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安然癡情卿卿憂,少淩陸遠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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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安然並沒有過多在意丁思朗的粗魯行為,仍舊像往常一樣熟絡的進了園子,提著母親特意讓他帶給童卿卿的物品,滿麵笑容的坐在卿卿身旁。

    “今日咱們先不溫習功課,先看看這個,這是我母親讓我帶給你的,我想你一定喜歡。”劉安然說著就小心的打開手中的紙包,裏麵是件精美奪目的黃底錦鍛鬥篷。看到童卿卿驚喜的眼神,一看就是極為鍾意,他便不拘禮節的直接將鬥篷給卿卿披上,卿卿起身優雅的旋轉著身體,鬥篷隨之飄動翻飛,顯得整個人兒華貴無比,靈動美豔。劉安然看了不禁暗讚;華衣隻有佳人配,萬物暗然失顏色。

    “安然,謝謝!你們一家人都對我太好了,但是,這也太貴重了!其實你們不必這樣對我的,我們,我們隻是朋友。”童卿卿對劉家的慷慨,關愛而感激,但也敏感的知道他們對自己越是重視,越是熱情,自己今後就更難拒絕和安然的婚事。雖然這些日子劉家並未提起,安然也隻是和她溫課,補習,話語中並未涉及婚事,但是安然對自己的殷勤,令她不安,她覺得是時候需要和安然好好說明了。

    “卿卿,嗬嗬,是的,我們是朋友,這沒錯,可是也許以後就不隻是朋友了。我知道自己並未走進你的心裏,也許是我太普通了, 但我可以等,你也值得我等,況且你並不討厭我,我們也很合得來,不是嗎?”劉安然聽到童卿卿口中的‘朋友'兩字,心中苦澀無比,此刻的他是如此討厭這兩個字,因為它們徹底關閉了通向卿卿心靈深處的那扇門,冷冰冰的將他拒之門外。但他一貫的積極樂觀,並未就此死心,仍苦笑著堅持道。

    “安然,不要這麽說自己,其實,你很好!你是個朝氣蓬勃,又才華橫溢的人,身邊又有那麽多朋友喜歡圍著你,你怎麽能說自己太普通了呢。我想,將來的你一定也會有一番作為的。隻想和你做朋友,不是你不好,而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我們太過熟識了。我們雖不是親人,但每次見你,我都很喜歡和你天南地北的聊起來沒完,也並不像以往那樣顧忌男女有別,隻是,我心裏很明白,我們之間的感情遠遠不是男女結親那種,我也不想花費你們那麽多的精力,財力,到最後卻不能給你個交代。安然,可以答應我,我們今後隻做朋友嗎?不要再等我了,馬上要去中學堂了,興許在那裏會遇到你的佳偶良緣呢。”

    童卿卿苦口婆心的勸說著劉安然,心裏卻有些惱自己,為自己的屢次拒絕而愧疚,可感情的事是很玄妙的,她無法令自己對安然心動,隻有拒絕,雖然她真的無意傷害他。

    “卿卿,我不需要你為我著想,我知道,我都看得到,你總愛替他人著想,但是,我不需要。因為,我願意,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會強迫你,但至少,我還可以等,隻要你一日不成親,我就有希望,隻要有希望,我的生活就還是陽光四溢的,請你不要殘忍的剝奪我僅剩的權力。”劉安然俊秀的容顏在夕陽的照射下映出溫和柔美的輪廓,他那雙尤為引人的靈動瞳眸,晶瑩透亮,黝黑如墨,滿含神情的望向童卿卿。

    劉安然走後,童卿卿躊躇的走進書房,將鬥篷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這些日子,有太多事令自己不知所措了,父母遭遇不測杳無音訊,自己半點事都無法為他們做,隻能時常到靈岩山為他們祈福,在家中沒事就寫著一封又一封無法寄出的書信,寄托自己對父母的思念。

    而麵對丁思朗的咄咄緊逼,劉安然的熱烈追求,癡情等待,都令卿卿不知如何是好,她誰都不想傷害,又是如此的無能為力,如果父母一直在身邊就好了,可是,這動蕩不安的時局,對於被攪入其中的卿卿而言,團聚隻是一種奢望。

    眼神無意間瞟向了書桌上自己經常把玩的那個袋子,笑了笑,還是他最令自己輕鬆。那個淡紫色平淡無奇的錦袋裏躺著的正是穆少淩送給卿卿的十五歲生辰禮,那把精巧的銀色雕龍彎刀。心想,不知淩哥哥現在可好?

