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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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阜回到慕容府,看見席曲帶動了全府人將府上裝扮得喜氣洋洋,紅燈籠,貼剪紙,窗花,年畫,對聯一樣都沒有少,這一抹抹喜慶的紅色,連紛飛的白雪都遮擋不住了。

    慕容阜有些走神,已經多久了,府上沒有過過一個像樣的年,他記得父母親還在世時,府上春節也是這樣,喜氣洋洋的,好不熱鬧,自己也終於能放下手上的一切,好好玩耍個幾日,後來一切都沒有了,人走了,自己也不願再過年了。

    過年,對於自己來說不過是個平常的詞語,沒有過多的感**彩,府上的人沒有自己的命令也不敢隨意布置。後來,過年也似乎被府上的人遺忘了。

    他們害怕戳到慕容阜的傷口,畢竟誰會輕易忘懷自己父親便在春節時候戰死沙場,母親悲痛過度逝世的事情呢。

    慕容阜走進院子裏,看見席曲在忙裏忙外的,指揮著下人們幹活。自己則在樹下那裏掛小燈籠。

    席曲站在那裏很努力地踮起腳,想要把小燈籠掛住樹杈上,可是她有些不夠高,她一直抬高手,還跳了幾下。

    慕容阜走到她身後,從她手上拿過小燈籠,輕輕鬆鬆地掛在樹丫上。

    “蠢,可以用輕功嘛。”

    席曲轉了個身,結果發現自己已經自然地貼近他的身子,落入了慕容阜的懷抱,慕容阜低下頭去看她,溫柔一笑,仿佛鄰家少年郎,沒有了平日的冷峻。

    “對喔。”

    “慕容阜,你回來啦。”席曲在他的溫柔下報以一笑。

    慕容阜恍然,多久自己沒有感受到這種感覺,這種家的感覺,溫暖如春風,卻拳拳擊倒了自己的心牆。

    慕容阜覺得,這可能就是自己真正渴望的興奮,自己想要的家,一句“你回來啦”便足以用一生交換。

    “嗯,我回來了。”

    “你看,這府上布置得可有過年氣息啦。過年就應該這樣嘛。”

    “嗯。”

    “別像塊木頭一樣啦,過來幫我在這裏掛小燈籠。”

    席曲將手上拿著的幾個小燈籠放在了慕容阜的手上,指著樹上其他幾個樹丫。慕容阜也不想再忙於工作了,乖巧地幫席曲掛好了燈籠,還和她貼了幾張剪紙當作窗花。

    這,大概才是過年吧。

    府上的大管家是個老人兒,從小看著慕容阜長大,也看著他經曆生生死死。他早就將他當作自己的天。

    當年,父母接連離開他,從此,他不曾在他人麵前落淚,沉默寡言,手段越來越是犀利,當上了攝政王之位,冷麵無情是天下對他的一個形容,他看著他厚厚的鎧甲很是心疼。

    過去以後,府上沒有正經地過過一個年,每一年都是隨意地“糊弄”過去,連個紅燈籠也不曾掛起來過。他不出聲,自己也不敢安排。但是直至有位姑娘進府,好像一切都有些變得不同,自己的主子好像會笑了,也好像會過生活了。

    一開始,自己並不喜歡她,沒有什麽好印象。他不喜歡女帝,他很清楚,自己的主人並沒有喜歡上那位女帝,他隻是想壓倒丞相,為了國家的泰平,而那位姑娘,是她身邊的人,進府,說白了,便是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是後來發現,那個姑娘性格很好,府上的人也覺得她很是親切,大大咧咧,沒有架子,也是與眾不同。雖然她臉上有紅斑,但主子待她很是不同,他有預感,她會是這府上真正的夫人。

    那個姑娘今日找到自己,說要過節喜慶些,讓人著手布置。自己有些驚訝,沒有慕容阜的答應,自己有些不敢,但為了主子,他願意一試。他看見過許多年前,慕容阜開朗的笑容,也見過他隱忍的痛苦,見過他後來成熟的漠然,他還是最願意看見他幸福的笑容。

    看見慕容阜的回來,自己在院子的一處角落裏看到,他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他甚至願意親手布置這喜慶,她應該會是他黑白生命中那抹鮮紅色。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慕容阜,我們去買花吧,從前我家裏就有這個習俗,年前買些鮮花擺在家裏。”

    “嗯,我帶你出去。”

    慕容阜從席曲口中聽過許多不一樣的從前,他很想去了解,她口中的從前,他喜歡聽,因為這樣,自己好像更近她一步了。

    而席曲,在慕容阜身邊,也早已經放下戒心,沒有了裝備,那些從前,她毫無掩飾,她也早就感受到慕容阜理解到些什麽,他不問,自己也不想解釋,她講,他聽,就好了。

    集市裏,因為快過年了,也更加熱鬧。

    席曲還是帶著那串鈴鐺,雖然覺得自己這樣有些想寵物,但自己還是挺喜歡的。這次,她抓住慕容阜的手更緊,慕容阜也非常滿意她的小舉動。

    他喜歡她的依賴。

    慕容阜特地將她帶到買花的地方,琳琅滿目,種類繁多,其實,席曲圖的隻是這過年的氣氛,慕容阜總是高冷範,她想讓他“活潑”一點,也過個好年。

    街上人流大,偶爾還傳來幾聲爆竹聲,慕容阜有些皺眉,但是看見玩得不亦樂乎的席曲也滿足了。

    席曲買了許多花回府,路上,她站在賣桃花的地方許久,從前過年,家裏總會買上一株大桃花插在花瓶裏,沒有什麽寓意,就是一個小傳統。不過,現在出來的隻有自己和慕容阜,怎麽可能讓他扛一棵回去。

    席曲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也拉著慕容阜走人了。

    慕容阜看在眼裏,她,喜歡桃花嗎?

