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為家國命運慨歎,分離在即表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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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統二年無疑是多事之秋,不僅時局動蕩,天災橫禍也接連不斷,使早已滿目蒼痍,日薄西山的清廷政府雪上加霜。自這年夏秋之際各地就災禍連連,先是安徽北數府因災荒連年,饑民遍野,竟有饑民忍無可忍聚眾起事,之後東北三省水災遍地,黑龍江更是被淹之地多達2萬餘畝,15萬人被迫流離失所。

    “聽說了嗎?蘇北各州的饑民現在正到處搶糧呢!陳水生家的親戚都來投奔他了。”又是眾人在‘蓮月池’上石舫聚會的時間,丁思朗想起連續幾日未見水生上學,昨日卻在鎮子裏見到他,正因蘇北親戚前來投靠,家中無力支撐在外打零工的事,對眼下的災情頗為擔憂的說。

    “每次都是如此,從長沙米價飆升民眾搶米,再到湖北武穴饑民搶米店,現在又是蘇北,各地災情還少嗎?上麵的人難道眼睛瞎了!再這樣下去,我看大清要亡!”劉安然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書卷氣,提起國事憤慨激昂,說道激動處,竟握緊拳頭重重的砸在石舫艙壁上。

    “之所以會有今日的局麵,不是一官,一民造成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而成的。清廷早已形同虛設,皇族隻知道玩弄權術,眼中並無百姓疾苦。”丁思朗歎息道。

    “說起來,自我出生那年,戊戌變法失敗後,咱們大清國便沒有一絲起色。光緒二十六年八國聯軍攻入了京城,慈禧太後不僅倉皇逃跑,竟然為了和西洋列強議和,一味地把戰爭的責任推到義和團身上,怪他們惹怒了洋人,還下令對義和團“痛加剿除”。次年又和11個列強國家簽訂了辛醜條約,不僅以巨額賠款為代價,竟懲辦了主戰官員,還拆除大沽到北京沿線所有炮台。咱們這不是被列強牽著鼻子走嗎!自掘墳墓!都到了搖尾乞憐的地步,這還是那個馬背上打天下,驍勇善戰的大清嗎!”童卿卿平日就時常關注時局,常常為家國命運扼腕歎息,今日說起之前清廷的種種軟弱無能更是義憤填膺。聽卿卿講完這些話,丁思朗和劉安然紛紛投來讚賞的目光。

    “我看慈禧太後就是個過河拆橋之人!起先還是她看中了義和團,欣賞他們因中西矛盾衝突由“反清複明”轉為“扶清滅洋”的壯舉,要大力支持,還允許義和團進駐北京,進攻天津租界,結果清軍被八國聯軍打的落荒而逃,就翻臉不認人了!隻會拿自己人開刀,迂腐,無能呀!”肖夢君在艙外正望著岸上隨處調零的落葉一臉愁容的說道。

    “你們說些什麽呀!我算是聽明白了一樣,那個太後就是個沒本事隻會跑的糊塗老太婆!”眾人都沉浸在現實嚴峻的沉悶氛圍中,卻不知一直插不上話,聽得雲裏霧裏的丁思琴竟突如其來的冒出這麽一句,眾人相視後頓時被她的話逗得連連發笑,笑聲久久不止。

    “嗬嗬嗬嗬,真是我的可愛妹妹!你真是我們的福氣袋!隻要一開口,就給我們帶來無盡的歡樂!”童卿卿笑得不停地揮動著手中的絹帕,想要止住笑,卻一時半刻毫無作用,寵溺的看著丁思琴笑言道。

    “你這個妹妹,讓我拿你如何是好!平日毫不關心國事,今日鬧笑話了吧,真是給我丟人現眼呀!”雖說的是責備的話語,但丁思朗嘴角還掛著濃濃的笑意,語氣中盡是溫柔,似乎不是責備,反倒成在誇獎思琴帶給眾人樂趣。

    “我倒覺得思琴說的很精辟,咱們的太後不正是這樣的人嗎。”萬惜德簡短而直接的為思琴辯解著。

    “哼!還是萬惜德和卿卿姐對我好!你們這些人隻知道取笑我,還是做哥哥姐姐的呢。我不管別的,隻知道增廣賢文裏說過,‘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你們的書都讀到哪裏了,還笑我。”丁思琴對這些哥哥、姐姐頗為不滿道。

    “那你聽說過‘風聲雨聲讀書聲, 聲聲入耳。 家事國事天下事, 事事關心。’嗎?”不知何時邱楓蘭已來到了‘蓮月池’,正邊說邊探身進入了艙內。

    “楓哥哥!你何時回來的?每次一走就是十天半月,這才剛回來不到半年就出去了五、六次,還當不當這裏是家了!快說說這一段都幹什麽了?”每次分離再聚丁思琴總是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纏著她的‘楓哥哥’咄咄逼問。

