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暗夜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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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骨朵兒撿著平常其他人不會走的林中小路回到村裏,像往常一樣,來到玉姑姑的藥房,兢兢業業替玉姑姑鼓搗著藥草。
藥草采摘之後若要達到入藥製毒的標準,還有經過多道炮製之法,蒸、炒、炙、煆、炮、煉、煮沸、火熬、燒、斬斷、研、銼、搗膏、酒洗、酒煎、酒煮、水浸、湯洗、刮皮、去核、去翅足、去毛等。
這些工序,玉姑姑自是不會親自動手,所以花骨朵兒從小很是練就了些幹活兒的本事。酒製升提;薑製發散;入鹽走腎仍仗軟堅;用醋注肝經且資住痛;米泔製去燥性和中;乳製滋潤回枯助生陰血,蜜製甘難化增益元陰;陳璧土製竊真氣驟補中焦;麥麩皮製抑酷性勿傷上膈;烏豆湯、甘草湯漬曝並解毒至令平和。
花骨朵兒一心擺弄草藥的時候才能讓自己不安的心緒稍減。
“最近多采些當歸回來,今年山上雨水多,過幾日恐怕都要爛根了。”玉姑姑冷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花骨朵兒嚇得一個激靈,手邊正麩炒著的山藥翻了一地。
“這幾日怎麽總是怎麽慌張?可有發生什麽事麽?”玉姑姑沉著臉問道。
“沒……沒有……就是溜了神……”
玉姑姑往前走了幾步,在花骨朵兒跟前站定,“這些年,我們也沒少問你那《梅花賦》的下落,但你一直說不知。以往你年幼,沒什麽可計較的,玉姑姑今日再問你一回,那《梅花賦》現在哪裏,你娘是怎麽和你交代的?”
今夕當然不同往日,花骨朵兒怎能不知道,不過她還是擺出了和以往一樣一無所知的樣子,“玉姑姑,那《梅花賦》究竟有什麽特別?怎麽娘從來沒和我提起過。”
玉姑姑盯著花骨朵兒看了半天,花骨朵兒也看著她,過了一會兒,玉姑姑沒再說什麽就進了屋。
花骨朵兒隻覺得脊梁骨直冒冷風,她從小就怕他們,怕錢伯伯,怕玉姑姑,怕葉叔葉嬸,從那日開始,害怕已經變成了驚懼,她知道再不是被罰跪罰飯甚至……那麽簡單,等待她的,可能是更嚴酷的懲罰和逼問。
這日晚些時候,花骨朵兒並沒有照例趕往破廟,做完了大人們安排的事,便早早回到自己的小屋,她的小屋就在玉姑姑院子裏,隻有一床一桌一椅。
如果說葉叔葉嬸那日在林中對話隻是不小心被她聽了去,那今日玉姑姑的再次追問也絕非偶然,花骨朵兒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引起了他們的懷疑,隻知道自己必須時刻警覺,處處小心,被他們發現了朱大哥,受難的必然不止她一人。
好在這些時日,她都在破廟裏多存了些吃食和草藥,朱大哥的傷勢也大有好轉,短時不去,應該是無憂的。花骨朵兒腦子裏這樣想著,心裏卻像貓撓一般……
如此過了兩日,花骨朵兒都沒有再去破廟,每日上山采藥的時候都少,白日裏就在玉姑姑的院子裏練功、擺弄草藥,生怕別人看她不到起了疑心,晚上就自己在屋裏對著蠟燭發呆發愁,睡也睡不著,什麽都做不了。
破廟裏,祝典早早收了功,在裏間踱步。花骨朵兒接連兩日未來,自打他被她救回破廟,這還是第一次。
從那日林中一男一女的對話來看,幽穀中人多半是千株閣舊部,其中不乏像那女人一樣對花骨朵兒的娘親心懷不滿之人。之前他們忌憚千株閣的獨門絕學《梅花賦》,應該是沒有過多為難花骨朵兒,難道最近被他們發現有異?
如果他們真的鐵了心對花骨朵兒不利,花骨朵兒若是交代了《梅花賦》口訣,此刻說不定已遭毒手,不過祝典知花骨朵兒似拙實慧,若是能推說不知,那便還有一線生機。
花骨朵兒不欲讓祝典近村,也從沒和祝典提起過居住生活之所在。祝典出了破廟,隻見四顧漆黑,人煙不辨。幽穀百裏,草木深深,隻一條小徑祝典識得,那是通往那日救他的山溪邊。
記得花骨朵兒說過,她時常白日裏去那條山溪,行多則路成,如果花骨朵兒常去此地,說不定在那裏能找到通往村裏的路徑。
尋著水聲一路摸索過去,皎月之下,水麵一片寒光,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遠處水域傳來,溪水蜿蜒向南,周圍都是叢林厚木,遠處盡是高山峻嶺,祝典走走停停,細細辨索,希望能發現些蹤跡,找到花骨朵兒的所在。
可是沿溪水行走半晌,再沒發現半點人跡。不知不覺已走到溪水盡頭,眼前是一處深潭,水波粼粼,深不見底,潭邊是絕崖峭壁,顯然是一條死路。
正待祝典轉身要從別處尋找,潭裏突然響起了不同尋常的水聲,聲音像是從潭底發出。祝典退身一步,隱於潭水旁草木中,側耳傾聽,靜觀其變。
隻見不一會兒,潭水表麵的平靜被突然打破,竟是花骨朵兒的小腦袋從水底伸了出來,驚慌失措的拚命往岸邊撲騰著。
祝典見花骨朵兒沒事,臉上露出一絲放鬆的神情。
花骨朵兒正自驚恐,拚命遊著,眼前又突然現出一道人影兒,嚇得她更慌了神,怕被人發現,趕緊想往潭底沉,可又心有餘悸,反複之間嗆了好幾口水。
祝典見狀,騰身躍入水中,托起沉沉浮浮的花骨朵兒,一手係著她的腰,一手撥著水,把花骨朵兒撈上了岸。
“怎麽這般驚恐?”祝典一邊問一邊給她撫著背壓著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