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石頭鎮(5)之揍小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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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剛受傷以後,被幾個工友抬去了石頭鎮,在鎮上醫務所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三個小時以後,從州裏人民醫院開來了一輛救護車,連夜把他送去了州立醫院。
快半夜了,吳叔和納姐才回到了宿舍。吳叔回到房間趕忙漱洗睡覺,因為明天一大早,他就要起床出門去完成納姐剛剛交代的特殊使命。
納姐漱洗完畢,從五鬥櫃裏拿出幾樣東西放在了台子上,坐在燈前發著呆,沒有絲毫睡意。聽到門外輕輕的一聲響動,她頭都不回地說了一句:“進來吧!”
是工仔來到她的門前。他輕輕地開門進去,低著頭,站在納姐的床前,一副負荊請罪的樣子。雖然他今天是看見小剛姐夫打納姐才出的手,但確實沒有想到這一肘有那麽厲害。
把姐夫打成這樣,亦工知道這回確實犯了難以饒恕的罪過,心裏想好了無論納姐怎樣責罰他,都必須接受。隻要不是遣送他離開雲南,離開納姐。他要保護納姐!
納姐想起下午的一幕還心有餘悸,瞪著眼睛看著他:“好家夥,你還會工夫?”
“不會的……姐。”他也不知道怎麽解釋,確實自己也不會什麽功夫。“小時候看見舅舅教過別人,就因為沒有學會,才不小心出手太重。”他沒有說謊話,真正懂武功的人,知道怎麽收放自如,那有這麽一肘子敲到底的?
“姐夫傷的怎麽樣?”
“死不了!”
“就怪他今天欺負你,不然我不會出手的。”
“我知道。你把他也欺負的夠嗆!”說完,以憐愛地眼神看著她的工仔。本來她準備今晚跟著救護車一起送小剛去州立醫院的,但蘇醒過來的小剛忍著劇痛,激烈地拒絕著她一同前往。
“坐下!”納姐命令一聲,亦工乖乖地坐到了床沿上。
她站起來,拿過剛剛準備好的幾樣東西,一件件擺在了他的眼前。
亦工低頭一看,知道是一盒洋火,一把漂亮的小藏刀,一個貼著虎字的小玻璃瓶和一隻正正方方精巧的小盒子。
“這是啥?”他問到。亦工當然知道前麵三件的用途,特別第三件。他在吳叔的房間見過這種虎牌萬金油,說是南陽產的,有股子濃濃的薄荷和樟腦丸子的氣味。蚊蟲叮咬之後,用它抹一抹,立馬舒服很多,且瘙癢也會很快地消失。
納姐打開那隻小盒,拿出一個像懷表樣式的物件解釋道:“是個一個指南針。這根紅色的指針,無論你怎樣的旋轉,攤平一看,它總是指向南方!緬甸和泰國,都在我們的正南麵!”
亦工聽懂了,這是要他出逃國外呀!“我不去!”他倔強地說道。
跟納姐愛上以後,出逃緬甸去泰國的計劃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這一年半以來,雖然他沒有出過遠門,在石頭鎮子上的生活其實也蠻好的,生活方便又安全。鎮上派出所的兩個民警都認識他這個工仔,從來沒有過問啥殺人案件嫌疑人的。亦工天真地以為:這兒就是天高皇帝遠,湖南的案子肯定到不了雲南這個邊陲小鎮的。更何況,“我愛納姐!姐夫不愛,等他們離婚以後,我可以娶她!”
“去不去你都給我收好!”說著,納姐拿起幾件東西裝進一個布袋子就往亦工的手裏塞。他堅決地不要,使勁推卻著,兩個人一推一拉的,很快又扭抱在了一起。
這時,亦工心裏湧現出一股莫名的悲憤,也不知道該對著誰可以發泄,開始有些粗暴地撕扯納姐的衣扣。納姐這時也放下了手中的布袋,隨著心裏麵一股子將要離別的愁緒,開始“嗯,啊……”地呻吟。她知道:這是她的工仔留在這裏的最後一夜,他倆這種特別的姐弟戀情已告終結,今晚就隨便他怎麽發落吧。
所以,納姐主動配合地褪去了身上的衣服和裙子,也幫著亦工寬衣解帶。兩人馬上呼吸急促而又迫不及待地,緊緊擁抱在一起,滾到了床上。
猶如兩隻狂癲的豹子在長滿野花野草的山坡上搏鬥。首先是公豹子發的難,卻挑起了母豹子的憤怒。公母雙方一陣凶殘的撕咬之後,她開始慌亂拚命地逃脫,他卻撒開四蹄跟在後麵玩命地追趕。一會兒公豹把她摁在了地上,又過一刻母豹還能騎在他的上方。兩隻野豹從坡下一直追到坡上,旋即從坡頂又滾打到了坡底。瘋狂的雙方你追我趕,最後一起,氣喘籲籲地爬到了山坡的最頂端。它倆跑過滾過的一路上,鮮花嫩草殘敗了一地。
瘋癲之後的兩個人,像溫順時的小旺旺一樣,完全地平靜了下來,身子卻還緊緊地纏繞在一起,相互依偎著。她趴在他的臂彎裏以一種倦懶的聲音問道:“你不會忘了我吧?”
他用手摩挲著她溫潤柔滑的背部:“忘什麽,我哪兒也不去!”
“姐夫跟你離婚的話,我就娶你!”亦工說出了自己的心願,他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就是一個男子漢!
