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泰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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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巴裕本身是寮國人,對那邊的接頭地點和接頭人都比較熟,所以一些重要的運送任務他都通常親自帶隊。而這一次,保安隊的十幾個精兵都被村長帶走了,所以他這次親自出馬就更是責無旁貸。

    就一天來回的任務,也沒有什麽太多需要準備的,也就回到宿舍整理好自己的衣褲,特別是要穿上那雙高幫係帶的軍用鞋。穿好軍鞋,再係好了自己原來的那根舊皮帶,他覺得係上皮帶以後,顯得束身走起路來方便。頌猜離開牛棚的時候,已經把這根皮帶找了回來,洗滌幹淨放在自己的枕頭下。這保安隊裏,還不是人人都有皮帶呢。

    看著另外兩人都挎上了自己的槍,而頌猜的手頭卻空空如也。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巴裕隊長走了進來,遞給他一把砍刀:“你就拿這個吧。反正也是做做樣子。”在巴裕的心目中,他認為這就是一次特平常的送貨任務,自己都不知道走過了多少趟。

    哦,這不就是自己的那把砍刀嗎?原來巴裕收藏了起來。頌猜接過砍刀這麽想著。

    巴裕自己,除了手中的一杆稍微短一點的長槍以外,肩上斜挎了一個子彈袋,還有一個特別的小背包,看上去約十幾二十斤重的樣子,該就是這次要送的貨了吧?一行四人來到老段家門口。老段和段嬸擰著六個軍用水壺,都灌好了水,還有六份幹糧,正等在家門口。

    看見走過來的四個人,老段就說:“巴裕,你再撤兩個崗哨一起帶走吧。”

    “老段,那家裏留的人太少了!出了事怎麽辦?”巴裕也都這麽稱呼著老段,他擔心這一天多時間裏,村裏出個啥事就麻煩了。

    段嬸在邊上開腔附和著老段:“你就聽老段的吧,他心裏有數的。”

    “我這是小唱一曲諸葛亮的‘空城計’呢。”老段自比諸葛亮了,其實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原來,這種幾乎一年一次的泰北**比武大會,動靜是比較大的,方圓兩百裏的人們都知道這事。在這幾天時間裏,各個村子裏的守衛相對空虛也是蠻自然的一件事。如果有人膽敢乘這個時機掃蕩村莊,或是想要搶占地盤,那泰北**們要動武消滅這一小撮膽大包天的土匪,是輕而易舉的事。所以,‘空城’相對安全,但這個時候要運送特種貨物,風險就不一定了。

    巴裕聽從老段段嬸的建議,再撤下兩個哨位,其中就包括頌猜剛來村子裏的時候,被關在那個牛棚附近的哨兵,那位囉囉嗦嗦的小嘍囉阿毛。

    在過去這三個多月裏,同在一個大通鋪上睡覺的阿毛,算是頌猜三個月來最熟悉的朋友。因為他總是主動地跟頌猜說話,無論你回還是不回話,他可以一個人對著你連續地嘮叨著,沒有它事的打攪或是岔開話題,他都停不下來。

    也由於他直接參加了審問頌猜,現在頌猜可以留下來了,他總覺得欠對方一個人情。即使頌猜早已經理解了那種嚴刑拷問和折磨,完全是他們這些當團丁小弟們的職責所在。

    等阿毛趔趔趄趄地跑過來,一個敬禮以後,巴裕跟他說:“你就領著工仔走。”

    聽到巴裕講了一句“工仔”兩個字,頌猜頓覺一陣小小的親切。因為他在這之前,隻有段叔和阿毛叫過他工仔,其它人和巴裕都沒有直接稱呼過他這個工仔的大名,總是“你”、“他”的,有時這第二第三人的稱呼都省去掉,直接就是“過來”、“出去”一類的命令語氣。

    六人集合完畢,五杆槍、一把砍刀,一人一個水壺一小挎包幹糧,另外四人還從段叔那裏領到每人兩盒子彈各二十四發。那四人把兩盒子彈往幹糧袋裏一塞,巴裕親自背著那個裝著貨物的小背包,另外一位隊員的腰間別著一隻小油壺。巴裕問了大家一句:“都知道規矩、知道路?”

    四個人參差不齊地高呼了幾聲:“知道!”除了頌猜以外。

    因為他是第一次出這種準軍事任務,也沒有習慣那種巴裕一問話,下麵隊員齊聲高呼的架勢。頌猜在村子裏,偶爾也看見過保安隊出操訓練時,會有這種齊聲高呼的場麵和架勢。但在頌猜的內心,對這個保安隊上的那些個體能和格鬥訓練是不屑一顧的。“都是一些三腳貓工夫”,頌猜的舅舅如果在世的話,一定會這麽說的。

    然後,他們乘著天還沒有斷黑,就上路了。兩個隊員先走,往東的方向;過了一會兒,巴裕和另外一個腰間掛油壺的隊員走第二組;等巴裕他們走了約一分鍾時間以後,阿毛領著頌猜也離開了村子。

