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泰北(21)之山雨欲來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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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頌猜生病六天,阿香沒有了心事再上課。每天就耗在溫嫂子家裏陪著頌猜,幫著溫嫂做這做那的。

    文化班的課因此停了兩天之後,從第三日開始,蔡老師就單挑重任堅持著每天為孩子們上兩個小時的泰文課。吃過中飯,孩子們就散了,各回各家。這種安排,也是經過村長和老段商量以後決定下來的。

    孩子們沒有全天的課和集體玩耍,許多家長自然就不能全身心地去忙地裏的活。怎麽辦?老段挺不住了,他得趕緊想個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否則,耽誤了今年罌粟的播種,明年吃啥?

    過慣了兩年多手頭寬裕的日子再掉頭回去,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事情。

    阿龍被淹和頌猜暈倒事故的第二天,老段就叫上巴裕到村長家裏去商量對策。

    “老大,這地裏的人手不夠呀!”老段率先開口。

    “……”村長看著對麵的巴裕。

    巴裕知道老段就是盯上了自己隊裏的幾個人頭:“剛剛補了三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他們又不能獨立站崗,我目前的團丁隊伍還不穩呢,再派人過去協助老段的話……除非暫時撤幾個崗哨。”

    “怎麽撤?”村長希望聽到他們的方案。否則,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的話,這巴裕隊長也永遠長不大。

    “把東南方向的四個點撤幾天吧,這樣可以騰出九個人,已經是單班一大半人力了。等頌猜身體恢複了以後再放回去。”巴裕說道。他看見許多孩子們的父母們去不了地裏,就知道老段一定會有這一出,前兩年也是如此。所以,他也是早有準備,決定這回力度大一點支持老段。

    村長欣慰地點了點頭,但還是想聽聽自己這幹兒子是怎樣考慮的:“為什麽?”看著自己撿回來的這名孤兒不斷成長,他是倍感欣慰。不是因為老婆有些異議,他早就打算提及收這孩子做女婿的事。巴裕已經老大不小,自己的大閨女也已經長成熟。

    “往東是寮國,往南就是咱們泰國了,這兩個方向安全性會好一些。”巴裕已經把自己當成泰了國人,因為他已有了這邊的身份卡。

    村長看看老段。老段卻笑著說:“能不能給我十二個人?”

    巴裕急了:“要不,我這幾天就不要巡崗了,也跟著你到地裏幹活,這樣就是十個全勞力!”他知道老段鬼點子多,但就是有事常常這般吞吞吐吐,話說一半。巴裕也故意裝作很急的樣子,逼迫老段早點說出他的想法,我這一攤子工作和人頭他又不是不清楚。

    老段確實清楚巴裕這一攤幾乎所有的細節,所以他繼續笑著說:“這幾天的晨練也可以緩一緩?讓晨練的團丁每日到地裏幹三個時辰,到正午時分回來吃中飯,這樣就每人每天可以貢獻六個小時。還有你的預備隊也可以抽調人手嗎?”

    哦?這倒是個辦法。但預備隊的那三人不能動,因為客人的送貨常常不會預先通知,說走就走的。另外,村裏也有些臨時的體力活,誰家叫喚一聲,自己也是要派人的呀。

    巴裕把求助的眼神看著老大。反正您老若是批準,我執行就是。

    村長笑了笑對巴裕說:“你就依了老段吧。”這個事情算是這麽決定了下來。

    老段開心地拿到他預料的結果,還不忘再調侃一下這巴裕小夥:“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勞煩隊長的大駕來幫我耕地播種了。你繼續你的巡查,出了啥亂子沒你在場還不行呢。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呀!”

    “哼!”巴裕打心底裏是佩服老段的。沒有村長和老段十幾年的照顧和提攜,就沒有自己的今天。五年前,因為早年跟他們倆一起過來開荒的老哥因病去世,自己才接手了保安隊的工作。

    就在這個時候,小溫媳婦家的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了。

    為了讓頌猜有一個好的休息環境,小溫媳婦的媽媽騰出了自己的房間給頌猜休息,自己就跟著女兒和四歲多的外孫睡在了外屋。她老人家白天要去地裏跟著老段幹活,家裏就隻有小溫媳婦帶著一個孩子操持著一切。

    除了常規的劈柴燒火洗衣做飯帶孩子,這幾天裏,她還必須照顧病重的頌猜。

    頌猜搬過來的頭兩天,他還不能夠下床。所以,溫嫂必須為他喂吃喂喝,倒洗屎尿盆子自然也變成她分內的事。按照阿香媽媽的指示,她還必須每天為頌猜擦洗上身兩次,保持他的身子幹淨清爽,這樣病人就能夠感覺得舒適一些便於早日康複。

