鈞齒焓和雍韜緣兩個人，就這樣在湖邊，一邊散步，一邊談話。不過，這次談話，一直都是鈞齒焓在講，雍韜緣在聽。

    等到鈞齒焓將論師的事跡講完之後，他頓了頓，並停下了腳步，雙手背後，望著湖麵。

    鈞齒焓好像是在對雍韜緣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幾千年了，已經幾千年了，我們論師一脈已經延續了幾千年了。這幾千年來，有嘲諷我們的，有支持我們的，有笑話我們做著不切實際的夢的，我們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度過。縱然如此，但我論師一脈的每位傳人，都不會忘記我們自己的本心。隻要是堅守自己的心願，始終為自己的理想所奮鬥，哪怕是自己窮困潦倒，亦無愧於心。富貴又如何，到頭來，也隻是，繁華夢一場。”

    停了停，鈞齒焓又道：“張養浩說的好啊：

    '一頭犁牛半塊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布衣得暖勝絲綿，長也可穿，短也可穿。

    草舍茅屋有幾間，行也安然，睡也安然。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夜歸兒女話燈前，今也有言，古也有言。

    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南山空穀書一卷，瘋也癡癲，狂也癡癲。’

    此刻，鈞齒焓正在觀望著湖水，夕陽的餘暉灑落鈞齒焓的身上，以及在湖麵的波粼上。此刻雍韜緣正站在鈞齒焓的背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雍韜緣覺得，此刻鈞齒焓的背影在夕陽餘暉的映襯下，散發著縷縷的金光。

    “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啊？雍韜緣心裏不禁想到。”

    正當雍韜緣愣神的時候，鈞齒焓轉過身形，望著雍韜緣道：“好了，我要說的已經對你說完了，現在，你該還我的人情了，”

    雍韜緣自然知道這個人情是什麽，讓自己拜他為師。雍韜緣知道，鈞齒焓一定不會害自己，否則他剛才就不會出手幫助自己了，而且鈞齒焓說的也不像是假話，如果是假話，那這假話也未免太玄了。

    但是出於警惕，畢竟對方和自己素不相識，雍韜緣還是保存著一份戒心，開口說道:“我不懷疑你話的真假，我也知道你不會害我，如果你想害我直接向我扔一包粉末就行了，沒必要和我繞這麽大的彎子。但是，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什麽非要收我為徒不可？“

    鈞齒焓聽後，笑了笑道：“也許，是緣分吧，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其實鈞齒焓是因為雍韜緣對應雲帆說的一番話，雍韜緣說自己不會像顛倒黑白的權貴低頭。這是論師常說的一句話。

    但雍韜緣不是論師，卻還有著這樣的性格，所以這樣的人一旦成為了論師，那定會為論師一脈增添又一股堅實的力量。

    “緣分？”雍韜緣聽後皺了皺眉頭，很顯然對鈞齒焓的說法很不滿意，開口說道：“如果我說，我不會拜你為師呢？”

    雍韜緣說這句話，其實是半開玩笑半認真的，他想看看鈞齒焓如何應對。

    鈞齒焓聽後微微一笑道：“不會的，你一定會拜我為師？”

    雍韜緣聽後又好氣又好笑的翻了翻白眼說：“哈哈哈，真有意思，我和你素不相識，我難道能隻因為你幫了我一次，給我講了一個超級長的故事，我就會拜你為師？你我之間都隻不過是第一次見麵，互相還都了解呢，你哪來的自信？”

    鈞齒焓聽後依舊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你應該知道，像應雲帆那樣的人是最不甘心吃癟的，今天你把他激怒了，你以為這件事情他會就此收手，到時候他一定會變本加厲地對付你，把自己收的所謂的侮辱全都還回來。到時候你怎麽辦？你能找誰去對付他這樣一個家境顯赫的闊家大少爺，再者說，又有誰敢呢？但隻要你拜我為師，你就是論師傳人，我已經和你說過了，我們論師就是要和這種權貴奮戰到底，我們可以幫助你。”

    雍韜緣聽完後，低頭沉思，不得不承認，鈞齒焓說得句句是理。更何況，雍韜緣本身也對論師這個職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心中已經有些相信了。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知道眼前這個叫做鈞齒焓的男人，不會害他。

    想到這裏，雍韜緣點點頭說：“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得幫我先解決眼前應雲帆這個難題。”

    鈞齒焓聽後笑著點點頭道：“這是自然，本來我也沒打算在這麽快的時間裏傳給你衣缽。我們收徒的規矩也是很嚴格的。”

    鈞齒焓一席話正合了雍韜緣的用意，雍韜緣心裏想著先把麻煩解決了，也正好借著這段時間多了解了解，核實一下鈞齒焓說得是真是假，到時候再權衡利弊。雖然他已經大致確定了鈞齒焓說的話不會有假，但是他心中還是保持著本能的警惕。

