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鳳王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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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憂懶懶地斜靠在鳳椅上,緩緩地輕搖著酒杯,嘴角勾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聽著宴會上的眾人在觥籌交錯間你來我往的虛以委蛇。或者你誇我我誇你,或者你諷刺我我諷刺你,滿耳聽來,竟沒有一句真話。
當然,如果不看如妃一臉便秘的樣子,那麽這個宴會還是很和諧地在進行著。
冕下,”香風襲來,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在在場所有人的矚目下飄到了遺憂身邊,“您一個人喝酒,”月白色的身影靠近靠近斜倚在尊貴鳳椅上的暗紅色的小女孩,哦,是的,這個年紀,即使她再尊貴,即使她在威嚴,也隻是個十歲的小女孩,“不悶嗎?”
其聲音之蕩漾,比帝都最有名的流香樓裏的頭牌姑娘流欣唱的小曲兒還要顛兒三分。但是……雙眉雖柔,卻是實實在在的劍眉;眼角雖媚,卻是暗藏冰冷的鋒芒,身姿纖長而挺拔,堅韌而有力,這……是個男人!
隻一瞬間,四周立即靜了八度,隨即又恢複了原來的熱鬧。但所有人都悄悄地注意著這個地方,試探遺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五皇子殿下若是悶的話,相信會有很多人願意陪你喝酒。”女孩依舊輕搖著酒杯,仿佛什麽都沒聽見,卻一語就精準地道出說話之人的身份。
冕下好敏銳的耳力!”清越的男聲滿是讚歎,“隻是……不知奕水可有這個榮幸邀冕下為陪?”
本王樂意之至,”遺憂微微抿了一口酒,隨即話鋒一轉,“奈何本王天生體弱,不曾遠遊,見識淺薄又不善言辭,怕隻會使五皇子殿下更悶,還望五皇子殿下見諒。”
冕下自謙了,”蕭奕水當眾吃了一個悶虧,卻也一點兒都不在意,依舊笑得一臉自然風流,“是奕水唐突了,望冕下見諒。”
無妨,”遺憂聽起來毫不在意,輕搖著酒杯,馥鬱的酒香隨著她的動作悄無聲息地彌散開來。
見此,眾人的心思再次活絡開了,尤以如妃為甚。
看鳳王表現出來的樣子,也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沒什麽脾氣,好說話得很。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好處理多了……
剛開場就得罪了鳳王,這對她在後宮的拚殺可不是件好事。如妃閉上妖媚的雙眼,舉起麵前的酒杯一口氣喝了個精光。拿起豔紅的手帕,優雅而儀態萬方地輕輕拭了拭沒有任何酒漬的紅唇,勾起一個極為親切溫和的笑容,站了起來,款款走向首位鳳椅上的暗紅色人影。
哎,”蕭奕水看了一眼走近的妖豔身影,勾起一抹戲虐的笑容,低頭輕輕喚了一聲,“那個討厭的騷狐狸可是朝你走過來了,你要怎麽處理呢,我親愛的……五皇妹?”說完,蕭奕水便帶起一股風,如輕飄飄地離開了遺憂的身邊。
冕下,”蕭奕水走後不久,濃濃的花香飄了過來,“冕下,”蔥白的小手執起水晶的酒壺,暗紅色的酒液從剔透細長的頸中流過,從頸口流出,落入遺憂手中快要見底的水晶酒杯中,暗紅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暈出幾分迷離的色彩,如妃聲音妖嬈勾人,“不知冕下在宮中住得可習慣?”
哦,”如妃上挑的眼角盡是數不盡的風情,神色一轉,似是察覺到自己話中的不妥,掩嘴輕笑著又說,“臣妾的意思是:如果冕下有什麽需要,臣妾願為冕下盡一份綿薄之力。”
如妃你如今是……”遺憂輕抿著酒杯,“妃位吧?”
是啊。”如妃暗中咬牙,這個妃位的身份是她目前心中的一根刺,就是因為她的品級低了一級,所以她就不得不對那四個始終死死壓了她一級的女人早晚行禮。每次對著那幾個虛偽的女人行禮,如妃都有種極為深重的屈辱感。總有一天,她會坐上那個夢寐以求的位子,把那四個虛偽的女人通通踩在腳下!