    看到溫嫂為頌猜做的一些近乎男女破戒的細節,阿香公主開始吃醋了。

    她放下了大公主內心深處的那一絲最後的矜持,開始跟溫嫂子搶著做這些瑣碎的事情,包括給頌猜喂吃喂喝,幫他擦拭身子換洗衣服。弄得溫嫂時常感覺得一種尷尬,好像自己搶了阿香的活一樣。

    這幾天,來看望頌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四位長老肯定要來的,蔡老師每天課後也必來看看,還有巴裕和他的幾位隊友。恰旺夫妻更是來得勤快,幾乎是每天必到,領著兩個龍鳳兒女來看望兒子的救命恩人,恨不得把家裏所有好吃的東西全部搬過來。頌猜不吃零食的,心意已經留下,阿香就代替頌猜退回了許多其他。

    還有很多孩子們的家長,農活幹完以後,晚飯前後地也都領著自己的孩子來看望生病的頌猜老師。

    一時間,往日冷清的小溫媳婦家成了村子裏最熱鬧的地方,以至於阿香都必須把門,拒絕著重複的訪客,說道:“別來了,讓頌猜哥好好休息一下行嗎?”

    從啥時候開始,阿香會把對頌猜的稱呼後麵加上一個哥字呢?溫嫂子聽到以後,自己的臉龐也是一熱,她剛剛意識到了這種男女授受不親,自己如此沒有忌諱地照顧頌猜,阿香看著肯定是有想法。更何況,她已看出這村長家裏已經十七歲多的大公主喜歡上頌猜了。

    其實在這個時候的村子裏,特別是孩子的父母們開始了一種閑話,就是說頌猜和阿香“那才是天設地造的一對。”

    看著頌猜的身體恢複得差不多了,第五天,犯了嚴重醋意的阿香搶過溫嫂端過來的熱水盆子往頌猜床前一扔,對著頌猜說:“你今天就可以搬回去住了!”

    得到溫嫂一家和阿香這麽悉心地照料,清醒過來以後的頌猜一直感覺到過意不去,無奈身子一直疲軟,有些身不由己。等看到阿香這會兒突然的凶巴巴的情緒,他有些茫然:這是咋地啦?我沒有惹她吧?

    他也知道這兩年阿香對他特別好還表現特別的乖,關乎上課的安排以及雙方的協調對他幾乎是言聽計從。雖然這個時候,頌猜已經無需她的對口翻譯,但體育和遊戲課程可是兩人一起準備一起實施的呀。但是,經曆過石頭鎮上愛情故事的頌猜,這會兒可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弄不好,隊長巴裕會劈了他的!

    看著有些生氣的阿香準備衝出家門,溫嫂子小心翼翼地問道:“阿香,你媽說還要住兩天咧?說是這個時候的感冒傳染起來更加厲害。”

    “沒事!我去跟我媽說。”阿香的心態在這幾天時間裏發生了劇烈的變化。從看著溫嫂服侍著頌猜的感覺,從正常變成了不自然,再到這會兒的幹脆就不高興了!她的這種越演越烈的嫉妒情緒甚至反映到了對溫嫂那隻有四歲多小兒子的態度上。所以在後麵的兩天裏,溫嫂的兒子看見阿香姐姐過來,就會退避三舍,躲得遠遠的。

    阿香媽擰不過大女兒,想想頌猜的身體已基本得到康複,故同意了阿香讓頌猜搬回去住的建議。看著女兒異常堅毅的態度,她隻是覺得有些怪,心裏想:得找機會問問小溫媳婦,這是怎麽啦?阿香媽雖然喜歡頌猜這個孩子,卻沒有意識到家裏的大公主反應會這麽快這麽激烈。

    頌猜搬回宿舍的前兩天,單身宿舍的夜晚大通鋪上也開始了不平靜。

    阿龍被救和頌猜暈倒之後,關於頌猜救人的事跡在村子裏麵又瘋傳了一陣。一時間,頌猜的名字在旺呐村的風頭無兩,好像人們交頭接耳的話題除了阿龍就是頌猜!而蔡老師一個人上課啦,團丁們種地努力與否呀,還有誰誰誰家的老母雞又下了一個雙黃蛋的事情,都不值得一聊。

    那位被巴裕打過一耳光的阿育看不下去了。

    仗著他是村子裏大客戶那邊一位大哥的表弟,平時他的閑話內容和嚼舌工夫一直就是最張揚的。宿舍裏的隊友們下崗放工以後閑來無趣,倒也願意聽聽他說些閑話打發每日熄燈前後的時間。

    這天,他回到宿舍就是一副不開心的樣子,說道:“他媽的,累死老子啦!”

