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蠱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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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廟。

    蘇庭跟隨著青衫年輕人,穿過走廊,來到靜室。

    靜室中昏暗低沉,僅有一盞油燈,散發著昏黃而微弱的光澤。

    “姐……”

    才踏入靜室當中,蘇庭便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女子。

    隻見表姐靜靜躺著,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眉宇輕蹙,顯得柔弱不堪,令人心疼。

    蘇庭心中驀然抽搐,不禁上前去。

    “不要碰她。”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在昏暗的靜室當中,顯得十分突兀。

    蘇庭立時停下,轉頭看去,隻見在昏暗的角落當中,有著一個佝僂的身影,背對著這邊,正低著頭,似乎在忙碌著什麽。

    看見這個老者,蘇庭便已明白,這便是神廟之中的廟祝,人稱鬆老。

    “鬆老。”蘇庭勉強壓製住心中的情緒,躬身施禮,道:“不知家姐中了什麽病症?”

    “這丫頭不是得病。”鬆老漫不經心地說道。

    “不是得病?”蘇庭頓覺訝異。

    “得病就該找大夫。”鬆老略微回首,瞥了他一眼,說道:“既然找到了神廟來,那就是中邪了。”

    “中邪?”蘇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難言的念頭,十分複雜,盡管他早已經接受了神仙鬼怪的事實,但卻也還扭轉不過原來的念頭。

    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病症,被當作中邪看待。

    原本蘇庭也隻覺得,這是一場尋常大夫醫治不了的疾病,或許是細菌感染之類,指不定就是古代醫術,不能醫治,便推說是中邪。

    但此刻聽來,似乎真與他所想不同。

    “與其說是中邪,不如說是中蠱。”

    鬆老轉過身來,手中捧著一碗符水,淡淡道:“這丫頭是中了蛇毒,但那條蛇非同尋常,乃是蠱蛇,所以大夫不敢救,隻能讓老夫來了。”

    “蠱蛇?”蘇庭也非一無所知,他獲得陸壓傳承,即便不能修行,但是關於些許粗淺東西,也算是一知半解,他深吸口氣,憤怒道:“我姐弟二人,何曾招惹了煉蠱的高人?”

    聞言,鬆老那滿是褶皺的臉上,露出幾分詫異神色。

    蠱道之說,不是尋常人能夠知曉的。

    但這個少年,似乎對於蠱道,有些認識?

    “如何招惹,倒也不知,不過……”

    鬆老沉吟道:“老夫或許能猜測一二。”

    蘇庭聞言,拱手道:“還請鬆老解惑。”

    鬆老頓了頓,斟酌言語,沉吟道:“蠱道之中,千奇百怪,無所不有,多數便屬陰邪法門,其中不乏歹毒至極的品類,其中一種,能用人來當作器皿,種下蟲卵,讓蠱蟲借體而生,再啃食血肉,從而破體而出。”

    說到這裏,鬆老稍微停歇,又道:“而你這姐姐,體質陰冷,正適合養出血脈偏冷的一類蠱蟲,照老夫看來,多半是碰上了蠱道中人,對方起了這麽個念頭,八成是無妄之災。”

    蘇庭聞言,臉色陰沉,心中震怒到了極點。

    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歹毒的邪術?

    這等邪術,竟然撞在了他的親人身上?

    究竟是哪個不開眼的混賬東西?

    “這蠱毒不好解,隻能用符水稍微鎮壓下去。”

    鬆老將手中的符水遞了過去,道:“這是雷符,雷是天威,最為克製陰邪物事,也能克製蠱毒。以當下狀況,雖然不能盡解,但勉強壓製兩日,倒也不難。”

    蘇庭不敢怠慢,雙手接過符水,這才看清了眼前的老者。

    這是一個垂暮蒼老的老者,衣著古樸,神色頹然,細看之下,隻覺得他眼神渾濁,身子佝僂,呼吸也十分緩慢。

    隻是不知為何,這一個似乎枯槁腐朽的老者,卻有著一種難言的神秘。

    蘇庭稍微低首,以示敬意,才轉身扶起表姐,一點一滴喂她將符水喝下。

    昨日表姐才喂他符水,今日卻是輪換了過來。

    好端端的一個人,早上出門還笑容輕快,此刻卻是奄奄一息。

    表姐病倒了,而這場病,又是被人所害。

    蘇庭臉色不禁是陰沉到了極點。

    ……

    待得符水喂下,蘇庭才起身來,朝著鬆老施了一禮,問道:“這蠱毒,莫非就沒有根治的法門?”

