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棋子可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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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牛賀洲的南部中心,這裏距離大雪山還有一個月的行程。

    此地已是遙遙可見雲霧繚繞的大雪山,空氣中已是帶著寒意,好在四周山林還是綠色,以鬆柏這種常青樹居多。

    兩邊峽穀高聳,如劍指雲端。峽穀中有一河流,在群山之中生生割裂出一條河道,如同被人一斧劈開。

    相傳乃是當年獅駝王獅爪猛揮所致。

    而此時,河水湍急的轉彎之處,有兩人踏著冰冷河水,緩緩走來。

    如履平地。

    兩人一前一後,前麵一人身穿白色佛袍,光頭微胖,麵帶微笑,腳步很是穩重。

    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身形瘦弱的白衣小仙,一身白衣在冷冽寒風之中飄搖鼓蕩,不急不緩的跟在那個微胖的光頭和尚身後。

    一臉淡然,隻是兩眼之中神色複雜,不時看向身前的那個白袍和尚。

    沒人知道他心裏想著什麽。

    兩人一言不發,就這麽徐徐的走著,朝著大雪山緩緩走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極為詭異,乍一看去,如同遛狗。

    菩提牽太白。

    幾個月來,兩人遇山過山,遇水過水,腳步始終未停。

    而此時,隨著腳下的峽穀轉過一個彎之後,麵前景色豁然開朗,河麵寬闊,兩岸山脈如刀劈斧鑿,披掛在兩邊。

    大雪山正在腳下冰河的那一頭,直直可見。

    菩提的腳步數個月第一次停下,始終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謹慎,終於是緩緩的歎了口氣。

    太白也停下腳步,不敢言語,隻是看向前方的兩眼之中掠過一絲局促。

    因為在菩提和太白身前的河麵上,同樣站著一人。

    身穿龍袍的威嚴男子,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裏,麵帶微笑的看著他倆,仿佛早已等待多時。

    一身帝氣不怒自威,竟是讓腳下河水自行分開溜走,他的腳下沒有一滴河水,空空如也。

    氣氛詭異至極。

    太白眼中局促更甚,盡管他早就知道此次前來,他必定會和這個男子見麵。

    因為菩提本就是帶著他來找玉帝的。

    可本應對他恨之入骨的龍袍男子卻是一臉微笑,仿佛老友重逢一般掃了一眼太白,笑道:“你來了。”

    太白臉色一愣,緊接著,在太白滿是不可置信的注視下,那個身穿龍袍的威嚴男子,竟是走上前來,彎腰朝著菩提深深一拜。

    菩提眼中滿是欣慰,仿佛計劃中的事情終於發生一般,嘴角笑意愈發濃厚。

    “見過菩提祖師。”玉帝聲音中帶著一絲恭敬。

    菩提終於笑出聲來。

    “哈哈,玉帝,你我好久不見……看來,一切都很順利啊。”菩提扶起玉帝,拍了拍玉帝肩膀,嗬嗬笑道。

    這兩人間就如同好友一般。

    玉帝眼中同樣笑意十足,道:“隻是遵照當時您告訴我的計劃……輕鬆罷了。”

    誰也無法想象,這個尊貴無比、曾經手握三界的男人,此時竟是對這個佛門叛徒如此恭敬。

    如何能不恭敬,沒有這個所謂的佛門叛徒,他便逃不出天庭,便隻能眼睜睜看著如來欺壓天庭,最終將天庭控於手中。

    若沒有這個菩提,那麽他最終無非兩個下場,一個是歸順西天靈山,另一個,則是被如來……

    當年正是這個被鎮壓在西天靈山下的菩提老祖,以分身找到玉帝,讓他做好準備。

    隻是……

    玉帝抬頭看向菩提身後的那個白衣小仙,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和驚異,冷笑道:“我也沒想到,太白竟然也是你的人……當時我還以為是如來借助他來逼我退位,以此來掌握天庭……”

    白衣小仙笑容尷尬。

    玉帝沒說下去,隻是再次看向菩提的雙眼中,多了一絲恭敬和謹慎。

    他本以為自己是菩提最大的手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被菩提蒙在鼓裏,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完全被菩提拿捏在手中。