“你要是能夠活著去到那邊,今後要想辦法回來看我啊!”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成啊。”她知道進入緬甸之後,一個人在原始森林裏爬涉的艱難和凶險。閉著的眼簾一陣微微地顫抖,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到他的胸前。
“哈哈,三十年,那個時候你都老得跟我媽一樣啦!”亦工幫納姐抹了一把眼淚。“姐你這是幹嘛呀?好像我馬上會死在林子裏一樣?”
納姐趕緊伸出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
窗外遠處的林子裏,傳出“嗷嗚……”的一聲長長的拖音。
“這時什麽動物在叫喚?”
“是狼的叫聲。”納姐是本地人,知道這是山裏的狼。
“狼?不是說他們不敢到有人煙的地方來嗎?吳叔告訴我的。”
“可能孩子走丟了吧。”納姐敷衍著亦工。
她推開亦工緊抱著她的手臂,從床上坐了起來,幫他撿起地上的衣褲:“你快回去睡吧!明天還有一大堆的事兒。”
亦工萬般不情願地爬起來,穿好衣褲,把納姐柔軟還灼熱著的身軀緊緊地摟抱了一下,回去了樓下的房間。
第二天清晨,亦工來到食堂吃早飯。覺得王嬸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異樣,他以為是昨天自己下手太重傷到姐夫的緣故,所以回避著她的眼神,匆匆忙忙吃完碗裏的飯菜,說了一聲“謝謝”,離開食堂走進了工廠。
跟他一塊兒幹活的老王,看見亦工進來以後的眼神跟剛剛王嬸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樣:“你還來這裏幹嘛?去找吳叔吧!”
亦工想起昨夜納姐在枕邊留下的話語,朦朧間察覺到發生了什麽,趕忙飛奔進倉庫,見到在角落裏等著他的吳叔。
吳叔這會兒正擦拭著一杆單筒獵槍,對亦工說:“這玩意兒你會用嗎?”
他也不回話,轉身就準備再往外跑。“別去找她啦!”吳叔嗬住已經拔腿的亦工,接著說:“她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石頭鎮,坐早班車去州立醫院。”
“她還說:你不走,她就不會回啦。”
聽完後麵這句,亦工覺得猶如五雷轟頂!他眼前一黑,身子一軟,跌坐在吳叔桌前的凳子上。一陣胡亂的思緒之後,他知道這是真的,這不是噩夢。緊接著,他雙手捂臉,竟“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嘴裏還不斷地念叨著“為什麽,為什麽?!”
在亦工的印象中,這是他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一次,長這麽大,還從來沒有這樣傷心地哭過。
吳叔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對他說:“沒出息的樣,走個女人可以哭成這個樣子!”
“起來,我教你怎麽用這個槍!”原來,這天一大早,吳叔就去了鎮子裏為他特別采購了火藥、鐵砂和底火,並為亦工辦了一張臨時的通行證。
他當著亦工的麵為他那隻珍藏的單筒獵槍裝填好火藥、鐵砂,領著亦工來到宿舍後麵的河邊站定,再在槍筒的後麵頂上底火,把槍舉到亦工麵前說道:“試一下。”
亦工雙臂舉起槍,手心冒著汗,用右肩膀頂著槍托,有些緊張地用食指狠摳了一下扳機,“砰……”的一聲巨響的同時,亦工的手臂發麻,右肩被槍的後坐力沉重地擊打,連站立的身子都往後震了一大步。
“下次把肩膀頂緊點,後坐力就沒有那麽強啦。”
已經沒有退路了,亦工依照吳叔的指示,去到納姐的房間拿好昨夜的四樣東西。他望著那張秀在枕巾上的兩朵鮮豔的玫瑰花,沉思了片刻,從內褲小口袋裏掏出了他全部的積蓄,整齊地疊放在納姐的枕頭下麵。
就因為打了兩架,我就弄出了一個必須出逃的結局。納姐怎麽辦,會不會有事?男女作風問題,在老家的時候,就看到過抓起來遊街示眾的。呸,呸,呸,我倆這不是作風問題,是真愛!況且納姐跟小剛一定會離婚的。還有沒有其他的牽掛呢?出逃境外本來就是大事,那協助人逃跑,也是要被抓起來的吧?
反正出境以後這些錢也用不上了,就留給納姐吧。可這是我三年多的工錢呀,厚厚的一遝子,有四百多塊呢。對納姐還有啥子舍不得?對呀,錢對我用途不大,平時我就不用花什麽錢,但納姐可以用它做很多事的。我這一走,可能真的再也回不來了,又或者三十年後,我還能夠回來看望我的納媽媽?
實在想不清楚再多的事情,但經過一陣慎密地胡思瞎想之後,他覺得自己的心裏踏實了許多。亦工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常用的東西打了一個小包袱,來到食堂,王嬸早已為他準備了三天的食物、幹糧和一個軍用水壺,叮囑著他:“要省著點吃!”她不是怕他多吃啊,而是擔心他進了林子裏麵以後再也走不出來。
這時,一輛平時見得最多的伐木大貨車從鎮子方向開了過來,停在場子的正中央。吳叔把獵槍藏進車上的工具堆裏,跟亦工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你一定要走過去!”。
辭別了所有的人,亦工爬上伐木車的後車廂,大貨車開始搖搖晃晃地離開這個場子,往口岸的方向徐徐地開去。亦工手扶著車上的鐵杠,望著漸漸遠去的工廠大門口,吳叔,老王,大劉,還有幾位工友正站在那裏,對著他搖送著再見的手勢,小旺旺也站在人群的身邊無知地搖擺著尾巴。王嬸卻趴在了老王的肩頭,亦工知道,那位言語不多,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地為大家做著飯菜,還為亦工洗過許多次衣褲的王嬸,她哭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