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鳳氏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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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少年渾身一震,微微瑟縮了一下。不知怎的,他不想讓那個人看見他現在的樣子,落魄而淒然。
疏影,殺了。”即使是說著殘忍無比的話語,遺憂的聲音依舊波瀾不驚,好像隻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冕……冕……冕下……”老太監在聲音傳出的第一時間便嚇癱在了地上,看著那與傳言中一模一樣惡魔一般的身影身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黃色的液體在地上蔓延開來,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四皇兄,”來人在門口停下了腳步,“到外間一敘如何?”用的雖是問句的格式,但話語間不容置喙的語氣毫不遮掩。更何況話音未落,她便已轉身向門外走去,根本沒打算等蕭奕月回答。
那個從夜中走來的身影一如幾天前那般耀眼奪目,一身如墨的玄衣更是為她增添了幾分冷漠與神秘。是她!是那個人!她……她來……找他了?蕭奕月咬緊了牙,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個消失在門後的背影。
走吧,殿下在等你。”一身清冷的鳳疏影輕巧地完成遺憂布置的任務,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無聲無息間便結束了一條生命。然後走到呆滯的少年麵前,淡淡地提醒了一聲。
是……是……”少年手中的破碗“嘭”得一聲掉在了木桌上,打了幾個滾,灑落一片狼藉,“是……她?”少年的語氣極為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驚到了什麽。
嗯。”少年並沒有明說“她”是誰,但是鳳疏影又豈會不知?畢竟當初,也是那個人,將她從世界底層的灰塵裏撈起來,帶出了那個黑暗的世界,給她力量……還有信仰!她看著少年倔強而脆弱的黑瞳,仿佛自己一旦否定,便會立即死去一般!沉吟著應了一聲。
來……來了!”少年的眼睛爆發出極大的光彩,那光彩比殿內的燭火還要明亮千倍萬倍!他猛地站起來,努力撫平自己衣服上的褶皺,雙拳緊握,目光灼灼的走了出去。
蕭奕月走出內殿,隻見荒蕪的院子中,一抹玄色的身影拄著墨色的竹杖,立在黑夜之下,那墨色之濃烈,甚至壓過了漫天的黑夜,簡直要灼傷蕭奕月的眼睛!但是他仍然睜大了眼,想要把那個玄色的身影牢牢地映入眼底,刻入心底!
臣,蕭奕月,參見鳳王冕下。”壓抑著激動的聲音緩緩傳來。聲音不卑不亢,毫不失禮。
四皇兄多禮了。”淡淡的聲音不但不讓人覺得她孤高不可親近,反而拉近了女孩與少年的距離。
嘟,嘟,嘟,嘟……”遺憂拄著竹杖走向蕭奕月,漫不經心地問,“四皇兄不好奇本王深夜來這兒的原因嗎?”
盡管女孩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毫不在意,隻是隨口發問,但是蕭奕月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孩絕不如她的聲音聽起來那般好說話,反而,能在話語間就隨意奪走一條生命的人,絕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存在。
冕下身份高貴,”蕭奕月溫和的笑著,活脫脫一隻笑麵虎的樣子,“奕月不敢妄加猜測。”
知道他是在刻意試探,遺憂也不惱,扯開了話題:“四皇兄不必妄自菲薄,同樣流著蕭氏皇族的血,又有何尊卑之說?”遺憂蒙著玄色錦帶的眼睛轉向蕭奕月站立的方向,“……四皇兄,本王今天來,有一個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蕭奕月看著女孩被蒙住的雙眼,盡管他看不見那雙眼睛,卻莫名的異常心驚。他麵上不露分毫,恭敬地回答:“冕下不必如此客氣,能夠為冕下做事,是臣的榮幸。”
那本王便說了。四皇兄,你覺得……”遺憂頓了一下,“……這個月瑾軒和本王的鳳梧宮相比……哪個更好呢?”
蕭奕月捏了捏手心,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若是回答鳳梧宮,便成了忘本諂媚的小人;若是回答月瑾軒,那不明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把鳳王當傻子蒙嗎?
臣不曾前往鳳梧宮,”蕭奕月暗自斟酌著用詞用句,小心地開口,“但是鳳王冕下所居,想必不凡,想來是比這月瑾軒好上千萬倍的……”蕭奕月微微停頓措辭,“……但是這月瑾軒畢竟是臣的母妃帶著臣自小長大的地方,如今雖是破敗了些,但是在臣心裏,卻也是極好的。”
嗬嗬……”低低的笑聲在夜色中傳開來,蕭奕月不由繃緊了脊背,“看來本王真是一點也沒猜錯呢,……四皇兄果真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四皇兄既然認為本王的鳳梧宮勉強還能入得了你的眼,那麽你可願意……忘了這個……月瑾軒?”遺憂一步步走向瘦弱的少年,“可願意……讓蕭奕月……死了?”
蕭奕月猛地抬頭,看向那個走近的,好似神祗般的女孩。這個暗示已經太明顯了!太明顯地招攬之意,反而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價值,能夠讓她這般紆尊降貴,親自招攬?隻要他願意放棄蕭奕月這個皇子的身份,便能跳出皇宮這個牢籠,為她效力。這真正合了他的意!
可是,他……憑什麽?