不過……看這個小女孩剛才喝下了她倒的酒是收下她的示好了。那麽,現在這麽問……是想要幫她麽?如妃低垂的眼中閃爍著得意與陰狠的光芒。
本王倒是不知道……”遺憂舉杯靠近鼻端,輕嗅著誘人的酒香,“什麽時候一個妃子,……也能幹預後宮之事了!”
你……”如妃麵色頓時僵住,死死瞪著暗紅色的人影,隻瞬間就收斂了凶狠的眼神,依舊是一副柔順乖巧的模樣,“冕下說笑了,臣妾並無逾越之意。”
滾。”輕飄飄的話從遺憂沒多少血色的嘴裏吐出,手腕一抖,暗紅色的酒液如雨一樣落到了如妃滿是珠釵的發髻上,化著精致妝容的臉上。暗紅的液體從那支七彩琉璃釵的釵尾一滴滴跌落,砸在大理石的地上,開出一朵朵血一樣的花,清脆的聲音傳遍了不知何時靜得落毫可聞的宴會。
如妃渾身發抖,莫大的恥辱!
惹冕下不快,是臣妾的錯。”如妃後退一步,盈盈一禮,一點也看不出生氣的樣子,“望冕下能寬恕則個。”
滾!”冰冷的字眼毫不留情地把如妃的麵子裏子去了個透。
冕下……”如妃還想再說些什麽以補救一下,卻隻見鳳椅上暗紅色的女孩眉心微皺。
拖下去,”女孩狠狠的把水晶酒杯摔在地上,酒杯碎裂的清脆的聲音不禁令人膽寒,“杖斃。”
輕飄飄的兩個字仿佛沒有任何重量,被女孩毫不在意的吐出,卻驚了所有在場之人的心!
要何等冷酷狠毒的心,才能在一言不和間便眼也不眨的就置人於死地?即使鳳王有立威的意思在,但這威能立成這樣,也足見鳳王的手段之狠辣!
冕……冕下,”如妃妖豔的臉蛋頓時血色盡褪,全身嚇得一軟,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冕下是……是在說笑嗎?”
如妃希望如此嗎?”無視如妃懇求下滿含陰狠的目光,咳咳,當然,遺憂現在也看不見,遺憂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漠的笑容,“不過真的是很可惜啊,本王從不說笑!暗一,扔出去!”
是,主人。”極為安靜的宴會中,隻聽見一道沙啞低沉,宛若夜魅般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隨後,隻聽一聲巨響,一個紅色窈窕身影便如破布般飛了出去,砸在大理石的地上不斷抽搐,身下流出殷紅的鮮血,宛若剛才在鳳王手裏輕輕搖晃的水晶酒杯中的酒液,濃厚醇香。
拖下去,杖斃。”就在眾人基本或被攝住或被嚇蒙的時候,一道清淡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驚起了一殿的倦鳥。
是,冕下!”幾個被嚇回神的侍衛深吸幾口氣,慘白著麵色走上前來,顫抖著向遺憂深深一禮,拖著不省人事的如妃走了下去。很快,外麵便傳來了女子淒厲的慘叫聲以及喋喋不休的陰毒咒罵聲。
史家家主,教女無方,惑亂後宮,故削其官位,貶為庶民,沒收家產,充入國庫,立即執行。如有違者,斬。”清冷的聲音始終淡淡的,不帶任何情感起伏,好像隻是飯後閑聊。但是這閑聊的內容卻令在場所有人一陣膽寒!
如妃僅僅是想要討好鳳王,就算是方法不討人喜歡,也不至於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不但自己先是丟的麵子裏子一點不剩,後來又被人處以杖刑而死,就連自己的家族也因此沒落!
真狠啊!
在場所有人見此皆是一臉心有餘悸。一個不能修煉的廢物公主不可怕,一個權傾天淵的不能修煉的廢物公主不可怕,一個權傾天淵,喜怒無常不能修煉的廢物公主不可怕,但是如果她手段夠狠辣呢?一個權傾天淵,喜怒無常不能修煉但是手段狠辣的廢物公主就足夠在場所有人忌憚了。
因為很有可能隻是因為一件小事,就得罪了她,然後跟如嬪落得一個同樣,甚至更悲慘的下場!
