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姑娘”的一個熱吻，確實把頌猜和阿香驚在了當場。與此同時，剛剛還激動著的“她”的眼神卻發生了劇變，由興奮轉成了驚恐。“她”趕緊地一彎腰，手一抬，還似要躲避著什麽一般。

    看見“她”身後阿香的臉色也在突變，並張大了嘴，頌猜感覺到腦門後麵一陣“呼呼”生風，他本能地一抬手，也做了個躲避的下蹲動作。隻聽得“啪”的一聲，頌猜的手背上挨了響亮的一巴掌。

    “姑娘”身形敏捷地一個跳躍，躲到了阿香的背後。

    一聲男人的怒吼：“要你不要亂吻別的男人，看我不打死你！”頌猜身後那位男人生氣了，準備打那“姑娘”一個耳光。“姑娘”躲開了，巴掌落在了頌猜的手背。

    躲避之後的“姑娘”藏在阿香的身後，一雙小手扒拉著阿香的雙肩，臉上換成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啊呀，人家是有老婆的！你……這也要吃醋呀？”那個呀字，再一次拖得老長老長。

    “反正你就不能隨便吻別人！”那個男人的餘怒未消，都沒有想起來該跟頌猜道個歉。被誤打的頌猜，感覺得手背被打的那一下聲音雖然響亮，力度好像並不是太大。看來這個男人沒打算下狠手。

    原來，這是小兩口吵架了，因為“姑娘”吻了“她”男人以外的男人。

    頌猜趕緊平複了一會兒自己的小心髒，用手使勁地擦拭著臉頰上被吻的部位，轉過身子擋著那位生氣的男人，勸解道：“對不起了！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意思的，請您放心！”

    那位“姑娘”也立刻識時務地接上了一句：“下次不吻了就是！”一副真真正正的女人委屈之後的表情。

    阿香這個時候算是弄明白了，她也噗呲一聲笑，加入了勸解：“不要生氣啦，我男人不敢有外心的！”嘴裏勸解著別人，阿香的心裏也倒出了少許的酸味。不會的，這麽吻一下不打緊的。

    頌猜想起來了兩分鍾前的詫異，趕緊岔開話題：“你倆找我們嗎？”

    還是那“姑娘”比較開朗大方一些，“她”說道：“我們行長指示我倆過來看看你們是不是住在這兒。明天要回她老人家的話。”

    哦，這是那位行長要核實我倆是不是住在這裏，就是那張該死的支票，算是作廢以後的特別手續，因為它涉及阿香媽在清萊分行的賬戶被凍結的事。

    “看過以後呢？”冷靜下來以後的阿香挪揄地問了一句。

    “沒有問題的啦！我一看就知道你們兩個是好人的啦。”“姑娘”還扭扭妮妮地輕錘了一下阿香的肩膀，眼睛卻忽閃忽閃地盯著頌猜看。

    頌猜還是決定提提自己的事吧，好緩解一下剛才的尷尬。他對著那位胸口還起伏著的男人問道：“大哥，樓下的萌姐說你們家有報紙，可不可以借我們看一看？”

    這男人看見頌猜跟自己說話了，才做了一個深呼吸後，語調客氣地說道：“沒問題呀！你們過來看看就是，滿地都是暹羅日報，不知道你們要看哪一天的？”

    哪知，不等頌猜的回答，那位“姑娘”又是一陣風似地，光著腳丫跑進了他們的房間，三下五除二，摟出一大把，殷勤地遞到了頌猜麵前：“喏，過去三天的全在這兒啦！”

    “今天的報紙我還沒有看呢！”剛剛平複的男人又見氣了。

    “知道的啦！今天的報紙還在咱床上！就你……小家子氣！”說完以後，還對著自己的男人翻了翻白眼。

    頌猜已經被這一對男“女”弄得哭笑不得，也是緊張兮兮的了。他趕緊接過報紙，一個半鞠躬，說了聲：“科琨瑪哢！”

    這時，阿香已經打開了房門，走進了房間。“姑娘”依然熱情的搖了搖小手，說道：“以後常過來坐哈？等我男人看完今天的報紙，我再送給你們哈。”

    “好呀。科琨哢！你們……也可以過來坐。”頌猜猶豫地回應著，麵向著那位剛剛還準備打人的男人尷尬地笑了笑，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掩上房門，頌猜和阿香互相也不多說話，開始各司其職地幹起活來。妻子做起了晚飯，丈夫則開始專心致誌地研究起了報紙。

    嗬，這麽多招人的廣告！在萌姐提到過的分類廣告那幾頁上。細看下來以後，頌猜發現：大部分辦公室的工作如文員、銷售、業務代表、倉庫主管等等職務，還真是需要懂啥“帕莎安格裏”，即英文的意思。再往後麵幾頁看，大版麵的工廠招人的廣告，讓他雲裏霧裏，不甚太懂，特別是那些工廠的地址，不知道怎麽去呀？看來還需同時間讀讀曼穀地圖。