    想到這裏，雍韜緣回答道：“嗯，這正合我意，但是你要給我時間對你們進行一下了解，你也要把有關你們論師的其他事情告訴我。”

    鈞齒焓聽到這番話後很是高興，大笑道：“當然可以，來，找個地方，我們坐著說。”

    此刻的天色雖然已經暗了下來，但還是有不少的學生，所以兩人為了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煩，隨便找了一個長凳坐下。

    兩人坐定後，鈞齒焓便開口說道：“我們最強調的是堅守本心，所以，我們無論是修行論術的前提，還是修行傲骨的前提，都是修心，

    正所謂：

    ‘饑來吃飯倦來眠，隻此修行玄更玄。

    說與世人渾不信，卻從身外覓神仙。

    眾人皆有定盤針，萬化根源總在心。

    卻笑從前顛倒見，枝枝葉葉外頭尋。’

    鈞齒焓剛說到這裏，雍韜緣便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讀的書多，可你也別總欺負我這個讀書少的啊，剛才你給我說你們論師曆史的時候，你就和我拽了不少詩，現在我問你們論師的情況，你就別和我裝了唄。”

    鈞齒焓聽完後氣得臉色鐵青，一巴掌扇在雍韜緣的後腦勺上，吼道：“臭小子，我是沒把論師的衣缽傳給你，但我好歹是你師父，你就不能對我尊重點。突然打斷我的話，你還想不想聽，不想聽拉倒，我也不在這浪費口舌了！”

    雍韜緣一見鈞齒焓是真急了，當時揉揉後腦勺，道：“是是是，師父，我錯了，你接著說，接著說。”雖然雍韜緣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不以為然，理由很簡單，雍韜緣的心中還有著一絲懷疑和顧慮。

    鈞齒焓是什麽樣的人啊？他哪裏看不出雍韜緣的心思，不過他也沒有點破，而是接著道：“所以，隻要修心有成，隻要能堅守本心，就能堅守論師之道，這才是一個合格的論師。另外我們也是貧民，隻不過，我們是捍衛貧民的貧民。我們論師傳人通常很少集會，隻有在進行一些重要事情時才會全部聚集。現在我論師一脈裏有兩派，駐農一派，駐匠一派。因為工匠和農民大多都是貧民，我們主要也是維護這些人的利益，所以取名於此。我便是駐農一脈的論師。另外呢，剛才我對付應雲帆他們的東西叫做，‘跌魂散’，中者會立即失去意識，昏迷幾個小時。因為我們論師一脈常年對抗權貴，稍有不慎便會身處危險之中，所以我們一位論師的先祖便學了醫術，耗費畢生的心血，創造出了這種藥。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藥，比如‘愈肌膏’之類的。”

    隨後，鈞齒焓又給雍韜緣普及了一些門派中人打招呼的禮節等知識，就這樣，兩個人不知不覺已經聊到了夜幕降臨。

    鈞齒焓看說的差不多了，起身說道：“至於其他更詳細的，我估計啊，我說了你也不信，況且你以後也會了解到的，我就不在這裏和你說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宿舍吧。我估計應雲帆明天就得找你麻煩，不過你放心，我會幫你想好對策的。”

    鈞齒焓剛一說完這句話，他的神色就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正色說道：“韜緣，論師自古以來一直和權貴鬥爭，雖然始終屹立不倒，但正如我所言，我們稍有不慎便會身處危險之中，甚至丟掉性命，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不知你有沒有想好你打算做什麽選擇？你會隨著我們將這條路走下去嗎？”

    雍韜緣聽後仰天大笑：“老師，你剛收我為徒，就想把我趕走，我告訴你，不可能。另外，如你所言，想當初李贄，他僅僅是憑著一己之力，就敢獨自麵對幾乎全國的權貴，寧可身死，也要保持論師的氣魄。最起碼，我和他同樣是論師，他尚且不怕，我又何懼之有！以前我不知世上竟然有你們這個職業，現在我知道了，而且這個職業很對我的心願和胃口，我發誓，我一定要把論師一脈發揚光大，無愧我寒窗之名！”

    雍韜緣說出此番話的時候，也許是因為自己的經曆，也許是因為自己的期望，總之，豪情萬丈。等日後他再次回想起來時，他感慨道：“當時的我說起來也是有意思，我也不知怎麽了，在還沒有確定一件事情真假的情況下，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做出了承諾。”

    聽完這番話，鈞齒焓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他伸出手拍了拍雍韜緣的肩膀，亦是仰天長笑。

    雍韜緣從此之後，便踏上了一條弘揚論師精神和論師心願的道路！！！縱然前程未卜，但隻要心夠堅定，隻要世上還有像他一樣的人在，論師之道心願就總是會被踐行，哪怕身死，亦問心無愧！！！

    正所謂：

    唯大才子能本色，是真學士自風流。

    傲骨嶙峋守清貧，論師狂才氣魄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