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次出發(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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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一個黑色的人影從風子含隔壁的院子裏竄了出來,如暗夜中的豹子,迅猛、矯健、優美。
黑影穿過巡邏侍衛的漏洞,踩著樹下的陰影,如幻影般竄過,即使有看見的侍衛,也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便揉揉眼睛繼續走了。
落地無聲,像是貓的爪子落在地上,爪心柔軟的肉墊不會發出聲響驚動獵物;起跳如豹,一瞬間肌肉流動充滿豹的優美與力量、迅捷,令獵物來不及逃跑。
黑影躲過那些侍衛,朝後院前進。
而後院,某個臉上有一道猙獰傷疤的老者睜開眼睛,眼中神光奕奕。疤爺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禦空飛出了房間。
黑影還在前進,隻是速度愈發地慢,而且身上的氣息愈發的收斂。忽然,他眉心一皺,銳利的目光投向身後約十米遠的一棵大樹。繁茂的大樹枝葉繁茂,在月光的勾勒下光影斑駁,看不清情態,但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異常。
盡管看起來沒有任何異常,但是那裏有人。
黑影一雙黑色的眼睛裏,瞳孔緩緩地放大,幾乎要立起來,一把漆黑的袖底刀滑入手中,沒有絲毫的反光,好似夜色凝成。呼吸放緩,全身的肌肉隨之一張一息,像一頭等待捕獵的猛獸。
忽然黑影動了,如同一隻撲食的獵豹!
黑影爆發出驚人的彈跳力,向那顆大樹撲去。樹枝晃動,迷離了一地的月光。
黑影雙手抓住樹枝,整個人像一條蛇一樣貼在樹枝上,如同大樹的一部分,隨著樹枝微微晃動。
沒有人。
黑影忽然躍起,伸出一隻手攀住上方的枝椏,整個人沒有重量一般翻了上去。就在那一刻,一道氣勁從他原本的地方斬了過去,掃過繁茂的樹葉。
嘩嘩嘩嘩……
破碎的樹葉刹那爆開,隨後如雨般紛紛落下。如果黑影沒有及時躲開,那道風刃一定會讓他身首分離,最不濟也會重傷他!
黑影一踏腳下的樹枝撲向氣勁的反方向。
那人似乎沒有料到黑影竟然能夠發現他的位置,與黑影甫一交手便要退開。但黑影如附骨之蛆般死死纏著他,也不顧自己身上已有多處被打傷。那人有些不耐,一掌拍向黑影,卻見黑影如柳絮翻飛,早有預料般向後方飛去,讓那人打了個空。
那人一挑眉:這小子不是打起來不要命嗎?竟然學會退了?
那人的眼瞳忽然一縮,映出幾點極速的銀芒。幾點銀芒被裹在一團樹葉中,被人以暗器的手法擲了過來。那人不在意地揮出一股力道,便要揮退那劣質的偷襲。
叮叮當當……”幾點銀芒無力地落在地上,黑影不屑地一笑,卻忽然神色一斂,迅速往上一躍。
撕拉——”一道布料撕裂聲昭示著那人的失算。
幾點漆黑的暗器將一塊黑色的袍腳定在了大樹粗壯的枝幹上。黑色的袍腳在雙方交手的氣勁中翻飛,好似黑影張大了嘴,使勁地嘲笑那人的輕敵。
那人站在樹枝上,臉上一時間清清白白地煞是好看。
雙方一下子僵持住了。
啊——”
忽然一道刺耳的的尖叫聲劃破夜空,極具穿透力,幾乎要刺破耳膜!
遠方駐守的侍衛一驚,踏著整齊的步子迅速向這裏趕來。
這是幹什麽?
那人一來摸不清黑影的想法,二來也確實是被這神來一筆震住了,一時也沒有動作。
忽然一個棱角分明的東西被某人從黑暗中扔了出來,速度極快,直襲那人的麵門,但詭異的是……沒有殺氣?那人伸手一抄,將那東西收入了手中。
沒事,都回去吧。”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每一個趕來的侍衛的耳邊。侍衛認出他的聲音,立刻退回了崗位。
那人精神力掃過整個城主府,通知了幾個重點人物,確認沒有任何異樣後便如鷹隼般沒入了夜空。他的身後,一道在他看來早已離開的黑影也悄悄離開,化成了一片夜色。
房間裏,燈座上放著螢火石,螢火石散發著穩定明亮的光芒。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本用夜明珠來照明的,一般的人家都是用普通的油燈,還有有權勢,富庶一些的家庭一般用螢火石。螢火石是一種會發光的礦石,散發的光線比油燈更加明亮穩定,也更加受歡迎。而夜明珠散發的光芒則更加柔和不傷眼,這卻是螢火石怎麽也比不上的。
疤爺坐在床上,打量著手裏黃花梨木的雕刻精美的盒子。
一尺見方的盒子嚴絲合縫,看不清裏麵有什麽東西,重量也不大。還真猜不出裏麵有什麽。
疤爺有些猶豫:那小子現在奸猾奸猾的,還學會了使詐,更不好對付了。今晚之前一直表現的一往無前,完全一副不懂得退避為何物的魯莽樣子,才讓他今天吃了一個小虧。雖說真的打起來,疤爺一個指頭就能碾死他,但也不好動真格不是?
罷了,難道他一個淩霄境還怕他一個臭小子嗎!疤爺用原力托起木盒,推出三米遠,再揮開精鐵的盒扣,打開盒蓋。
一秒,兩秒,三秒……什麽也沒發生?