    兩人都拿著一大捧花回到了府上,其實慕容阜很不想拿,感覺很破壞自己高冷的形象,結果席曲一束花塞在自己懷裏,還借口說不夠手,便隻能自己拿著些花一起走回府去。

    慕容阜挺慶幸自己入宮尋蒲青的,若自己明日入宮,想必她會不高興。

    除夕夜,慕容府喜氣洋洋的一片,席曲求得了慕容阜放煙花。

    因為考慮到這裏人生活的作息,煙花早早地放了起來。

    慕容阜命人在空曠的地方放煙花,全府人都圍在一起,好不熱鬧。過年了,他們不會回家,他們還是要留在府上,但今年,他們終於在府上過得一個像樣的年。

    慕容阜帶著席曲用輕功飛上了屋頂,那裏毫無阻擋。兩人拿著一壺清酒,席曲半倚在他的身上,下麵的人們格外熱鬧,遠方是被新年氣氛鬧醒的城。

    今日的夜剛剛好,雪停了,天空格外清澈無雲,滿天星星陪著地下的人,煙花璀璨奪目,縱然一閃即逝,席曲也喜歡它那一刻動人的光芒。

    “慕容阜,你為什麽不喜歡過新年?我聽管家說你不過新年的。”

    慕容阜看向遠方,星空,煙花,屋舍,熱鬧的人,沉思許久。

    “在我小的時候,就被教導要愛護這土地的百姓,我父親用他的一言一行教導著我,後來,敵軍入侵,他死在了沙場上,母親也隨他而去。他們一直讓我守護著家族的規矩。我父親戰死那一夜,便是新年時刻。”

    席曲聽著,也不知該安慰些什麽,用小手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慕容阜感受到手上的那抹溫暖,輕輕地反握她的手,她果然是自己的良藥。

    “後來,我被任命為攝政王。一開始,握權不多,我和丞相為首,分為了兩大黨派,因為權力相當,不免許多事情處理不妥當,傷害了百姓。我一直往上爬,權力也慢慢變大。的確,為了穩固朝廷,我才娶了蒲青,對她,我毫無感覺,我也不想碰她。為了權力,就一直忙,沒了時間觀念,也早已忘記過年的感覺,都無所謂了。”

    “慕容阜,今年,你要好好過。”

    慕容阜悶了一口酒,“嗯,有你陪我。”

    “其實你不是真正的隱兒吧。”

    席曲也不想隱瞞太多,坦誠了所有。“嗯。”

    “你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嗯。”

    “我一醒來,就在池裏,被你救起,我不是這身體的主人,我沒有她任何的記憶。”

    “那你喜歡這裏嗎?”

    慕容阜有些害怕,她終有一天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去。

    “我也不知道。”

    席曲想回去,可又有些不舍,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不知該如何作解。

    兩人默契地避開了這個話題。在屋頂上,一直聊,談天說地,直到夜半時分。

    夜深,這座城也安靜了不少。

    “慕容阜,新年快樂。”

    “嗯,新年快樂。”

    “快點許個新年願望吧。”

    席曲說完便雙手合十,認真地閉上了眼睛,願,新的一年,萬事隨心如意,早些回去。

    慕容阜沒有許願,他不信這些。他看著旁人認真許願的樣子,有些孩子氣的她,不經意地成為自己愛的那個人。

    他第一次想許願了,祈求老天將她一直留在自己身旁。

    他看著她,許完願以後,眼裏有萬丈星空的模樣,認真可愛,他也開始喜歡新年了。

    縱有萬裏江山,不及一個小小的她。

    大年初一

    席曲終於如願地穿上了那套紅色衣裙。

    慕容阜看著她鮮紅色的衣裳,站在紅梅林裏,與花朵融為一體,她的衣服沒有蒲青昨日那件複雜華麗,卻顯得清新脫俗,她也很適合紅色,她沒有穿出紅色的妖麗,卻有一抹獨特的靈動,他人不能及上她的一分,她臉上的紅印,越來越遮不住她的魅力。

    “隱兒,今日我帶你去蒲苓那裏吧。”

    慕容阜站在她的身後,紅色衣裙像雪地裏燃燒的一把火,足以燒盡所有的冰川。聽見慕容阜的聲音,她回頭看向他,“嗯。”

    雪飄著,裙擺也飄著,頭發遮蓋了她臉上的紅印,驚人的容貌迷了慕容阜的心智。

    前世的隱兒是隱忍的,如今的卻是突出,大放光彩。

    席曲和慕容阜打算去蒲苓那處用晚膳。

    午膳過後,席曲在昨日買的那些花裏麵,挑了幾支開得正豔的花朵搭配一下,包紮了起來。

    慕容阜今日得空,沒有碰過公務,全程陪著她,也看著她在那裏搗鼓著些花,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也沒有多插口,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他喜歡她慢慢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把他當作自己的人,把她和自己稱作我們。

    “好啦,走吧,蒲苓姐姐一定喜歡這束花。”

    “嗯。”

    馬車上,靜靜的過著每分每秒,席曲靠在慕容阜的肩膀上熟睡,慕容阜也閉上眼睛,享受著時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