    那晚穆少淩離去的不舍還曆曆在目,童卿卿很明白,一直以來,對這個淩哥哥都是頗有好感的。雖然相處很少,但每一次更顯彌足珍貴,和他在一起時,即會緊張羞澀,也會欣喜愉悅,不知不覺間,穆少淩總能給她多麵的自己,不同的感受,這令卿卿愈加喜歡上了和他獨處的感覺,即使不說話,安安靜靜地坐在他身邊,她都會很滿足。

    尤其是聽了他的傾訴,內心深處仿佛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被深深打動了。但是,理智告訴她,正如淩哥哥所說,他們的性格並不合適,而穆少淩的身份也是道障礙,總讓童卿卿覺得高高在上,在他麵前自己很渺小,像是個毫無本領的幼稚孩童,於是不自覺就會回避,做了他的妹妹後才稍顯好轉。雖然現在他的政黨暫時失勢,但穆少淩那征戰沙場而造就的不怒自威,雄偉高昂的氣勢卻是不會改變的。

    東京,陰雨連連,僻靜小巷中,一間好不起眼的小飯館內,一位身穿黑色西服的男子在女招待的帶領下進入一間包房,在推拉門關閉前,還不忘警惕的向身後望了望。

    “終於來了,再不來,我都要喝飽了。有何新消息?”早已等候在此的穆少淩搖了搖手中的茶杯,略帶責怪的朝陸遠說道。

    “我的穆大少呀,都這麽多年了,還是個急性子。你以為我這一路很輕鬆!身後的尾巴怎麽甩也甩不掉,弄得我提心吊膽的,生怕他們在前麵還有內應,東拐西繞的,這不才脫身了。我這是對你負責,還招你埋怨。”陸遠仍舊一副口角上從不吃虧的性子,慢條斯理的說起剛才的驚險經曆。

    “馮自忠讓我們做好準備,中山先生已經開始籌備,過些日子就會有變革。現在袁世凱已經按耐不住了,在國內大肆宣揚尊孔,恢複孔禮,為自己的野心實現預熱。熊希齡終歸還是因反對他複辟帝製,被迫辭去總理之職。誒,第一個民選總理的政治生涯就這樣落幕了。”陸遠接過穆少淩遞過來的杯子,自己斟茶,連飲數口才緩和了因匆忙趕來的燥熱感,繼續說道。

    “哼,他還真是急不可耐了,從辛亥革命到現在,才多久,真是好謀算!步步為營,處處逼迫,這招緩兵之計可真是被他用到家了!如此一來,國內一定不太平!百姓們如何反應?對了,那白朗軍如何了?”穆少淩想到袁世凱的奸詐陰險,出爾反爾,致使眾多國民黨人血灑沙場。思及此,對邱楓蘭和多位曾經的生死兄弟的犧牲深痛不已,眉頭緊鎖,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冷笑道。

    “說到白朗,我不得不佩服,一個沒有受過正規軍事教育的河南農民起義軍,竟然敢於扛起討袁大旗,從河南開始與正規軍作戰,連續攻克數座縣,城,打到湖北等地,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從去年的二,三十人擴展到幾萬人,現在已經攻克了安徽的六安,霍山。起義軍來勢凶猛,戰術奇特,常常出其不意,連袁世凱都甚感恐慌,竟拚湊了20萬北洋軍專門圍攻白朗的起義軍!更令人震驚的是支持袁世凱的俄,美,英,法等國對白朗軍也極為恐懼,特意派軍事人員到河南等地現場‘觀戰’,沙俄竟然直接派飛機轟炸!可見白朗引起了他們巨大的恐慌。”陸遠一提到白朗,精神一震,侃侃而談,眼神中充滿了敬佩之情。

    “白朗真是奇才!英勇與智謀兼具,竟靠自己在毫無經驗的情況下摸索出戰鬥方法,與正規軍抗爭,號召多地百姓加入,迂回轉戰多省,實在令人敬佩!連二十萬北洋軍都束手無策,這杖打得過癮!大挫袁世凱北洋軍的銳氣,真解氣!這下袁世凱可沒有多少精力進行他複辟的進一步布局了,至少白朗可以牽製他不少兵力,拖些時日。不論最後如何,你帶來的消息實在是振奮人心!隻是可惜了白朗隻是孤軍奮戰,我們卻無力相助,無人聯合,恐怕在龐大的北洋軍麵前,時日越長,對他們越為不利。”穆少淩讚歎白朗帶軍所向披靡的同時,仍處於習慣的冷靜分析著局勢將發生的變革。