疤爺濃濃的眉毛一挑,臉上透出一絲古怪。
揍了他那麽多天,那小子能不報複?疤爺伸手托回木盒,看向裏麵。
盒子裏塞滿了棉絮,疤爺伸出手,把最上麵的棉絮拿出……整個房間頓時亮了起來。
疤爺有些驚訝,將棉絮剝開,拿出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盞燈。大大小小交錯的獸牙,長如手臂,小若指節,都帶著銳利的弧度,彎成了一朵妖嬈桀驁的花。雪白的獸牙如玉,雕刻著細膩優美的花紋,其間鑲嵌著大小不一的螢火石,整盞燈像是用螢火石雕成。最中間幾圈細小的獸牙內彎,組成花蕊,散發著柔和明亮的光芒——那是被扣緊在獸牙間的兩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
整盞燈像是白玉沐浴著神光,但是那嶙峋的花瓣卻帶著野獸的血腥與嗜殺,一如它的主人般,散發著桀驁不馴的氣息。
疤爺輕笑:以後他屋裏都不需要螢火石了。
盒子蓋上還粘著一張紙,疤爺揭下來一看,笑容擴大:感情大半夜折騰了這麽大一出,是送禮來的!
紙上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排成行列:我救風子含和尹拓野是我的事,沒想圖什麽,不需要你個老家夥來還人情。
呦!小家夥還挺聰明的!疤爺挑了挑眉。
確實,東燈城城主府裏的人並不相信封遺憂,甚至有人懷疑他是故意混進來的耳目。但是他又救了東燈城下一代唯一的男丁,因此,東燈城也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幾個老家夥這才商議了一番:如果他愛財,就由城主出麵,給他一筆錢;如果他不愛財,那就由他出手,教導封遺憂一番,也算還了情。不想這個封遺憂看似魯莽,心思卻是玲瓏剔透,早把他們這些老家夥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還送來了這麽一份大禮。
倒也不是,東燈城的人有多不待見他,而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在冒險者之間,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即使是生死之交亦有可能隻為財而反目成仇,更何況封遺憂與他們相識還不到一個月!而且封遺憂的過去幾乎查無可查,除了在黑森林長大,兩年前來過東燈城,然後就什麽也查不到了。
封遺憂確實是來過東燈城的,兩年前封遺憂出現在東燈城的時候甚至還掀起一個較大的風波:一個年僅十五的少年竟已突破修凡境,且實戰能力極強,立刻成為東燈城冒險界的新星,好幾個大型傭兵團都想招攬他,可惜沒兩個月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隻是如今看來隻怕是被無悔樓招攬了,而且在無悔樓的地位不低。
整盞燈除去兩顆夜明珠可謂沒有太貴重的材料,細小的的螢火石,並不十分珍貴,而獸牙就更不用說了。但勝在構思精巧,工藝精湛,若是放在東燈城,怎麽著也要近千個金幣,若是運氣好,甚至能賣到上萬枚金幣。
隻是這麽一來,東燈城不欠他什麽,他也不再欠東燈城什麽。那麽明天他也不會再來了,而且這幾天他大概就會離開了。
疤爺把燈放回盒子,不再去想。
小憂,小憂,你醒了嗎?”風子含一大早來敲封遺憂的門。
起了!”封遺憂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享受他的早餐。
今天真沒有去疤爺那?”風子含笑著走進來,“不怕被揍死?”
不用去了。”遺憂將包子喂給一邊的小狐狸,“昨天晚上去過了。”
去幹了什麽?”風子含在封遺憂對麵坐下,好奇地問。
去道個謝。這幾天疤爺親身來教導我,也算辛苦了。”封遺憂聲音藏著一絲詭秘。
教導你?”風子含沉吟了一下,問道,“是在報答你救了我們嗎?”
封遺憂漫不經心地回答,牛頭不對馬嘴:“不要緊,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你有什麽事嗎?”
啊,”風子含呆了一下,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我想和你一起前往西彎月城,不去麻煩鐵大哥了。”
不怕他說你?跟一個沒認識多久的人走了,也不怕被人騙!”封遺憂塞了一個包子進嘴吧,“簡直就是白癡至極!”
我自己的選擇。”風子含不想談這個話題,“我就想拜托你一件事……”
嗯?”封遺憂兩腮鼓鼓。
你在實戰上比我強很多,我希望你能教我。”風子含動了一下似乎有些忐忑,接著說,“作為個人報答,我可以在能力範圍內替你做一件事。”
嗬嗬。”遺憂忽然笑起來,“難道我不教你,請你幫忙你就不答應了?”
風子含愣了一下:“那倒也不是……”
那不就結了?”遺憂喝了一口水,“既然我和你一起出發,為了提高安全,當然是要提高一點你的戰鬥力的。不過嘛……你那條件先保留一下,萬一某一天我想讓你幹什麽了呢?”
沒問題。”風子含笑著答應,“那我們今天去幹什麽?”
嗯。”遺憂把賣在在包子堆裏的毛球揪出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裏,“你去和鐵大哥說一聲吧……我們今天去采購一下,明天最遲後天出發。”
你去哪裏?”風子含好奇地問。
我去無悔樓門口等你,”遺憂笑眯眯的,把最後一個包子塞進小老鼠的嘴巴裏。
那好吧。”風子含站起來,“那一個小時後在無悔樓門口見麵。”
這個沒問題。”遺憂笑著點頭,“去吧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