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不會做什麽大菜，但一些家常小菜還是會的，但冰箱裏並沒有食材，他也沒有去買的打算。

    於是，他利落地端出了冷飯，敲了兩個雞蛋，切開幾段小蔥，飛快得炒好了兩盤蛋炒飯。

    不知道貓吃不吃蛋炒飯？

    楊帆懷著這個疑問解開了圍裙。

    把蛋炒飯端去客廳時，那隻貓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新聞。

    “吃飯。”

    楊帆下意識地喊了一句，隨即又自嘲地一笑，再怎麽有靈性，它也隻是一隻貓而已，自己還真是寂寞久了。

    楊帆沒指望得到貓的回應，但貓真的回應了。

    “喵——”

    它慵懶地叫了一聲，衝楊帆眨巴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

    成精了！

    這是楊帆此刻唯一的念頭。

    隨即又自嘲地搖了搖頭，怎麽可能。

    楊帆的手藝不錯，至少在業餘級別裏算是很不錯的，當然，也別指望他能把一盤蛋炒飯做出其他的味道。

    黑貓蹲在桌上，小口小口地吃著，尾巴也時不時地晃一下，看起來，它精神不錯。

    渾身的傷口似乎沒有給它帶來任何煩惱。

    “喂，你是家貓還是野貓？我也看不出你的品種，不過，應該挺貴的吧？”楊帆自言自語道。

    “喵！”

    它的不滿這次直接從叫聲中流溢了出來，一雙左黑右白的神秘貓瞳也盯得楊帆很是不自在。

    楊帆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一則冷知識，貓的大腦和狗相比更類似於人類的大腦。人類和貓的大腦負責情緒的區域是相同的。

    難道這就是表現？

    “好了好了，我不說話了，等你傷好後再說吧。”楊帆竟然認了慫，天知道他為什麽要對一隻貓認慫，也許是因為它那人性化到極致的眼神？

    楊帆不打算深究這個問題，還好，這隻貓也沒打算深究。

    有一口沒一口地扒拉著蛋炒飯，楊帆此刻，才開始思考自己也許已經為數不多的未來，死亡？一個多麽遙遠的名詞，它離青春年華的人本該遙遙無期才對。

    然而此刻，它卻就在楊帆的眼前。

    自己的心髒有問題，他很早就知道，但無論去了多少家醫院，卻都查不出原因，找不到緣由，他們都說它在不斷衰竭，並將在二十歲之前，停止跳動。

    自己今年多少歲？

    十九。

    他仿佛看見了一個正在不斷減少的沙漏，將自己的生命一絲一絲地扯出身體，那種絕望與無力，讓楊帆本來稍稍鼓起的勇氣又迅速地轉變成了對這不公命運的憎恨。

    是的，不公。

    因為這該死的病，從小到大，自己沒有交到任何朋友，因為他們不知道楊帆會在哪一刻突然停止心跳，就算有些善良的人想與他交朋友，也會被自己的家人拉開。

    生命從來不曾離開過孤獨而獨立存在。無論是出生，成長，成功，失敗，直到最後的最後，孤獨都像影子一樣存在於生命一隅。

    然而對於楊帆來說，這一道影子卻是到如今為止的人生的主色調。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去找一位學醫的同學，朋友，來為這隻貓療傷，因為翻遍了大腦，也找不出一個相熟的人。

    “喵？”

    貓的聲音驚醒了楊帆。

    抬頭看去，這家夥已經將一盤蛋炒飯吃得幹幹淨淨，此刻正直起身子蹲坐在桌子上，長長的尾巴像小鞭子似的，左右搖擺。

    一雙神秘的眼眸中透出疑惑的色彩，它偏著腦袋，看著楊帆，仿佛在問：“你又怎麽了？”

    楊帆猛地扒拉了幾口飯，因為吃得太急他竟然被噎住了。

    他連忙灌下幾口水，才將那窒息的感覺順了過去。

    肚子裏傳來的充實感讓楊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還活著，而那隻倒黴的貓那戲謔的眼神更是讓楊帆有種羞恥感。

    它像是在說，膽小鬼，你還不如一隻貓。

    楊帆惡狠狠地站起來，指著貓威脅道：“你再那樣盯著我，小心我把你丟出去。”

    貓根本不理他，它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靈性一樣，聽不懂楊帆的話，自顧自地站起來，伸了一下懶腰，然後再坐起來，用兩隻前爪在舌尖上舔一點唾沫，像人一樣地洗著臉，再用舌頭時不時地舔一下自己的傷口，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

    楊帆頓時感覺自己跟個白癡一樣，再怎麽說，它也僅僅隻是隻貓而已。

    也許是太久沒與人說話了吧。

    楊帆默默地收拾起碗筷，苦澀一笑。

    直到聽到廚房傳來了洗刷碗筷的聲音，這隻貓才抬起頭，不再繼續舔傷口，而是眯著眼睛打量著廚房，一張貓臉上又露出了戲謔的神情，不過這神色才持續了半晌，它又被其他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楊帆出來時，正好看見它帶著傷口的前爪踩在自己的臉上。

    那個臉，指的是學生證。

    這隻渾身是傷的貓片刻也不消停，不知怎麽對楊帆的學生證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此刻正探著前爪撥弄個不停。

    楊帆黑著臉，剛準備捏住它的後頸肉，卻被這隻敏銳的黑貓躲開了。

    “喵——”

    它示威般地叫了一聲，楊帆見它還是不鬆手，一把抓過去，“還給我。”

    “喵！”

    貓敏捷地一跳，咬著楊帆的學生證躲開了楊帆的手。

    楊帆氣急，難道自己是一個戰鬥力連貓都不如的渣渣？

    他不信，於是他決定證明自己多多少少還是比一隻貓要強的。

    “站住！”楊帆擼起袖子，追了過去。

    這隻貓不知道哪兒來這麽好的精神，吃完飯後簡直像換了一隻貓，拖著一條瘸腿不停地耍著楊帆，它很敏捷，敏捷得不像話，總是在楊帆以為自己快要抓住它的時候蹦開，然後蹲在不遠處搖著尾巴，咬著學生證，一雙神秘的大眼睛帶著挑釁的神采。

    這次楊帆很確信，這隻該死的貓之前確實是在戲謔地看著自己，因為現在這鄙視之中夾雜著幾分不屑的挑釁神情被它演繹得入木三分。

    楊帆憋著一口氣，又撲了過去。一個將死的大男孩兒與一隻瀕死的黑貓在不大的屋子裏追逐。

    漸漸地，夜深了。

    楊帆疲憊地癱倒在沙發上，自己終究沒有抓到那隻貓，不過它好像也沒什麽力氣了，有氣無力地趴在楊帆不遠處搖著尾巴。

    “先放你一馬，明天再找你算賬······”

    楊帆喃喃道，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貓往前挪了兩步，小心翼翼地探出黑乎乎的前爪拍了拍楊帆的頭，發現他沒反應，才知道楊帆真的睡著了。

    看著楊帆嘴角掛著的淺淺的笑，貓竟然開口了。不再是貓叫，而是清脆的女聲！

    “哼，這個家夥，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她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也靜靜地躺了下來，一人，一貓，沉沉地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