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在回去的路上，想起了一些事，就是新年時候的事。

    殷欣語跟了他們回沈家暫住，她一直很心神不安。第二天很早的時候，沈卓出門晨跑回來，發現她在院子角落裏打電話。

    沈卓稍微停步聽了兩句，就猜到她是在跟蕭寺通話。

    “…你是不是告訴蕭爸我的秘密？就因為我上次沒有付你應付的報酬？”

    “什麽？從一開始他就知道？為什麽……”

    說這句時，欣語恰好轉向他這邊，沈卓看到她全然不掩飾的震驚。

    沈卓不想讓欣語看到她，小跑回了屋子，沒有再多聽，後來也沒多打聽。

    這時候，沈卓才想追究，似乎有些遲了，可是他還是打給了欣語。

    “怎麽會這樣？她想起來了？”

    沈卓簡單解釋了句，“她好像溺水了，醒來後忽然就性情大變。”

    “我…過兩天會過去，生日宴的時候再找機會聊，好嗎？”

    聽起來欣語那邊不太方便講話，她很快掛斷了。

    到沈宅後，沈毅已經在等他們，碰麵後就問了淩雲，“有回複嗎？”

    “嗯。守著的人說，蕭寺回了他的住處，至今沒有外出，沒有異常。”

    沈卓說了他跟欣語通話的事，然後突兀地問了沈毅，“沈家做過什麽對不起詩雨的事嗎？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沈毅這次沒被他氣到發火，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我接下來說的猜想，不管你們想過沒有，都不要太吃驚。”

    淩雲扶著沙發靠椅，他不想坐下來，他很著急，想要做些什麽，卻不知道能做什麽。

    “我們可能弄錯了，席餘不是詩雨，正好相反，當時服下藥逆回重活的人，根本就不是詩雨。”沈毅說完後，看了看兩人的反應。

    沈卓起初有些詫異，很快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淩雲早就有些隱約的感覺，席餘和詩雨性格差異如此大，保有懷疑才不至於被任何新的猜測擊倒。

    “你什麽時候開始這麽想？”沈卓雖然想反駁，疑點是詩雨沒有這個能力，能強迫她姐姐服藥，可他還是沒能問出來。

    沈毅停頓了片刻，“最初是去跟蕭炎和談時，他身邊的殷欣語和我記憶裏的出入太大，而我們找回的詩雨也和她以前完全不同。”

    那時沈毅隻是有些懷疑，還不至於有任何猜想，隨著沈卓和席餘進展順利，沈毅沒太放在心上。

    “去年五一，欣語第一次來家裏，她對這個房子很熟悉，而且她告訴我，她對十八歲前的記憶很模糊。她的興趣愛好和我們所知的也完全不同，她的槍法恐怕也不如調查結果，甚至比不上席餘。”

    那時，沈毅再次對這兩個雙生姐妹同時的失憶產生了極大的猜疑，他模模糊糊有了一些猜想。那之後，淩誌問到這個問題時，沈毅沒回答。

    去年今天，蕭寺嚐試讓席餘想起過去的方式，也讓沈毅起疑。從沈卓和席餘的交往中，他至少知道，席餘在床上很開放這件事。她會被一些輕度的床上情趣嚇成那樣，這本身就是個難以理解的地方。

    沈毅沒說出這件事，會有很多不好的聯想在裏麵。

    所以今年席餘從s市回來後，跟沈卓冷淡了很久，沈毅沒有參與其中，他有些懷疑事情出了錯，席餘是想修正錯誤。

    若是席餘在那時想起過去的事，正式跟沈卓分手，倒還好些。誰曾想，沈卓竟然能挽回局麵，結果變成現在這樣——突發性的想起過往，一點緩衝都沒有的結束。

    “這仍然隻是猜想，她需要一點時間，來調整情緒，你也要冷靜一下，小卓。”

    “冷靜？讓她跟蕭寺待在一起，你要我怎麽冷靜？！”沈卓不需要回憶以前的事，光下午遊泳池裏的一幕幕，就讓他冷靜不下來。

    “除了你的感情問題，還有很多事要考慮，你能成熟一點嗎？！”沈毅吼了這句後，繼續說，“如果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她是殷欣語，你跟她就像她說的那樣，根本是個錯誤；退一萬步，她是個成年人，她能為自己做的事負責。”

    “那有什麽關係，不管她是誰，她都是我喜歡的人。”沈卓不想參與他們的大事討論，起身回了自己房間。他有很多想不清楚的事，他的確需要花時間好好想一想。

    “這…講得通。”淩雲跟沈毅換到了樓上書房詳談，“如果蕭炎身邊的人才是詩雨，現在的問題是，蕭炎到底想要哪一個？”

    他們無論如何不會讓兩姐妹同時落入蕭炎手裏，他拿到長生藥配方後，會發生什麽，無法預計。

    “最初，他想換詩雨過去；假設，十八歲那年，姐妹倆真的交換了，他身邊的人就是詩雨；兩年前他不肯做交換……”沈毅說到這裏，答案已經水落石出，“可我想，席餘…或者說現在想起自己身份的殷欣語，她會想換回來……”

