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頭鎮(4)之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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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吃點東西吧?!”看著床榻之上有些疲憊的工仔,想著剛剛發生的愛事,納姐已經知道了,這是他的第一次。
她起床穿好了衣裙,打開了行李袋。“旺……旺旺”,懂事的小狗這時才跑過來,狠勁地搖擺著後半個身子和高舉的尾巴,瞪著兩隻圓圓的大眼睛,看著主人脈脈含情,長長的舌頭哧溜溜地吐個不停。
納姐摸出一小塊的熏肉扔給旺旺,擰起從袋中抽出來的大包小包,離開了臥室。“我去做飯,你待會兒給我打兩桶水。”
寂靜了兩個星期的小廚房,這會兒又重新飄起了嫋嫋炊煙。
一個小菜,一碗筍,一條蒸魚,還有一鍋本地的蘑菇燉山雞,這是亦工吃過的最鮮美的晚餐。納姐邊吃邊跟他講起了春節期間在家裏發生的各種趣聞,還關切地問起:“你都小學畢業了,再加把勁考個大學唄?”
這個時候外麵的世界正發生著巨變,特別是在省城的各大高中裏,那些應屆的高中生、學生的家長和學校的老師們像瘋了一樣,好像剛剛發現天底下隻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考大學!納姐的父母也天天跟她說起這家的兒子去年春天考去了北京讀書,那家的閨女去年秋季進了一所上海的名牌,更多的還是單位上哪個哪個與小納同齡的老三屆,或是另外幾位老同事在農村插隊多年的知青兒女,他們都考進了的大學去念書。納姐的父母也勸說著自己的女兒回學校讀個複讀班。
“我不讀書了,待在這石頭鎮上挺好。”亦工喝著滾燙的雞湯,有些許憂鬱地答道。他也偶爾看過幾份納姐隨意丟在廠裏的過期報紙,知道一點發生在外麵的事,隻是覺得讀大學跟自己沒什麽關係。自己不出事的話,可以讀到初中畢業的,該去長沙城裏的大工廠做事。
他言語不多,偶爾回應著納姐的同時,目光癡癡地看著納姐美麗的兩隻大眼睛和可人的櫻桃小嘴,耳旁朦朧地吸納著她傳過來的喋喋不休的關於春節和外麵的故事。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已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飯後的亦工,身體上的虛弱和疲憊一掃而光。納姐也完全丟棄掉一直以來的矜持,像一隻快樂的小鳥,牽著亦工的手,一蹦一跳地離開食堂,往宿舍走去。
這時,天色已晚,他倆打開一樓二樓走廊的燈,回到了納姐的房間,把同樣歡快興奮的小旺旺關在了門外。經過了下午啟蒙,這會兒的亦工沒有了過往的羞澀,他覺得納姐就是自己的親人。看見納姐沒有任何拒絕的意味,他勇敢地抱起了納姐,走進了裏屋。
又是一次床笫的纏綿之後,納姐關閉了床頭昏暗的燈。
她趴在亦工已經平靜下來的胸前,看著濃墨一般的窗外。這時,屋外不遠處的小河傳來一如既往的嘩嘩流水聲,河對岸的密林之中也響起了“沙沙”的細響。
“起風啦……”納姐呢喃了一句,她懷裏的他已經睡去。
一周之後,吳叔、老王兩口子,還有其他的工友都回來上班了。
吳叔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納姐。然後下樓問候亦工,遞上一個大布兜:“喏,這時嬸子為你準備的!”
“太謝謝您啦!”亦工知道這些都是好吃的東西,吳叔走前答應過他的。
看著亦工神清氣爽而又有些消瘦的臉頰,吳叔有些驚訝地問道:“好像瘦了一些?”
“是。生了一場病。”“現在全好了!”
緊接著,吳叔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問道:“小納回來還好吧?”
“還好啊?挺好的。”亦工一陣緊張,有點臉紅地回道。
“哦,那就好!”吳叔接著告訴亦工,這次過春節,小納跟他丈夫小剛大吵了一架,賭氣回來的!
“是吧?”亦工心裏想,好險!我還以為吳叔那麽神,隔那麽老遠就知道這裏發生的事。納姐也不可能告訴她呀?納姐跟丈夫吵架了呀,難怪回來那麽早。那……如果他們不吵架,納姐就不會愛上我囉?我就隻能單相思啦?亦工的心裏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想法。吳叔這會兒肯定也沒有看出對麵這個小夥子心裏的小九九,
吳叔領著亦工走進了工廠,大聲吆喝一嗓子:“開……工……囉!”合上了廠子裏的電閘,老王早已在機器麵前做好了準備,兩台鋸木機轟鳴的聲音和原木被切割時的“滋滋”聲響成一片。
時光飛逝,轉眼幾個月。
納姐繼續忙她的買賣,亦工堅持幹他的活。但是他,常常按耐不住身心對納姐的思念,隔不了幾日就會去納姐房間“匯報工作”。久而久之,廠子裏傳出了閑話。
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呢?跟亦工同住的工友們開起了他的玩笑。
“工仔你現在是如魚得水啊?”