    “嗬嗬,我自然是為家國大事奔波了。”邱楓蘭笑著輕描淡寫地說道。其實這段時間他已經和童卿卿、丁思琴的這幾個同學都熟識了,隻要在府中就會盡量參與他們的聚會,並借此議論時局,抨擊朝政,帶給這些渴求救國真理的少年一些新思想。他們漸漸地也猜到些許楓蘭所做的事,應該和清廷到處通緝抓捕,殘害的革命黨無疑。但是楓蘭還是謹慎的保留著自己的底線,並未過多告知細節,拿捏著和他們的相處,暗自計劃如何引領這些少年人成為中華的希望,將來的領路人。

    “其實如果維新變法真正實行了,我國也不至如此。諸如改革政府機構,裁撤冗官;鼓勵私人興辦工礦企業;開辦新式學堂,翻譯西方書籍,傳播新思想;創辦報刊,開放言論;訓練新式陸軍海軍等等,無不是治國理政的良策,雖然自鴉片戰爭我國惜敗,簽訂了南京條約,開始割地賠款的屈辱生活,但是東洋人也比我們好不到哪裏去,起初還不是和咱們一樣閉關鎖國落後於西洋人,也是和美國人簽訂了一係列不平等條約。但是自從明治維新實行後,從各層麵效仿西洋人,向他們取經,結果竟成了列強中的一員,當年還參與八國聯軍,如今在中國耀武揚威。說到底就是得變革,才能有出路!”邱楓蘭短短幾句話就將大清落寞的來龍去脈簡明扼要的為丁思朗、童卿卿他們點明。

    邱楓蘭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隻想到要多提點這些熱血少年的奮鬥目標,卻沒想到這竟是他最後驚醒他們的話。這年十一月,瘟疫由中東鐵路經滿洲裏傳入哈爾濱,引起了一場持續半年多的大瘟疫,從整個東北席卷至半個中國,六萬多條生命因此喪命。楓蘭接到命令,被派往東北配合一起前往的救護人員維持當地秩序。

    “琴兒,我就要走了,這一走不知道何日才能回來了,你自己要保重!”邱楓蘭在暖園向丁思琴告別,眼中盡是不舍。

    “不!楓哥哥!你不要走!好不容易才回來的,不到一年又走了,還是去疫區,那可是要死人的地方!我不讓你去!”丁思琴想到又要離別,激動的撲到邱楓蘭懷中,一隻手死死地拽著楓蘭的包袱,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臂膀,滿臉淚花,惹人憐惜。楓蘭趕緊低頭為她小心地拭去,可是思琴的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滑落,根本不等他去擦拭,就又是淚沾臉頰了,如此反複,鳳蘭竟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琴兒,不要這樣,我會難過的,你知道嗎?”邱楓蘭輕撫著思琴滿頭的烏發,心痛的說道。

    “楓哥哥,你要走就帶我一起走!你若不帶我走,我就一直在府裏等你,直到你回來為止!我決不食言!”丁思琴也不顧及許多,直接用衣袖狠狠地擦拭掉臉上的淚痕,直直的望著邱楓蘭,眼神堅定,語氣決然的向她的“楓哥哥”宣誓。

    “別這樣,我的琴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怎麽可以為了我這樣做!那樣我更無法放心而去了。知道嗎?當我選擇了這條路,我就已然做好了犧牲的準備,不是在戰場就是在救國的路上,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我怎麽能讓你等我呢,你還是好好做你的丁府小姐吧,況且,況且你將來是要嫁人的,我的傻琴兒。”邱楓蘭心裏一直把丁思琴當做自己最喜愛的妹妹,並且是那個特別的妹妹,想要一生嗬護她,於是還沒和迎春及邱管家告別,就直奔暖園而來。可是卻沒想到小小的思琴對他的感情之深並不亞於自己,竟要等他。他心裏很明白思琴的個性是不說則已,言出必行,這著實令他吃了一驚。

    “你是說嫁人嗎?你難道忘了,我小時候和你玩扮新娘,你總說要娶我這樣的新娘,如果你忘了,我可沒忘!”丁思琴今日極為勇敢,仿佛多日積攢的情緒瞬間爆發,隻想傾訴掉所有心事,不在顧忌掩飾,隻為不留遺憾。她想要邱楓蘭一句話,也是一個答案,這是令她困擾,一直很想弄清的。

    邱楓蘭聽完丁思琴的話,愣在原地久久未動。突然歎息了一聲,捧起思琴的嬌嫩可人的小臉,令她仰望著自己,在她的額頭印下了一個溫柔而繾倦的吻,隨後在她耳畔低語道:

    “答應我,在你十五歲成人後我若還未平安歸來,你便無需再等,去過自己的幸福生活吧!如若我還能和你相見,不論在哪裏,等你長大了,我定會娶你!”

    丁思琴因剛才毫無預料的額吻而麵頰羞紅,此時聽了邱楓蘭的話,頓時安定了不少,溫順的在他懷裏重重的點著頭。兩人相擁久久不願放手,誰都不想做那個先離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