冕下……”蕭奕月微皺著眉抬頭,“臣有一事不明。”
哦?”遺憂站在他身前不遠的地方,饒有興趣的開口,“四皇兄請問。”
臣不敢隱瞞冕下,臣確實希望冕下能夠幫臣脫離皇宮,臣也願為冕下效忠一生。”蕭奕月抬頭直視女孩,目光不再溫和恭敬,反而極為銳利幽深,“但是,臣希望冕下能夠告訴臣,臣……憑什麽?”我憑什麽……讓你這般親自相邀?
嗬嗬,四皇兄太過妄自菲薄了……”遺憂輕笑一聲,錦帶後的眼中卻露出滿意的神色,“難道四皇兄不知道麽?四皇兄有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它告訴本王,四皇兄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而現在,本王恰好需要一個……聰明人。”
蕭奕月聞言放鬆了下來,嘴角微抽,孩子?喂,我比你大好麽?
確實,蕭奕月的眼睛很漂亮。一雙瀲灩邪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便是數不盡的多情風流,隻消一眼,便能勾人魂攝人魄。也正因此,讓某個好男色的皇兄發現隱藏在陰影裏的容貌,從此糾纏不休。若不是這幾天鳳王回宮,他便要撐不住了。
皇宮,永遠是最汙穢的地方。
那真是可惜了!”蕭奕月忽然撫掌而歎,又變回了那個溫和恭敬的樣子,“冕下來晚了幾天。”
哦?”遺憂心底輕歎一聲,若不是從小便生活在早苦難之中,蕭奕月又怎會這般成熟,“四皇兄何出此言?”
唉!”蕭奕月一副悲痛不已的樣子,“冕下有所不知,四皇子的病情忽然惡化,這會兒已經病入膏肓,藥石無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想來這幾天便要去了!”
那真是太不巧了!”遺憂嘴角微翹,這真真是撿到了一個寶!“本王聽聞四皇子殿下明日午夜便要離世,真是悲痛不已。唉!既是如此,本王便回去休息了。”
話音剛落,便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一直站在旁邊默默看著的鳳疏影連忙跟上。墨色的竹杖敲打在地上,好像敲打在他身上,要敲碎那禁錮了他整整十二年的命運枷鎖!
蕭奕月險些落下淚來!
臣恭送冕下!”對著女孩離開的身影,蕭奕月低頭拜服恭送,宛如一個雕像,保持這個姿勢久久不動。
蕭奕月,你會是本王的,鳳氏和月!
遺憂帶著鳳疏影回到嘯鳳宮時已經大概淩晨兩三點了,整個皇宮除了守夜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走進安靜的嘯鳳宮,遺憂直接走向寢宮,頭也不回的說:“暗一,每夜安排暗衛撤離寢宮。疏影,你也去休息吧,非要事不要叫我。”
是,主人。”暗一聲音暗沉。
是,冕下。”疏影聲音清越。
屏退了所有人,遺憂獨自走進了寢宮,把玄色竹杖隨手往鋪滿了地毯的的地上一扔,在那張超級豪華大床前站定,解下目上錦帶,向後一倒,仰躺在柔軟的床上。
遺憂睜開雙眼,直直的看著柔軟的帳頂,黝黑的瞳眸中毫無情緒,更毫無溫度,森然而令人畏懼,冷的可怕,好像世間萬物沒有一樣入得了她的眼,入的了她的心。
可是遺憂隻是在發呆。
前世今生,什麽是夢?什麽是現實?
現在想起來,夢與現實的界限竟早已模糊不清,也許在地球上生活的三十二年才是夢境,在這異世的十年才是現實。風遺憂,地球華夏國商人;風長笑,風從大陸風氏子孫;封遺憂,異世某大佬的徒弟;蕭淵鳳,風從大陸天淵國並肩鳳王。
我……是誰?
遺憂心中波瀾起伏,一張絕美的麵容上卻是毫無變化,連那雙有著心靈的窗戶之稱的黑色瞳眸也沒有絲毫起伏,好似一張完美的麵具。
師尊是誰?遺愁又是誰?!風長笑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為什麽有人要處心積慮地抓走風長笑,施以極刑?他們想從風長笑身上得到什麽?背後的一切又是誰在策劃?
那種極度憤怒的感覺又回來了!好像一張網束縛在身上,即使竭盡全力,也掙脫不開!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
全身舒展地躺在床上,遺憂忽然笑了,笑得妖嬈魅惑,笑得勾魂攝魄,宛若傾盡天下的絕世妖姬,好似極盛而開的妖豔罌粟。那種美麗無關年齡,無關性別,無關種族,卻讓人即使知道隻要微微靠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也會如撲火的飛蛾般毫不猶豫!
但與她渾身的妖嬈氣息所不符的是嵌在白皙臉蛋上的幽深瞳眸,燃燒著帝王之怒的暴焰,滿含著被冒犯的冷硬威嚴。她的眼睛裏,藏著一隻怒吼的暴龍,隻要找到機會,就會毫不猶豫地衝出來,狠狠地咬斷敵人的脖子!
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救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他媽就是一個局!每個人都是局裏的一個棋子!就是一架無比強悍的機器,每個人都是精絲密合的一枚齒輪!或大或小,環環相扣!那麽她呢?她在這個局裏,又扮演了怎樣一個角色?她的穿越……是時空的偶然?……還是人為的必然?
遺憂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不管做什麽,變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當我足夠強大,當我站在世界之巔,誰還能把我當做棋子來利用?
什麽是陰謀詭計?以絕對的力量,斬開它!抹掉它!那就好了。
遺憂再次睜開眼,幽深的黑瞳一如既往的平靜幽深,不見絲毫情緒,精致的麵容上也沒有半點起伏,從容而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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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不想上學……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