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地裏的罌粟茁壯生長的跨年度的幾個月裏，巴裕領著人蓋好了蔡老師母女倆住的小房子，他知道再過兩周，老段又要調動他的人馬割膠了。這項一年兩次的播種和收獲的任務，也成為了一種習慣，反正老段是希望能夠調撥給他的人手越多越好。去年年底，他還知道老段又擴大了莊稼的播種麵積，所以今年需要的人頭又少不了的。

    這天傍晚，巴裕安排好了兩件事。其一，自然是幫蔡老師搬家。下午剛剛把新房子收拾完畢，吃過晚飯以後，叫頌猜和阿登幫蔡老師搬家。雖然隻是母女兩口人，但她們兩年多在旺呐村的生活，也讓這個小家積攢了不少家什，頌猜自然是主動請纓：“隊長，晚飯以後我來幫蔡老師搬家吧。您去忙那位客人的安排？”

    頌猜提到的就是其二了。這天晚飯前，村子裏來了一位跛腳的大叔級別的客人，在村長家裏吃過晚飯後，必須在村子裏過夜的，要巴裕來安排。這不是正正好嗎，蔡老師剛剛搬進新家，騰出了那間小小的公屋，就讓新到的客人住下即可。

    巴裕領著跛腳的大叔，扛著他那有些沉重的背包，進到了剛被頌猜他們清理幹淨的公屋，這大叔自己的手上也擰著兩小件行李。看著這麽不老少的行李，巴裕覺得有些奇怪：“老哥，您這怎麽會扛這麽重的東西過來呀？住幾天？”

    他劃著了一根火柴，點亮了公屋裏的煤油燈。

    “哈哈，我準備在這裏長駐呀？！”大叔調侃地回道。

    “噢？那歡迎歡迎！您先休息哈，有什麽需要直接找我就好。喏，那間亮著燈火大房子的隔壁那間就是我住的地方。”巴裕指了指門外的不遠處，單身宿舍裏已經亮起了燈火，他自己的那間還是黑咕隆咚。

    “好的好的。謝謝了！您先忙，我有事找您就好。”大叔非常客氣地說道。

    巴裕踏黑離開了公屋，往村長家再次走去，他得跟村長匯報一下兩樁事已經安排妥當，同時，對這位客人說的“在這裏長駐”頗有好奇。他想過去村長家再問問，這人過來是幹嘛的？剛才去村長家接人的時候，村長老段都沒有介紹呢？奇怪！

    山村裏的晚上，人們通常是沒有什麽戶外活動的，出門辦事都必須點著火把走夜路。乘著這天斷黑以後的月朗星稀，還有那麽一些光線，巴裕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村長的家門口，看著門縫透射出來的一絲光線，巴裕聽到了老段講話的聲音：巴裕……

    在討論我嗎？聽到自己的名字，巴裕立刻放慢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停在門外情不自禁地偷聽了起來。

    原來，今天下午那位跛腳老哥被兩名青壯**士兵送過來的時候，給村長和老段帶來了一份重要的信。過去他倆在部隊上的長官在親筆信中提到三件事：一是邀請他們兩對夫妻參加長官大公子於“宋幹節”前舉行的大婚；二是介紹這位跛子叔到這裏來當老師；三則是感謝他們旺呐村往年對泰北華文學校的大力支持，今年學校還要再擴建，如果可能的話，希望得到旺呐村進一步的讚助。

    請來賓吃過晚飯，由巴裕領著去安排住宿之後，老段留下來跟老大討論起這封親筆信提到的三件大事。按重要性的程度，他倆自然先討論起後兩條不那麽敏感而又易於決定的事。村長夫人隨在一旁不願離開，把三位大小公主趕到了後屋睡房，任由她們自己玩耍自己鬧，可不能幹擾大人們的說話，特別對於信中第一條涉及的大事。

    “這位老廖可以做老師吧？”村長不是特別擔心這個跛腳叔的能力，但還是想聽聽老段的意見。

    “剛剛吃飯時他也自我介紹過了，在軍部做過賬房的助理。在泰國人裏算是有文化的吧？”老段說話的當口看著大嫂。

    “嗯。”大嫂不想在這個事情上發表什麽看法，反正人家把行李都搬過來了。

    老段把行李一事自然也是看在眼裏，接著說：“這是長官壓著咱們接受呢。不過，他也從來不是一個亂來的人。您說呢？”

    村長點了點頭：“是啊，那就試試吧。如果能夠做老師，那原來我們提到了兩位老師，他就幫咱們解決了一個。”