    這一路上,阿毛非常興奮。他覺得站崗放哨是這裏最最枯燥的工作,同時,他把這次能夠領著頌猜出任務,當成一個跟他交朋友的好機會。所以,一路上他繼續地喋喋不休,頌猜也樂於聆聽,也不斷地邊走邊“嗯”、“啊”、“哦”地回複著阿毛的說話。

    好像阿毛很熟的樣子,他倆在一條看似無路又有路的樹林子裏竄得很快,沒有太多的障礙,但有許多的上坡下坡的機會。阿毛一直在前,頌猜緊跟其後,不敢走丟。

    天黑下來以後,阿毛點著了最後從段嬸手裏接過來的一根大木棒,就是一隻火把。棒頭綁緊了一些碎布條,布條上沾滿了煤油,頌猜一聞就知道。

    為什麽這兩個人才一隻火把呢?阿毛跟他介紹了,這是為了省油啊。煤油是當地短缺和昂貴的物資,要花錢買的。別說是晚上出任務時需要節約,平時宿舍裏做照明用途,那兩盞入夜以後點亮的煤油燈,也就每晚照耀不到兩多小時就都熄滅掉了。十幾個人的大通鋪上,要嬉鬧、要聊天的,都在黑燈瞎火之中。

    為什麽要兩人一組?因為兩人本來就是一個伴,通常是四人出任務分成兩隊。行進過程中必須分開一段的距離,如果一組遇襲,另外一組可以馬上接應。兩隊之間的距離以剛好看不見對方為宜,即由前麵這一組把握行進的速度,而後麵這一組可以時快時慢。如果看見聽見前麵一組的兩個人了,後麵這組就必須慢下來;如果長時間沒有看見聽見前麵一組的動靜,後麵這一組就必須趕緊趕路追上去。就這麽一前一後地,今次出任務就是三組同行,之間拉開著一定的標準距離。

    在晚上一路走一路聊的過程中,遇到樹林疏的時候,阿毛還會把火把熄掉,借著月光行走一段。等到林子又太密,以至於完全看不見前方路的時候,他又會把火把點著,說這是為了省油。晚上出任務,一個火把最好能用一個晚上的。如果長時間燃著就肯定熬不過幾個小時的,如果這個火把沒油了,就必須趕到前麵去加油。哦,頌猜這才知道了,跟著巴裕的那位隊友腰間掛一個油壺的原因。

    一路行進的過程,火把上麵常常會掉落一些灰燼和帶火星的爛補。這時的阿毛,會異常迅速地把帶火星的灰燼踩滅,狠跺幾腳以確保火星不會再燃,“這要不小心點著了山火,就是不得了的大事!”阿毛神經兮兮地說道。

    聽著阿毛的嘮叨,頌猜覺得不光是長知識,還覺得特別的愉快。因為跟阿毛在一起,已經是出任務,在工作了,還沒有一丁點的壓力。在這山裏夜裏行走,爬山涉水,加之上坡下坡,這些對頌猜根本不是問題。在通過一條山澗小溪的時候,阿毛不小心摔了一跤,頌猜把他從水裏撈起來的時候,他還說:“嗬,這條小溪裏的泉水,比我們村子那河裏的水要甜!”

    頌猜開玩笑地說:“這裏水甜,那你就留下來唄?”。他很久沒有這麽開過別人的玩笑了,雖然在石頭鎮、在廣東碼頭上,他也不常開別人的玩笑。

    走了一個晚上的夜路,很順利地於第二天天亮不久,就抵達了緬方的接頭地點。巴裕隊長跟對方交接的時候,頌猜和阿毛站得很遠,但仍然能夠看見對方接過巴裕的包,同時還了一隻同樣大小但款式不同的包給巴裕,看似很輕。巴裕接過來掐了掐包袱,打開以後看了看裏麵,然後往單肩上一挎,跟對方握了一下手,就往回路上走過來。

    完成交接任務之後,六個人簡單地吃著段嬸準備的幹糧和水壺裏的水。巴裕自己吃完以後,一句“原來的隊形!”,一前一後三個小組,就踏上了回村的行程。

    一路上,阿毛還邊吃邊走,說是幹糧既然帶出來了,完成任務後就沒必要再帶回去。他把剩下的可以當成中飯的幹糧和水喝了個精光,為了“輕裝上路,反正回去的路上應該比昨夜更順”,因為這會兒是大白天。在回村的路上,頌猜又了解到:這村子裏的軍鞋被褥、軍用水壺和幹糧之類,都是段嬸負責的。子彈歸段叔管,平時每個有槍的團丁身上不超過三發子彈。有任務了,臨時領用每人兩盒二十四發,用不完的回到村子裏必須上繳。用不夠的?阿毛講到這裏,詭異地笑了笑:“那可就真抓瞎了!”

    “村長帶去‘美斯樂’的隊員都有子彈袋的。我們這幾個,‘哼!’,給多了子彈也沒處放咧!”阿毛繼續補充了一句。

    走了差不多一半行程約幾十裏地了,阿毛繼續囉嗦地說起,如果過了前麵的一個山澗,就算是安全了,因為已經進入了泰國境內。“離開我們村子往東走三個小時的行程之內,都算我們的地盤”,因為他們這個時候回村的方向是一路往西。

    就在這會兒,前方響起了:“呯……呯……”兩聲槍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