    “誒!真是羨慕他,可以有杖打,我最討厭的就是現在咱們的處境。即無‘合法’身份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又無法再與北洋軍正麵交火,痛打袁世凱,隻能躲在這異國他鄉,每日還要戰戰兢兢地防備國內派來的監視者,這日子過得真窩囊!”陸遠素來比穆少淩浮躁,讓他按奈自己的情緒,等待時機確實很難,抱怨幾聲實屬正常。

    “戒驕戒躁,兵法最忌輕敵冒進,虧你也是拜師學過兵書的人,還說這種魯莽的話。我們現在隻是在養精蓄銳,既然二次革命會失敗,那一定跟我們自身實力不足,準備欠妥有關,如此,我們勢必要花時間反思失敗的具體原因,縝密謀劃以後的行動才行。先讓袁世凱折騰些日子,我們靜觀其變,等一切就緒,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你別急,我相信,在先生的帶領下,我們一定會取得最終勝利,那一天不會遠的!”穆少淩對未來的討袁行動極有信心,目光炯炯有神,堅定的安慰著陸遠。

    “嗬嗬,是這麽個道理,我都懂!可是,這個‘靜觀其變’確實很耗人。”陸遠望著已經空了的茶杯,無奈的苦笑道。

    “我看你是磨礪的不夠。想那明代的王陽明,與孔,孟,朱並稱大思想家,軍事,哲學,文學上造詣極高,當年受宦官劉瑾迫害,貶到偏遠的貴州龍場,一路上還被劉瑾所派兵士追殺,他卻並未懼怕,從此沉寂。在當地少數民族為主語言不通的情況下,仍潛心研究學問,不因所處地域貧困,孤立無助而一蹶不振,焦急抱怨,最後竟把此地變為了自己的福地,思想受眾人追捧,竟又被委以重任,鎮壓叛軍,履立戰功。你知道嗎?連日本的民治維新也是深受他的學術思想影響。王陽明在那個簡陋閉塞的小地方待了四年,而且並無依靠,最後都能脫穎而出。而我們有那麽多戰友都在這邊,雖然分散,但畢竟都有照應,也不會蟄伏那麽久,你還有何不能忍的,早晚我們會把這裏變為東山再起的福地!”穆少淩看陸遠近來情緒低迷,擔憂他會因局勢而失了鬥誌,不厭其煩的激勵著他。

    “嗯!我相信你說的!會成功的!你不用擔心我,我隻是那麽一說。好了,說點輕鬆的吧,這家店的刺身和湯食都不錯,一路跟那‘尾巴’鬥法,我都餓了,來來來,點菜吧。”陸遠說著已經招呼來了女招待,輕車熟路的點好了菜。

    “看你的樣子,是想你的夫人跟孩子了吧!嗬嗬,讓你帶她們出來,你又不帶。現在孩子應該會走路了吧?”穆少淩很理解陸遠的焦急,笑著給他斟茶。

    “想!確實想!孩子應該正在學步。不過帶她們過來,你說得倒輕鬆,咱們當時是匆忙逃出來的,我們家小圓還不到六個月,無法妥善安排,如此折騰,孩子萬一生病,那就麻煩了!看來你還真是未成家,沒孩子,對這些毫無經驗。嗬嗬,說到這裏,你這孤家寡人倒是到哪裏都無牽掛,我還有些羨慕呢。”陸遠風卷殘雲的吃著桌上的飯菜,說著說著,突然想起穆少淩一直未婚,不禁又想拿這事嘲笑他取樂。

    穆少淩聽了陸遠的話,並沒有一絲笑意,而是食之無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思緒飄向遠方。沒有牽掛的人,誰說沒有牽掛的人!他的母親,那個得不到父親憐愛的母親還被他保護起來的,在鄉下靜養呢,他怎麽會不牽掛呢。還有,還有那個他記憶深刻的小姑娘,他的卿兒妹妹又怎會不令他牽掛呢。成親,他也想的,隻是他隻鍾意那個人,可那人好像已經有了心上人,想到這裏,他苦笑著悄悄摸了摸一直隨身帶著的那方桃花繡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