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10.25晉|江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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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麽一琢磨, 終於讓淨行恍悟。
他知道為什麽覺得剛才那隻靈鹿看他的眼神很熟悉了。
能不熟悉麽?那根本就是寺裏的師兄弟們時不時落在他身上的奇怪眼神。
淨行沙彌頓了一頓, 莫名的有些心悶, 想了片刻後,沒想明白,也就不想了, 在一旁的椅子坐了,等著劉樂安回來。
祖父在離開之前,還特意吩咐過他等在這裏的。
劉樂安領著淨涪和五色鹿去了給他們準備的雲房。
是的, 他們。
除了劉家準備給淨涪的雲房之外, 連五色鹿也有一個特別收拾過的雲房, 而且位置就在淨涪雲房的隔壁。
想也知道這該是劉家的人見五色鹿這段時間寸步不離地守在淨涪閉關的靜室外麵而著意安排的。
五色鹿在劉樂安的帶領下看過雲房, 沒什麽意見,直接就衝著劉樂安“呦”地叫得一聲, 算是道謝。
對五色鹿來說, 如果不是和淨涪待在一起, 那在哪裏住,住的是人類習慣的房間還是鹿類習慣的鹿欄,都沒有區別, 自然也就沒有什麽可挑釁的。
五色鹿的標準,劉樂安是不知道的, 而就算他知道,在淨涪沒有表態之前, 他還真是不敢直接將五色鹿塞淨涪的房間。
還是將五色鹿像招待人類客人一樣招待, 才最四平八穩, 不容易出紕漏。
劉樂安將淨涪和五色鹿安置之後,也不停留,直接就趕回了廳堂裏,去找淨行。
他是必得要說服淨行的。
淨涪察覺到劉樂安的腳步遠去,沒在那簇新的被褥中躺下,而是轉出內室,在外間處的窗台邊上坐下了。
淨涪本尊原該是準備入定繼續靜悟的,誰承想他才剛坐下,便聽得佛身在識海中說道:‘本尊,你回識海中靜修吧,我來接管肉身。’
佛身的想法,淨涪本尊和魔身心裏都清楚。
魔身嗤笑得一聲,嘲諷也似地道:‘人家不是都不要你做的東西了嗎?這又是怎麽的?不服氣,不順心,非要那淨行收下?’
三身一體,魔身嘲諷佛身,如何又不是在嘲諷他自己,嘲諷淨涪本尊?
不過這會兒魔身直接就無視了這一點,將佛身和他、淨涪本尊割裂了開去。
淨涪本尊沒理會他們之間的言語來往,真就應了佛身所請,遁入識海之中,雙眼一閉,兩膝一盤,便直接沉入了定境裏。
因佛身這會兒還在識海世界中,沒有真正的接掌肉身,在淨涪本尊沉入定境之後,他肉身的雙眼就垂了下來,呼吸綿綿若無,仿若沉睡。
佛身這會兒還真不急,他撩起眼皮看了魔身一眼,悠悠答道:‘他不要便就不要了,反正劉樂安隻是跟我提了這麽一個要求,而我答應了。那我將心燈做出來,交到他手上就是了結因果了,至於淨行會不會收,收了會不會用,又或者是幹脆給了別人,那也是他和他們劉家的事情,與我又何曾相幹?’