    鬆老說道:“有是有,但老夫道行淺薄,治不了這毒,隻不過……”

    蘇庭聽得事有轉機,不禁問道:“不過如何?”

    鬆老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不過那蠱道高人,不會善罷甘休,以老夫所見,那廝今夜必定要來拿人。如果能夠把他擒下,或者把他的蠱蛇擒下,或許能有解藥。”

    蘇庭怔在那裏,神色變化,此時此刻,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擔憂,極為複雜。

    那蠱道中人身上,多半會有蠱毒的解藥,也就能夠醫治表姐。

    但他蘇庭雖有仙家傳承,如今也不過凡夫俗子,怎麽將對方拿下?

    這一場劫數,該怎麽過?

    “鬆老……”靜靜站在旁邊的青衫年輕人,忽然開口,神色間露出遲疑。

    雖然沒有明說,但他意思已是極為明朗,怎麽可以為了兩個不相幹的人,招惹一位煉蠱的人物?

    “不妨事。”鬆老微微擺手,道:“方圓三十裏,供奉的是雷神廟,按修道人的規矩,不論他是何方人物,來到雷神廟的範圍之中,都要先來拜謁,打個招呼。”

    “如今他未經拜謁,先在這地界上傷人,就是壞了規矩,也是踐踏了雷神廟的尊嚴,從那一刻起,就是仇怨。”

    頓了一下,鬆老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平靜道:“這姑娘是來神廟還願的,在這途中,受修行中人所害,老夫作為廟祝,便有責任救人……再者說,今夜她留在神廟之中,倘如那蠱道中人還敢強闖神廟,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這……”那青衫年輕人露出十分為難的神色。

    隻是在蘇庭耳中,已然聽得明白了。

    今夜那蠱道高人前來,必有鬆老出手護持。

    蘇庭心中大喜,忙道:“多謝鬆老出手相助。”

    鬆老微微擺手,道:“不必謝我,那廝不按規矩,來到這方地界,還敢踐踏老夫臉麵,蔑視雷神威嚴,本就是要有個了斷的。”

    青衫年輕人歎了一聲,十分無奈,道:“如此,弟子這就去準備些物事?”

    “不必你來。”鬆老搖頭說道:“那蠱道中人,道行不低,老夫不知能否與之匹敵,而你道行淺薄,尚未入門,留下也無大用。再者說,此事與你無關,犯不著你來涉險……”

    “這怎麽行?”年輕人露出驚色,道:“我怎麽能讓您獨身應付大敵?”

    鬆老擺手道:“你父親把你托付給我,不足一年,本事也沒學全,便讓你涉險,又怎麽行?”

    年輕人還要再說,但鬆老已是不悅,揮袖道:“忘了你發過的誓言?但凡老夫所言,不可違逆!”

    年輕人聞言,頓時垂首,一時不語

    鬆老斜斜瞥了蘇庭一眼,道:“再者說,老夫也不是獨身一人,不是有他麽?”

    “他?”年輕人露出錯愕神色,“他能幫上什麽忙?”

    “我?”蘇庭有心陪伴在表姐身旁,也有準備留下,隻不過聽聞鬆老點名,難免訝異。

    “自然是你。”鬆老低沉說道:“老夫年老體衰,許多事情,還須有人幫忙才行。這青平小子與此事無關,可以置身事外,但你表姐卻是此中關鍵,留你下來,理所應當。”

    還不待蘇庭答話,鬆老又轉過身子,不知整理著什麽,口中說道:“當然,如果你害怕了,老夫也不勉強,但你姐姐的性命,老夫也就不管了。”

    蘇庭深吸口氣,沉聲道:“隻要能救下人來,哪怕刀山火海,蘇某也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