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番外四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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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冷酷到底的狠話一出口,如晴天霹靂,打的四月一個措手不及。她本來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了,就算阿遇真的廢了,她也會守著他,好好照顧他,可顧青顏顯然沒有留下任何餘地。

    四月臉上一貫麻木的表情龜裂了個缺口,震驚擔憂恐懼不一而足,她忽然從沙發上落了下來,重重地撲倒在地。

    男人一個遲疑,四月雙手發軟地扒住了他的褲腿,她神色卑微怯懦地哀求道:“對不起,過去都是我的錯,求求你饒了阿遇吧,錢我們一定會還的,你再給我一點時間,再給我一個月,我一定還上。”

    她很惶恐,手腳止不住的哆嗦,記憶中那個安靜到讓人忽視的女孩的形象慢慢生動了起來。她會皺眉,會害怕,會痛苦,會絕望。可這些,都是為了另一個不值得的男人。

    顧青顏心上的憤恨在一刹那退卻的幹幹淨淨,因為情緒轉折的過快,他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他安靜地注視著跪趴在他腳邊的女人,她的真的太瘦了,骨節突出,青筋暴起,似乎隻要他稍稍一用力,她就會碎了。

    當這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逝,他的心間驀然一痛。緩緩地蹲下身,仔仔細細的掃遍了她整張臉,連細微的毛孔也不放過。女人皺著臉的樣子,顯得顴骨更高了,真是醜死了。

    幸好,她沒有哭。

    男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側臉,心平氣和地道:“這是你第二次求我了,兩次都是為了同一個男人,他……”真有那麽好嗎?

    四月仍舊維持著原先的樣子,僵住,臉部表情扭曲著,看起來有些傻。

    顧青顏悄悄按住了源源不斷傳來疼痛的胸房,繼續說:“我可以放過他,但是,作為代價,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見女人點了點頭,青顏頓了頓,有些不自然別開臉,“今天太晚了,你就在這兒睡一晚吧,明天我就放人。”說完,他站起身,背對著她,率先打開了房門。

    “你……要我做什麽事?”四月揉了揉酸痛的膝蓋,追問著作為交換的代價。

    挺得筆直的背影一僵,男人頭也不回,隻道:“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說完,也沒等四月反應,步履匆忙地邁了出去。看那樣子,仿佛背後有惡靈追趕他似得。留在原地的女人在地上坐了一會兒,似乎還沒有回過神。她低垂著眼眸,怔怔地看著指尖,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嘴角延伸出一個極淡的笑。

    夜裏,顧青顏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早知道應該把夏白叫過來的。他摸了摸心口,嗯,不痛了,就是有些悶。他一手握拳,輕輕敲了敲,再敲了敲,似乎一切都很正常。那為什麽剛才心口會那麽疼呢?他翻了個身,呈仰躺的姿勢,緊緊閉起眼皮,還是睡不著。

    他猛地睜開了眼,瞳孔直勾勾地瞪著雪白的天花板,似乎是跟自己在較勁。

    臥室朦朧的燈光輕輕地鋪灑下來,讓人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側過頭看了看床頭櫃上放置著的藍色腕表,指針清楚地顯示著此時已是夜裏十二點一刻了。

    顧青顏下意識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左手腕,沒了腕表的遮蓋,那裏赫然有一道猙獰的刀口。他慢條斯理的摩挲著那刀口的邊緣,眼眸轉深。

    ***

    這一晚上的折騰耗光了四月餘下的精力。洗過澡後,一沾上床,睡意席卷而來,沒幾分鍾,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一向淺眠,今夜不知是不是太累了,就連房間的門打開了都沒驚醒。顧青顏趿拉著卡通拖鞋走了進來,手一伸,開了床頭燈,霎時,溫暖而迷蒙的光線籠罩了這個房間,也讓四月沉睡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看女人睡的香甜,而自己又失眠了,兩相對比,男人忽然有些生氣。他用力甩掉腳上的拖鞋,一股腦兒的爬上了床。整棟別墅的房間裏都是超大型豪華的雙人床,他對睡眠環境的要求一向很高。

    爬到四月的身邊,顧青顏想用力把她搖醒,手剛搭上對方的肩膀就收了力。四月側著身睡的,此時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孔正對著他,也許是燈光的作用,女人被光線暈染的側臉,奇異地讓他感覺到了溫暖。

    不知道就這樣默默看了她多久,雖然還是睡不著,心裏卻不再焦躁。似乎覺察出了什麽,女人迷迷糊糊地半睜開眼,當看到對麵躺著個男人,她眨了眨眼,眼裏沒有焦距。

    顧青顏沒預料四月會突然醒來,正有些緊張有些期待地屏住呼吸,沒成想女人看了看他,又要合攏雙眼。他心裏有點不樂意,伸出食指戳了戳女人的胳膊,等到女人重新睜開雙眼,他才小聲而別扭地說道:“林四月,我好像生病了,你幫我揉揉胸口好不好?”