說完,佛身收了滿身佛光,一邁步出了識海世界,接掌肉身。
佛身似乎從未想過,這盞或許會得到冷遇或者完全可被稱作糟蹋的待遇的心燈,是他此生第一件親手造就的佛寶。
他接掌過肉身,都不需要再活動活動身體,便直接從他的隨身褡褳中摸出一塊非銅非鐵的礦塊。
這是一塊琉名石心,是琉名石石礦的礦心,比銅厚,比鐵沉,單隻拿在手上,就有一種沉甸甸的厚重感。
琉名石心算是磨製佛燈的最最上等石材。以它為材質打磨出來的燈碗,不論燈碗中點燃的是什麽火焰,燈碗裏裝的又都是什麽燈油,待火焰燃起燈油之後,都不會在燈碗上留下痕跡。
換言之,它耐燒。
而除了耐燒這個優點之外,這琉名石心的重量也是一大亮點。因為它的重量不會太輕又不會太重,托在手上不會覺得太沉,同時也不會覺得輕飄飄的沒有實質感。
因著琉名石心的這兩大好處,又因佛門對佛燈的大量需求,這景浩界中近乎八成的琉名石礦都被收攏到了佛門名下,而琉名石心則更是專供天靜寺和妙音、妙潭等六分寺使用,很少流落外間。
淨涪身份特殊,這說罕見又不是太稀罕的琉名石心妙音寺還是會有一定量作為份例供給他的。
就是不會太多罷了。
但即便淨涪手裏的琉名石心數量也有限,拿一塊出來給淨行打磨一盞燈碗還是可以的。
佛身托著這塊長長方方的琉名石心,仔細看得兩眼,便將這塊琉名石心放在了案桌上。然後他直接將手搭上了那塊琉名石心。
是的,佛身完全沒去找什麽大錘、小錘、磨刀、刻刃什麽的,直接就將雙手搭上了那塊琉名石心。
再然後,佛身甚至將眼瞼垂了下來,擋去此世間透照入他瞳孔中的光線。
因是白天,且天氣晴朗,陽光燦爛,是以即便佛身垂下了眼瞼,他望見的還是一片薄薄的紅,而不是夜間最常見的黑。
佛身徹底封閉眼覺,隻以雙手、心眼,觸碰、觀察和感知他手上的那一塊琉名石心。
很快,一塊和他手上的那一塊琉名石心一般無二的琉名石心出現在了他的心底。與這一塊琉名石心一同出現的,還有佛身構想成形的燈盞形狀。
這一盞燈盞不過是最普通常見的上盤下座的油燈形狀。
不過仔細看過去便能發現,淨涪佛身所構想出來的這盞燈盞比之其他形狀的油燈燈盞來要更顯得厚重沉混。
佛身自己望了望那盞被他構想出來的燈盞,想了一下,心念一定,便有螞蟻一般大小的文字鎏刻在燈盤內壁。
這是一篇經文,一篇《佛說阿彌陀經》。
有《佛說阿彌陀經》加持,即便這個燈盞還隻是淨涪佛身的一個構想,卻也終於脫去了那最後的一絲虛幻感,仿佛真的有那麽一盞油燈鎮壓此間。
佛身見此,也不禁在心下點了點頭,終於滿意了。
構想既定,便該開始動手了。
佛身心念一起,他的手指便開始在那塊琉名石心中來回移動。
扣、挖、揉、搓、磨。
佛身明明已經封閉了眼覺,明明他手中的是一塊琉名石心,明明他的手指乃至手掌都不見半點佛光、靈光閃耀,但那塊琉名石心就像豆腐一樣,任由佛身搓圓揉扁。
隨著時間的流逝,燈盞的燈座、燈柱、燈盤,漸漸地有了形狀。
佛身仍舊沒去找刻刀,直接屈起手指,拿指尖的一點指甲在打磨得圓滑平整的燈盤中刻下經文。
佛說阿彌陀經。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隻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羅漢,眾所知識:長老舍利弗、摩訶目犍連......
正是一部《佛說阿彌陀經》。
一部經文,佛身刻得很是認真,且並不僅僅隻是留下經文,還在鎏刻經文的同時,將他自己對《佛說阿彌陀經》的體悟也給貫注了進入。
許是佛身鎏刻經文刻得太過專注認真,他竟沒有發現,在他鎏刻經文,貫注他對《佛說阿彌陀經》的體悟的時候,他眉心印堂處一朵金婆羅花無風自搖。
這朵金婆羅花,正是被他特意遮掩過的眉心印記。
不僅僅是他,包括一直靜修的淨涪本尊和整理著各方消息的魔身眉心印堂處,也各有一朵銀白、幽黑的婆羅花顯現。
佛身仍在鎏刻《佛說阿彌陀經》經文,淨涪本尊也正在識海中靜悟,自然是不會察覺到這點異狀,但魔身不一樣。
魔身這會兒還是清醒著的,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了自己眉心處浮現的異樣。
他皺了皺眉頭,一邊抬起手去摸他自己的印堂眉心,一邊往靜坐在識海中央的淨涪本尊望去。
摸到婆羅花印紋,又看到淨涪本尊眉心處顯露出的婆羅花,魔身竟也一時氣悶,狠狠地瞪了那邊廂還一無所覺的佛身。
但現下這個時候,佛身正在專心忙活,要魔身打擾他,將他從這種近乎回悟的狀態中拖出來,魔身也做不到。
魔身閉了閉眼睛。
待他再睜開眼睛來的時候,魔身的心境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
他放下手上忙活的雜事兒,往後一靠,坐在隨著他心意顯化出來的暗黑皇座上,也沉入了定境之中。
一體的三身全都抓緊了這個突然出現的機會,盡全力參悟玄妙法理。
定中修持素來不知日月,定中所為也向來自然契合玄妙,所以等淨涪佛身自那種玄妙境界中脫出的時候,天色已然昏暗,而他的身前,還擺放著一盞深灰的暗沉燈盞。
這就是完工了。
佛身看著這盞燈盞,一時也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