    這是他第一次要根據報紙上的廣告找工作。

    他在過去七年三項工作的經曆各不相同：首先是在廣東碼頭上那次，別人是等在廣州的長途車站口，手舉的牌子上寫著“碼頭招工”。見過他當時的身坯，人家就直接用車拉到了碼頭，麵試了沒幾句就讓他開工了。當時節後出來找工的人員不多，而碼頭又靠上來急需裝卸貨物的船隻。因為那份工作，頌猜練就了不錯的力氣和更好的身坯；第二次是在石頭鎮上，抵達之後在小旅社住了兩天，聽說那間木材加工廠裏招人，他於是乎就見到了納姐和吳叔。木材工廠的經曆讓他學會了使用簡易的加工機械，倉庫盤賬。後來，他跟著納姐操作了幾次雲南特色貨品販賣緬北；而最近的一次就是旺呐村了，那是巴裕隊長從緬北的蟒林中，把他撿了回去。村裏人救他一命，把他收留下來以後，趕鴨子上架讓他當了三年多娃娃們的文化教員。估計，做一個村裏的保安團丁可能也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他不光是跟著那幫團丁們一起吃睡，還參加了團丁們每日的晨練。應該說，他的身子可是從來沒有閑下來過。

    做一個保安？頌猜這會兒突然想起了隔壁房間的那一對！

    這時，外麵的天色已晚，妻子阿香也做好了簡單的飯菜，有香茅雞丁，炒青菜和一個泰北酸辣湯。兩菜一湯，還有白米飯，夠豐盛的！但是……這樣會不會太奢侈了吧？

    妻子可是知道頌猜的心事，說出了他的心裏話：“菜都已經買了，明天開始再省錢吧。”是啊，這個年代曼穀市裏的平常人家可是沒有冰箱的，雞肉已經買了，不吃也會壞掉。

    吃著可口的飯菜，頌猜看著盤坐在地上吃飯的美女，心裏想著：這夫妻的小日子就這麽開始啦？一間小房，一位乖巧可愛貼著自己的女人，一個男人還要有什麽訴求呢？可是，這一個月五百銖的房租，欠人家丕廖的一千銖預付押金，還有今後的開銷，這些都是錢啊！第一次地，頌猜感覺到一種壓在心頭的錢的負擔。在大城市裏生活，沒有錢，寸步難行！

    這種壓力必須自己一人扛起來，實在不行，可以問問曼穀這邊有沒有碼頭上的活？還有曼穀郊外工廠的工作？頌猜忽然地想起來，去長沙城裏的工廠裏工作，那還是親身父親在他生前對自己的期待。這裏的工廠，不會也需要什麽“帕莎安格裏”英文的吧？一切都還是未知。

    心裏想著工作的事，頌猜的嘴裏誇起了妻子費心做好的美味菜肴：“味道真好！”

    “味道好吧？！”阿香得意洋洋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在旺呐村的時候，阿香也會時常地幫著段嬸為單身漢們做飯菜，但那是大鍋菜，沒有小鍋炒的好吃。

    阿香的心裏也想著工作的事，她不說話，是因為不想讓丈夫太過操心。讓他慢慢找吧，不急的！口袋裏的錢不是還可以用一個月嗎？她相信著丈夫說過的話，炒菜時細想之後，也悟到了：今天不是買了一些以後常用的東西嘛，而每天要吃的飯菜花錢並不太多。

    “隔壁房間的那位姑娘親到了你的臉上，臉上的感覺很好吧？心裏麵的感覺，也很好吧？”她本來是想閑聊幾句，可脫口而出觸到了這個話題，阿香的心裏又是一陣砰砰直跳。華語的表達也顯得囉嗦，多出了許多字，說完以後，她的小臉還變得緋紅。

    頌猜看著妻子這幅表情，覺得特別的可愛，便湊上嘴臉，在她的臉蛋上溫情地親了一口，坦蕩而直白地回道：“嚇了一跳而已！不過……那個‘姑娘’的打扮有點奇怪。”何止是有點呀，頌猜的心裏其實是覺得太奇怪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

    “有啥怪的？我見過這種。”阿香憶起了隔壁姑娘那種表情和姿態，豈止是似曾相識呀，我繼母家裏的親戚裏麵就有一個。

    “我有一個表哥就是這樣子。”

    “啊……？”頌猜夾到嘴邊的菜都停了下來，他覺得有些驚訝。

    “是啊，那是我姨媽家的一個表哥。”她並不覺得奇怪。“過去幾年，我們去看阿布（外公），一位小時候特別帥氣的表哥，近幾年就變成了這樣。”

    “是吧？”頌猜把夾著的青菜送進了嘴裏，一不小心還噎住了，趕忙喝一口酸辣湯。

    “是呀！眼看要長成大人了，說是他想做個女孩子。連聲調和走路的姿態都變了，就跟隔壁那人一模一樣。他還吵著姨媽姨爹，說是要去做手術，要做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

    輪到頌猜的心裏做算術了：“那還有百分之一呢？”

    “說是不能生孩子。都是我媽講的，我就沒有再問了。”這個時候的阿香還沒有真正弄懂這種邏輯，因為她也是剛剛學會做一個女人。

    “原來如此。”頌猜算是懂了。泰北旺呐村的世界太小，看來自己還真有許多不懂的東西。

    他想起剛剛看著報紙想起來的銀行保安一事，跟妻子提道：“你說，隔壁那一對，他們銀行裏招不招保安？”

    阿香還來不及回答，門口又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咚咚咚”。

    不會是……隔壁的那個“姑娘”，對，那位姑娘又有什麽事吧？頌猜的心裏這麽想著，也立刻決定把那位“姑娘”當成真姑娘對待了。隔壁鄰居的，說不定會天天見麵，心裏麵不調整好，講話肯定出錯。如果講錯了話，人家姑娘家家的一定不高興，何況她男人看上去還有點凶巴巴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