怎麽?”女孩似是因為沒有聽到任何回音而微微蹙了蹙眉,帶著幾分不悅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在場所有人的魔魘,“有異議?”
遺憂朝蕭奕水的方向轉去:這麽處理你滿意嗎?
不不不!鳳王冕下英明!”蕭奕水淺笑不明,第一個反應過來,朝鳳椅拱了拱手。
鳳王冕下英明!”
鳳王冕下英明!”
鳳王冕下英明!”有了第一個,就不斷有人附和。這也是因為這隻是一個小女孩的接風宴,很多家族來的都是家主,或權力體係中的高層,都是八麵玲瓏的人物。那些實力頂端不問世事的老怪物可看不上這麽個小女娃的接風宴!
各位也不必擔心,”女孩再次開口,帶著幾絲盈盈的笑意,“本王其實好說話的很……”
你還好說話?那整個大陸還有不好說話的人嗎 ?
如妃不過一句話不合你的意,就落了個身死家敗的下場,還好說話?這真是天淵有史以來最大的笑話!眾人一邊作屏息聆聽狀,一邊在心裏不斷吐槽。
……隻要你們不睬本王的痛腳……”女孩的聲音始終一字一句地慢慢散開,“就算你當著本王的麵罵本王死瞎子……本王也是不會生氣的。”當然,不悅就不算了生氣了不是?
臣等惶恐。”眾人不但沒有因為遺憂的這番話而稍稍放鬆,反而更加繃緊了所有的神經!
不久眾位自會收到本王的痛腳清單,”女孩一揮廣袖,風華天成,“這第一嘛,便是本王有那麽點潔癖,不喜亂七八糟的人靠得太近……”
在一片寂靜中,女孩施施然站了起來,向著首位上的國主蕭翔微微施禮,儀態優雅高貴,“父皇,本王有些累了,先行告退,”說完也不待蕭翔回答,俯身執起放在案邊的暗紅色竹杖,麵向席間恭敬的眾人,“本王先走了,各位隨意。”
說罷,便一步步緩緩走下高台,沿著眾人讓出的大道走向門口,身後隻跟著除了指路便一語未發的嬌美宮女。
臣等恭送鳳王!”即使女孩看不到,眾人依舊恭敬的行禮,整齊的聲音響徹棲鳳宮。
免。”淡淡的聲音傳來,眾人抬頭,隻看見並肩鳳王纖細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既然鳳王發話了,眾卿隨意就好,免得辜負了鳳王的一片心意。”整個宴會都無比低調的國主在某無良冕下拍拍屁股走人後自動接手大局。舉起黃金酒杯,一飲而盡,在場之人自是聰明地說著些好聽的話,同飲了一杯,宴會的氣氛再次熱鬧起來。
蕭翔把玩著酒杯笑著與身邊的女人說著些什麽,眼中再次浮現出那個暗紅色身影在眾人圍出的道路中從容走過的場景。
女孩一身暗紅色的華服,高貴威嚴。眾人在她的威勢下繃緊了身體,恭敬地低頭站在兩邊。唯有那個王者天成的女孩步履從容,腰背筆直,滿目威嚴,徙徙而過。那一刻,暗紅色的衣衫宛若血染,晚風吹起她寬大的衣袖,與生俱來尊貴威嚴在這一瞬達到了極點,仿佛是披著血色戰衣的女皇,即將踏著累累白骨……歸來!
蕭翔一口喝下杯中剩下所有的酒,壓下心中莫名而來卻幾乎把他撐爆的恐懼。有一種人,即使他弱得宛若螻蟻,也能僅憑一身無雙的氣勢就令人臣服!
與此同時,蕭翔也無比清楚無比深刻的認識到一顆無比殘酷的事實:蕭淵鳳,已不再是他的女兒,已不再是那個不能修煉的廢物五公主;蕭淵鳳,是天淵的並肩鳳王,是天淵尊貴無比,權同國主的並肩鳳王!
當晚,並肩鳳王的狠辣隨著如嬪被杖斃,史家一夜沒落的消息,傳向了整個大陸!
當晚,夜色如墨,如嬪的慘叫聲漸漸低落到再無所聞,至此,遺憂手中沾上來到風從大陸後的第一條人命!
當晚,在並肩鳳王的接風宴上,在場的所有人,或用記憶,或用生命,見證了一個名為封遺憂的傳說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