    原來,他近幾天正好是輪到村南麵哨位的夜班,被巴裕抽調出來參加地裏的農活。這一調動不光是打亂了他白天黑夜的節奏,而且地裏幹活的那份辛苦怎麽有站站崗來得舒服呀?特別是南麵的那個崗位基本上就是平安無事,如果站夜崗,阿育常常就有機會抱著長槍睡大覺。

    “我真的看不慣那家夥,裝病!”他是明指頌猜裝病。

    有室友不同意他的看法:“沒有啦!咱們都知道他每天從老段家回來都挺晚的。應該是蠻辛苦,所以說是疲勞過度暈倒了?”

    “我要是有美女陪伴,都不用睡覺呢!”阿育不服氣了,他可知道阿香常常都會跟頌猜在一起備啥課的。不然,他也不會因為關心隊長,卻挨了一個大耳光。

    “這個話不要亂說呀。”隊友們提醒他。

    “能做就不能說呀?”

    “不公平的還有,為啥他每天記十分,而我們站崗隻記九分?”村子裏麵沒啥秘密的。原來,村民們幹活一天工是記十分,頌猜上課也是記十分,阿香過去兩年從每天七分調到了八分。可保安團丁們一天站崗隻有九分。

    “是呀?為什麽呀?”個別團丁沒有參加過這事的討論,一句話倒勾起了兩個人的興趣。

    “就是呀,那些老弱婦孺去地裏幹活,也是一天十分呢?!”閑聊明顯開始偏題了。

    頌猜的朋友阿登聽不下去了,說道:“你自己今天幹一天農活也知道累吧?”

    “難道老子常常站夜崗不累啊?白天又睡不好覺!”這倒又是一句大實話,是晚上當值人員之苦,不是那些隻有白日幹活的人可以體會得到的。

    阿登沒好氣地嘟喃了一句:“累?隻知道抱槍睡大覺。”他知道隊長都查到過阿育起碼有兩次站崗時間睡大覺。由於顧慮到這小子是客戶隊上那位大哥的表弟,經過村長特別批準,沒有處罰他。還讓保密呢,怕壞了隊裏的規矩。

    雖然隻是一句嘟喃,可阿育的尖耳朵聽了進去,他咆哮著衝到了阿登床前推了他一把:“你說誰抱槍睡大覺咧?”

    “誰睡誰知道!”阿登往床裏麵退縮了一步,沒打算跟他動手。

    有人打圓場了:“算啦算啦,咱們不是包吃包喝嗎?其它在地裏幹活的人還要養家糊口呢。”這樣算是妥善解釋了為什麽有十分和九分的區別。

    可阿育還不傻呀:“那瞎猜老師不也是包吃包喝嘛?”他鄙視著頌猜,把頌猜老師說成了“瞎猜”老師。

    大家無語。

    阿登看見大家不回話又憋不住了,這麽明顯的道理嘛怎麽就不懂呢:“人家頌猜病幾天,你看咱們保安隊把多少人調到地裏頭。不服,你也病一病試試?”意思就是:多你一人不顯多,少你一人也不見少。你還有啥臉皮跟我頌猜兄弟比?

    “你說什麽呢?”阿育跳上大通鋪,就要揍阿登。

    “幹什麽呢?!”這時巴裕走了進來,生氣地看著自己的手下:“留著力氣到地裏使好不好?沒出息的樣!”

    他吹滅了柱子上的煤油燈,再吼了一句:“睡覺!”

    等隊長離開以後,那阿育繼續著他的不服氣,卻調轉槍口罵上了隊長:“他有出息?媳婦快被別人拐跑了,還替人點票子呢。”在這隊上,也就隻有這家夥敢如此奚落隊長。

    聽說他在他表哥那邊的時候就是喜歡搞事兒,還因為吸食鴉片被趕了出來。他的那位長官表哥親自把這混小子送到這裏,請村長和老段幫忙管教管教。說是這邊的保安隊規模小,管理的條條框框沒有那麽多。有啥小毛病,還請村長和隊長巴裕多包涵多擔待。

    這時,屋裏的團丁們都不敢說話了。除了阿登以外,大家還基本認可嚼舌哥的最後一句閑話,所謂話糙理不糙啊。他們都親眼看著呢,阿香是攆上了頌猜。那麽,要吃隊長碗裏葷腥的人,他就不是咱們的親兄弟嘛。隊友們已經開始蓄意疏遠頌猜,而他自己除了早晨出操以外,跟其他人碰麵的機會本來就不多,每天晚上從老段家回來的時候,宿舍的其他人大多已經進入了夢鄉。

    “看我不找個機會收拾他!”阿育就是不喜歡頌猜,可能是因為那個大耳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