“納姐這麽喜歡你,都冷落我們囉!”
“倉庫的帳怎麽老是不對呢?吳叔可以退休,你就可以天天去匯報工作啦呀?”
……
亦工不是一個喜歡說話的人,聽到這些閑話,他就保持沉默,懶得跟他們爭辯。況且,平日裏納姐對大家都還不錯,所以這些閑話之中,沒有什麽真正傷害到納姐的。
一天夜裏,那個來這兒幹活不到三個月,但又特別喜歡偷懶,常常調皮搗蛋的家夥,看見熄燈以後才躡手躡腳溜進宿舍的亦工,忍不住調侃了一句:“賬目搞清楚了呀?”
大通鋪上的幾個人“噗呲”“噗呲”的笑聲,有人還捂住了自己的嘴。
亦工沒有理會他們,自個脫衣上床放下了蚊帳。
“不會下蛋的母雞,**好吃啵?”
大通鋪上的笑聲戛然而止。要出事!
剛剛躺下的亦工這會兒真是忍無可忍了!他嘭的一聲爬起身來,撩開蚊帳,抹黑幾步跨過了幾個睡下的工友,來到那個混賬的床位邊,掄起拳頭就砸了下去。
知道亦工跨過來了,這小子已是有所防備,他也爬起來,兩腳亂蹬退到了牆角。在黑麻麻之中,亦工砸了一個空,知道那家夥退到了牆角,馬上朝牆角撲了過去,兩人扭做一團。
“快開燈,快通知吳叔!”一個工友趕忙驚呼著,靠近門邊一個床位的工友摸到門前打開了燈,衝出門外。
這時已經睡覺的旺旺聽到吵鬧聲,也“旺旺……旺……旺”地狂吠起來,跑到了門口看著裏麵的一團糟不敢進來。
“不要打啦!”
“快停下來……”
幾個工友在邊上大聲地勸解,其中兩位年長一些的還撲過去拚命地拉扯著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充滿著憤怒,另一個也是不怕事,沒覺得自己有啥錯。
這時,隔壁、樓上房間的燈全亮了,隔壁房間的工友全湧進了這個房間看熱鬧。
王叔好不容易推開圍觀的人群,看見亦工正騎在那家夥的身上,揮起一拳準備砸下去。
“住手!!!”吳叔這一聲猛嗬喊得真是及時呀,再晚一秒鍾,後果都不堪設想。他知道,亦工的力氣不小的。
亦工是停住了,但被他壓在身下的家夥乘亦工一楞神,抽出手臂掄了亦工一拳,打中了他的腮幫子。
兩個年長的工友乘機拖住了兩人,其中一位把亦工用力地拽下了大通鋪,那個混小子依然蜷縮在牆角。這時,通鋪上麵的被子蚊帳一團亂,所有的人隻穿一條短褲,赤條條的站滿了一屋子。
“你們,到我的房間去!大劉,你也一起過來。”大劉是亦工宿舍最年長的大哥。
三個人穿好衣服,來到吳叔二樓的房間。隔壁的老王夫婦也打開了門,兩個人探出身子:“怎麽回事?打架啦?”老王好似自言自語地問道。
聽完大劉的情況匯報,吳叔生氣地看著他們倆:“是不是大劉說的這樣?”
看到兩人的默認,吳叔當即作出了處分決定:“你,平時工作不好好幹,還惡言調侃廠子裏的領導,試用期裏就敢打架?試用期不過,你滾吧!”
“還有你!跟同事打架就是最大的錯誤,罰工資半個月,留廠察看一年。再犯,一樣給我滾!”
“都給我滾吧!”吳叔對著三人吼道。
等三個人下樓之後,吳叔敲開納姐的門,進去作了非常簡潔的匯報。納姐說:“吳叔,請您給我把工仔叫上來吧。”
剛剛下樓的亦工又回到了納姐的房間。
“剛才還是好好的,怎麽就打架啦?”納姐拿起一條毛巾遞給亦工。“擦擦嘴角的血。”
“他說你的壞話!”亦工用毛巾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仍然氣憤地回道。
“能有什麽壞話?”
“說你……不會下蛋。”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個他也知道?”緊接著,她憐愛地望著亦工:“我確實不能生孩子,不然你姐夫也不至於三月半年的都不過來看我。”
聽到這裏,雖然感到有些驚訝,但亦工仍然勇敢地說:“姐夫不要,我要你!”
“你還不懂這些事的。”
第二天早晨,那個被開除的家夥提著自己的包袱,衝進小食堂,眼露凶光,對著正在吃早飯的亦工說道:“老子記得你啦,你給我等著!”一轉身,離開了食堂,離開了這個木材加工廠。
亦工身邊的王嬸,憂心匆匆地看著他:“這種流氓地痞,今後還是要少惹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