    “對呀……”，按照村長原來的提議，老段上次去美斯樂的時候，跟長官提到過請他幫忙物色兩名老師過來。同時，長官再把阿香娶過去做兒媳的時候就不用其他彩禮了。可是，今個兒怎麽冒出一件參加他公子婚禮一事？他有些著急了，想多作解釋，因為他和村長兩人都覺得把阿香嫁過去是十拿九穩的事。

    村長截斷了老段想說的話：“關於讚助的事，你怎麽考慮？”

    “哦，”老段接過老大的問題，繼續著他關於第三條的看法：“這不是我們今年多種了一些莊稼嗎？按照往年的讚助，同比例的再多一些吧？”態度依然謙虛，他以為這種事該由老大做最後的決斷。

    “去年的份額不變，今年多種下的，全部給他們吧。”村長說完這句陷入了沉思，他拿起旱煙筒，啪啪地啄了幾口。

    “好的。”老段知道，村長從來無意弄再多的錢。他跟自己也多次提到：如果村子裏的人口沒有增加，要再多的錢又有什麽用途呢？過去幾年，他們旺呐村已經在泰北的銀行存下了足夠的應急基金。

    三位長老一陣子沉默之後，還是老段主動提及了信中涉及的最重要一條。

    “今天老廖提及咱們長官的大公子去曼穀生活了幾年，與一位曼穀姑娘搞什麽自由戀愛，估計大婚以後也不會留在清萊或是泰北什麽地方了。”老段知道，如今的年輕人隻要是去過了大城市，再回到泰北生活的就不多。這麽說，也算是解釋了咱們的長官可能也是在兒子的婚事上無法做主的了。因此，也就不存在讓阿香嫁過去做他兒媳婦一事了。

    “還有一個多月。屆時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吧，隨份大禮吧。”村長直奔主題，講清楚關於赴長官公子大婚一事的安排。

    村長夫人憋不住了，說道：“那咱們阿香就沒有著落了呀？老段，你得趕緊說合說合。”

    那個時候，泰北山村裏的姑娘們十五歲就可以結婚的，而過了十七歲還沒有嫁人是一件讓父母很著急的事。阿香此時已經快滿十八歲啦呀！在過去的一段時間，村長和夫人還等著長官能夠再次派人過來說媒，並預先想好了一個兩名老師換一個阿香的好事。這個時候，接到對方公子的婚帖著實讓他們手足無措。也不能怪罪老段呀，估計那男娃的長官父親也是無可奈何。

    “那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啦。”老段知道村長的心事，說出了他的心裏話。

    這個時候，村長夫人覺得自己該趕緊表態了，不然都沒有機會：“我蠻喜歡頌猜的！”

    “別胡鬧！”村長聽到這句有些急了，想起你這女人家家的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弄不好的話，會在村子裏造成什麽樣子的不良影響？！

    “巴裕……，是個好小夥子！”老段說這句話時，他們三位長老都不知道，巴裕來到了大門外。他不是一個愛偷聽的人，但剛巧說到自己，他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強烈的好奇心讓他站在門外挪不動了自己的雙腿。

    村長氣不過地數落起自己的老婆：“頌猜是個好小夥子，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吧？你這個時候把阿香嫁給頌猜，今後怎麽讓巴裕帶兵？況且，巴裕都快三十了，為啥一直就婉拒老段的多次說媒？這不明擺著吧？”

    村長夫人覺得委屈了：“我這不就是一提嘛？用得著這麽跟我生氣。我隻是覺得頌猜真是一個好孩子。”她也知道阿香的婚事一定是自己的丈夫做主，但她通過小溫媳婦已經了解到，阿香本人似乎對頌猜有意噢。此刻也不是提及這個事情的好時候了。

    老段趕緊插嘴：“是呀是呀。巴裕不錯！頌猜還年輕嘛，村裏好姑娘還有的是。”

    站在外麵的巴裕聽不下去了，這可不是常規的村子裏麵的工作話題，都講到這個份上，自己絕對不能再偷聽了，趕緊溜吧。他躡手躡腳地撤了。

    回去的路上，他覺得既興奮又鬱悶著。興奮是因為村長一直這麽看得起他，還真地決定要把阿香嫁給自己；鬱悶的是怎麽會提及頌猜呀？他一直以來深埋在心裏的小嫉妒，這會兒好似得到了某種程度的印證，他琢磨著：難怪自己的那幫弟兄們開始說這方麵的閑話，不是空穴來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