    逼他退位的,所有人都以為是如來,可現在看來,分明是菩提。

    但菩提卻又幫他安排好下一步,讓他進入妖盟,在身為菩提棋子的五猴子的幫助下,他在妖盟中一步步手握實權。

    那可比當一個被如來欺壓的天庭玉帝,有意思多了。

    菩提看看玉帝身後那高聳入雲的大雪山,緩緩撫掌笑了起來。

    “玉帝,你果然不負我所望……當初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在你點頭的那一瞬間,我便知道我找對了人。”

    “隻要不被私情束縛、站在高處眼光長遠的人,才能夠與我一同謀劃此事,才能夠真正的坐擁天下。”

    菩提笑道。

    玉帝兩眼一陣恍惚,忽然想起那個死在自己懷裏的女子。

    她本可以不死,隻是菩提的提議……實在讓他無法拒絕。

    想要答應菩提,就必須拿出誠意……她就必須死。

    然後,做真正的三界之主……玉帝忽然笑了起來,眼中的恍惚不再,隻剩下一片清明。

    如同當初他點頭的一瞬一樣,同樣的野心勃勃,冷漠無情。

    菩提仿佛看透了玉帝的心思,上前一步,壓著聲音,嗓音低沉的在玉帝耳邊說道:

    “你與他們不一樣,他們是我的棋子,而你則是與我一同下棋的人。”

    “我知道,你怪我沒將關於太白的部署告訴你……隻是,當時太白這顆棋子,實在重要,我不得不謹慎……”

    “我也知道你對太白有所怨恨,現在他對我來說,隻是一顆棋子,雖然還有些作用……但是,你是要與我一起下棋之人。”

    菩提聲音一頓,仿佛遲疑了一下,目光中透露出一抹猶豫和掙紮,這才咬咬牙,重新在玉帝耳邊狠聲低語。

    “你若真的容不下太白……你現在便可出手擊殺他。我剩下的一些部署,哪怕沒了這枚棋子,雖然有些麻煩,但也同樣有辦法做到。”

    玉帝一愣。

    菩提拍拍玉帝的肩膀,退後一步,轉身麵對太白。

    太白雖然不知菩提跟玉帝嘀咕了什麽,但此時隨著菩提微笑著看向自己,卻是有一種冰冷的危機感出現在心中。

    那菩提溫煦的目光,在他看來就如同毒蛇的冷冷注視。

    仿佛主人看待一條已經老得不能看家護院、令人感到厭惡的毫無價值的老狗。

    在這道目光下,太白身子不自覺微微顫抖,心中莫名緊張起來,但他依舊強自抬起頭,擠出一絲僵硬的笑容,一臉忠心的看向菩提還有那個麵色陰沉的龍袍男子。

    他不願去猜菩提對玉帝說了什麽。

    但他已經隱約知道了菩提為何要帶自己來見這個最恨自己的人。

    但他無能為力,隻能如同一條毫無價值的老狗一般,對著想要殺了自己吃肉的主人搖尾乞憐。

    此時的他,與那天在淩霄殿上逼宮的那個威風凜凜的白衣小仙,仿佛天壤之別。

    玉帝看著眼前這個落魄至極的白衣小仙,忽然感到一陣無趣,隻是不屑的笑了笑。

    仿佛之前那對如來和太白的那些無盡的痛恨,都化作了一片空虛,滲透到骨子裏的空虛。

    玉帝緩緩抬頭,目光複雜的看著那個依舊微笑的菩提老祖。

    玉帝緩緩歎了口氣,微微搖頭。

    “好好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能如此選擇,更證明了我沒看錯人。”菩提開懷笑道,“玉帝,你的確是能與我聯手下棋之人。”

    菩提老祖臉上笑容溫煦,拍了拍玉帝肩膀。

    玉帝臉上同樣笑容溫煦。

    隻是他看向菩提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恐懼和謹慎。

    他發現,自己始終看不透這個菩提老祖。

    與他聯手下棋……會不會有一天,自己也被他當作棋子,如同眼前的太白……

    玉帝不喜歡自己看不透的人,比如當初那個隻會跑腿的白衣小仙。

    比如這個菩提老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