了眼睛,有些堵氣道:“反正以後也見不到!”

    顧之炔一手覆上她的腦袋,這次沒有掐到假小子的圓髻,指腹所觸的都是女子順滑的青絲。

    聚力為初媛烘幹了濕發,他柔聲道了一句:“好好照顧自己。”便踱步走出屏風。

    抬手撕下耳後的人皮麵具,顧之炔打開門將其扔到之竹懷裏。

    右手拽著黑紗,也拿著到手的小軍令,他緊緊捏拳,指關節泛青道:“走!”

    自徑出了客棧,二人駕馬離開。

    客棧三樓一間廂房窗戶敞開,初媛僅著單衣,目送套上外袍重戴鬼麵的男人逐漸遠去。

    是夢,也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