    四月壓根就沒有清醒,聽到他說,下意識地伸出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揉著他的胸口。薄薄的眼皮要閉不閉,手下的動作一停,某人的手指就戳她的胳膊,四月就這樣斷斷續續的按著揉著。

    胸口似乎不悶了,某人舒服地眯起了眼睛。等到女人陷入了夢鄉,顧青顏也慢慢有了睡意。他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目光撫摸過她的眉眼,最後,又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房間。

    清早,四月依照生物鍾醒來的時候,壓根就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整裝完畢出現在客廳時,顧青顏正帶著金絲眼鏡,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看著報紙。四月瞟了報紙上的幾個字眼,貌似是財經版報。

    男人的容貌屬於衝擊人感官的驚豔型,此刻被金絲眼鏡一擋,倒是多了一份溫潤感。他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將手上的報紙地疊好,“吃早飯吧。”

    四月不自覺得點點頭,等顧青顏坐定,她看了看早餐擺放的位置,遲疑了一會兒,慢慢地坐到了他旁邊。

    “我不知道你喜歡中式還是西式,就吩咐陳媽都做了,你挑著你喜歡的吃。”

    四月低眉順眼道:“謝謝。”

    顧青顏眉頭不易察覺地擰起,不過沒說什麽,隻是動作優雅地切著手裏的培根。四月知道顧青顏的教養很好,從小都是。她隻專心致誌地喝著手裏的玉米粥,因為拘謹,她不敢發出太大響聲,生怕影響了男人的胃口。

    “你吃這麽點就夠了?”顧青顏瞥了眼她碗底剩下的米粥。他可是注意很久了,她都是用湯勺輕輕攪拌著那幾粒米粥,根本就沒放進嘴裏。

    四月尷尬地笑笑,低低應著:“我已經飽了。”

    吃得這麽少?難怪身上沒幾兩肉。顧青顏皺著眉頭想了想,“把碗給我。”

    四月一滯,默默地將碗遞了過去。男人托舉著碗的姿勢很好看,那細膩白瓷的陶碗襯得他的手越發的白皙修長。他拿起一旁幹淨的筷子,目標明確地朝著長形餐桌上放置的各類早餐而去。

    他每樣加一點,不一會兒,那小小的白瓷碗裏的食物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男人滿意地眯了眯眼,將碗重新遞給四月,“你把這些通通給我吃掉。”

    女人艱難地咽了口口水,雖然剛才是沒有吃飽,可這麽多,她確實吃不下啊。悄悄朝男子看過去,對方眉一挑,笑得挑釁,“你不吃完,昨晚的承諾就不算數了。”

    這話一出,四月一愣,拿起筷子,默默地跟食物進行奮鬥。

    一旁的顧青顏收起了笑容,狹長微挑的鳳目中有一絲光亮轉瞬即逝。

    吃過早飯,顧青顏當著四月的麵撥了個電話,大意就是讓人將齊遇放了。他做事效率很幹脆,十分鍾後,手下匯報說人已經坐上了回去的出租車,當然,那打車的錢是手下給貼的。

    他兌現了他的承諾,心中說不上是後悔還是歎息,隻是眼含深意地將她望住。四月偷偷將手心的汗蹭到了衣角,心裏舒了一口氣,抬起頭,直視對方:“我需要做什麽事?”她指的是昨晚的那個交易。

    男人看了她一眼,收回視線,接過陳媽手裏的領帶,動作優雅地給自己係著領帶。四月默默地站在一邊,沒有再問,隻耐心地等待著。

    眼前男子手上的動作十分熟練,顯然是經常自己動手的,不過今天他似乎不在狀態,調整了好幾個角度還是覺得不滿意。他一向不喜歡別人碰觸他,所以這類生活上的小事一般不需要別人插手。抽空瞟了眼傻呆呆站著的女人,他衝她點了點下巴,“會係領帶嗎?”

    四月不知道什麽情況,下意識地點點頭。

    “那你過來幫我係。”顧青顏不耐煩地抽掉了係到一半的領帶,隨手塞到了四月的手裏。

    顧青顏個子很高,雖然四月在女人當中不算矮,但此刻還是要稍微踮起腳尖。他難得很配合彎了彎腰,方便她繼續手裏的動作。四月係的很認真又很專注,目光一直放在領帶上,動作輕柔中又不失妥帖。

    他們離的很近,顧青顏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她的發心,那裏有一個旋兒。領帶輕微地拉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慢慢將目光放到了她的手上。那是一雙不算好看的手,指腹有薄薄的繭,還有細小的傷痕分布其中。好在她的手很巧,幾個來回就係好了領結,等係好了,她後退幾步,仔細地檢查著細節。

    查看了一會兒,她又上前,重新調整了一下領口的角度,等覺得差不多了,她退到一邊,抬起上眼皮瞅了瞅顧青顏,小心謹慎地問他:“你看怎麽樣?”

    男人走到鏡子前看了看,稍微捋了捋領帶的下邊緣,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你經常給別人係領帶?”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係的還算勉強湊合。”

    四月不疑有他,老老實實地回:“阿遇他有幾套正裝需要打領結,久而久之就學會了。”話音未落,隻聽到男人一聲冷哼,似是有些不屑。四月低了低頭,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惹他不快,不過這一次,對方沒有發脾氣,隻冷聲吩咐道:“你可以走了,陳媽,送客。”

    “林小姐,請跟我來。”年約五旬的老人溫和地說了一聲,在前方帶路。

    四月沒抬頭,安靜地跟在陳媽的身後,走了幾步,背後傳來顧青顏略帶清冷的聲線,“讓你做什麽,我還沒有想好,等想好了,我會告訴你。”說完,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還有,以後不要給別人係領帶了。”

    “好。”四月簡短地答了一聲,走出了門外。

    留在原地的顧青顏摸了摸係好的領帶,暗自迷惑,幾乎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在說些什麽啊?”自從重遇了林四月,他變得越來越莫名其妙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