    淩雲無法否認，“她知道蕭炎是什麽人，或許比現在蕭炎身邊的那個，更清楚。”

    “有場硬仗要打。”

    聽沈毅這麽說，淩雲問了他，“沈大哥，你覺得，把詩雨換回來，會比較好嗎？”

    沈毅看了他一眼，淩雲就頂著壓力繼續說了，“是，詩雨跟我們都比較熟，她…也很喜歡沈卓，她比…那個丫頭要乖巧聽話。但是，沈卓不這麽想，我不認為，他會接受詩雨…就像二十年前那樣，他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詩雨……”

    他們的聊天全都是基於席餘就是殷欣語的猜測之下，如果是這樣，二十年前沈卓喜歡的人就是殷欣語。過了這麽多年，陰差陽錯兩個人因為一係列的誤會，還是走到了一起。

    “人的感情是會變的。”沈毅不想太考慮弟弟的想法，他原先就希望他能跟詩雨在一起，還以為這次總算是如願以償，再也不會出亂子。

    淩雲不這麽認為，“就算我們真的把人換了回來，我想不到沈卓會做什麽……”

    “那就看好他，從小就寵著他慣著他，長大了，總不至於連蕭寺都不如。”沈毅擰眉說完這句後，看淩雲還要再勸，“至少我死之前，他都別想按他的性子來，那就看看是蕭炎活得長，還是我活得長。”

    淩雲沒再開口，他仍舊擔心沈卓，沈卓等不了再一個二十年。如果蕭炎得到了長生藥，這個長遠計劃就是無用之功。

    欣語接完沈卓電話後，離開衛生間回到工作崗位，完全無心做事。

    要變天了，她知道得很清楚，沒想起來之前，席餘就比她會周旋在這些人中，何況是她想起來了。蕭寺從頭到尾都站在席餘那邊，更不提如今的情況，他應該是誌得意滿。

    她什麽都沒做到，這二十年，她甚至都沒有能了解蕭炎，她也沒有自信能殺了他。

    她唯一會做的隻有忍耐，無論蕭炎要做什麽，問她什麽，她都能應付他，可她從沒停止過窒息般的難受。尤其是有時候，蕭炎讓她幫忙嚐菜時，會讓她對嘴喂給他，然後…會吻她。

    她不能忍受這種接觸，更不提蕭寺說過的那種，不知為什麽，這二十年來，蕭炎都沒有做得更過分。

    新年時，蕭炎竟然默認了把她和席餘交換，讓她去了沈家。欣語不安之餘，給蕭寺去了電話。

    “你的秘密？我想，對我和我爸來說，你沒有任何秘密，小姐姐。”蕭寺就是這麽告訴她。

    蕭寺說，他爸不可能比他更晚發現，她不是欣語這件事。

    “那為什麽…他不揭穿我？你…是在訛我？”

    蕭寺笑得暢快，“他想換你到身邊，你就到了他身邊，他為什麽要拆穿你，有什麽好處？”

    新年之後，欣語找蕭寺又聊過兩回，她不明白蕭炎到底是什麽意思。

    “既然他之前說不想再換人，就是說他希望我留在他身邊，不是嗎？”

    蕭寺伸手穿過她的長發，撫著她的頸後，“沒錯，或許你跟殷伯母很像，軟弱、多感、善良，他更喜歡你；又或許，他隻是不想換回一個不記得他的人。”

    “席餘想起來後，他就會交換？”

    蕭寺注視著她的雙眼，裏麵自然流露出膽怯和期待，“你希望這樣，不是嗎？我說過，我一直都站在你這邊，你回你的沈卓身邊，把她還給我。”

    “我說過，我不信她會跟你…好。”

    蕭寺湊過去吻了她，“你要跟我試試嗎，說不定你會找到她選我的理由？”

    欣語推開他，忍住了給他一巴掌的衝動。

    “我說過你做了蠢事，事到如今，你肯承認你的愚蠢了嗎？”蕭寺把玩著剛才退開時繞住的一縷她的長發。

    “她想起過往後，要怎麽麵對沈卓，怎麽麵對你？你給她的這二十年自由，是她真心想要的嗎？你能接受她的感謝，而她又是真心謝你嗎？”

    蕭寺問完這三個問題後，就鬆開了她的頭發，“她從不留長發，對她來說是個很大的弱點，容易在搏鬥中被對方抓住。”

    她們的性格差異太大，從小處到大處，完全是兩個方向。

    一直到暑假前都相安無事，欣語還以為事情還能拖一陣子。

    她希望生日宴那天，蕭寺能帶席餘參加，或許還有商量的餘地。

    至於她自己的主意，她不太確信，其實她並不是個擅長拿主意的人。可她大概能猜到沈卓的態度，她希望不管是怎樣的解決方法，最好是沈卓會接受的。